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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打碎的玻璃杯 ...
五点零三分,国旗护卫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出城楼,踏上金水桥。
城楼外的叫做外金水桥,由三孔拱券式汉白玉石桥构成,中间最突出的一座雕着蟠龙柱头的桥面,过去只许皇帝一人通过,叫“御路桥”;左右两座雕有荷花柱头的桥面,只许亲王通过,叫“王公桥”;再两边的,只许三品及以上的文武大臣通过,叫“品级桥”。
明清时期其他国家前来朝拜的使臣也由此通过,寓意着“万方来朝”,象征我泱泱大国之雄伟风范。
三名升旗手,最中间的一人擎旗,左右两人护旗,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位指挥及由32人构成的护旗方队,一共36人。横成行,纵成列,步幅一致,摆臂一致,目光一致的齐步向前走着。
走下金水桥,便是最振奋人心的正步走,一直行至国旗杆基的围栏前,准确的138步,落地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声音,丝毫不差。
这短暂的几步路,却需要官兵们白天绑沙袋练踢腿,用尺子量步幅,用秒表卡步速,一踢就是成百次上千次,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又被拉到广场上一遍遍地实地演练。
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降雪,练了一遍又一遍,才能保证刮风走得直,下雨走得慢,降雪走得稳,动作永远不走样,不变形。
看似简单的走路,却需要付出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毅力。
他们用青春乃至生命捍卫的是我们中华民族永远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
随着一声“敬礼”的口令,升旗手摁下电钮,护卫队行持枪礼,军乐队奏响国歌。
从国歌的第一个音符响起,升旗手迎风飒爽的挥手,五星红旗开始冉冉升起。
裴涪浅低下头去,身旁一个小学生胸前鲜艳的红领巾飘扬着,他举起右手表情庄重的敬礼,目不转睛盯着五星红旗,随着伴奏唱响了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
原本嘈杂的广场,听到国歌的声音,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专心的,肃静的,庄严的随着国旗上升而缓慢移动视线。
一共两分零七秒,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终止,国旗也准时到达三十米高的旗杆顶端,升旗手的动作干净利落。
在风的吹动下,那抹鲜艳的红色瞬间被释放,这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与冲破一切的力量。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个四月的早晨,南方早已是鸟语花香,可北京的凌晨却仍是寒气逼人,但寒冷的北风丝毫没有减少他们心中的骄傲。
这个早晨,他们深刻的体会到了“疾风知劲草”这句话的内涵。
无论严寒酷暑,风吹雨打,天.安门广场的国旗永远和东方的太阳并肩升起,鲜艳光明!
直到警戒线前的武警士兵列队带回,四周的人群才渐渐稀松,却还都在纷纷称赞着方才那短暂数几分钟所带给他们一生的震撼。
人群中,隋海岩轻声的发出一丝感慨:“原来这才是升国旗呐。”
肖瑾特别得意的哼了一声,扬着下巴道:“我的提议没错吧,你以为升旗仪式都跟咱学校每周一过场似的。”
“切,爷又不是第一次上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你一个外来务工人口得意什么啊。”
卯劲在一旁接话道:“大海说的是,咱打小就没少来看升旗,怎么今天的感觉特别不一样呢?”
虽然每次看后都会有些怔然和感叹,可今天却尤其的激动和骄傲。
肖裕伸手握住一只小手,轻轻一笑:“大抵是因为有人相伴吧。”
“切!——”
隋海岩一个白眼扔过去,毫不留情骂道:“你丫怎不去死呢,和段王爷学成了简直,越来越浪!”
天气都这么冷了,还要强兴塞一把狗粮,他妈的招谁惹谁了啊?!
某人轻呵了一声,微笑:“单身狗你不懂。”
“……”去死!
唐甜甜家里管得严没和他们同行,段王爷便如脱缰的野马自由自在的,看完升旗不满足,还继续怂恿着大部队,问:“咱接来下去哪儿?”
肖瑾托腮想了想,眼眸里亮起了光芒:“咱去国博吧,正好就跟这儿附近。”
她一个北京人打小还从没去过国家博物馆呢,以前在西安的时候,初中历史老师每次讲到那些现存在国博的文物时,她都记着以后回了北京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
只是,她的建议马上就被否定了。
隋海岩一掌落在她脑门上,鄙视道:“丫是不是傻,你抬头看一眼,没瞅见那儿正闭馆重新修建吗?”
她赶紧望去,确实可模糊的看见被围住的一大片,位置正好是天.安门广场东侧。
“啊!”她失望又遗憾的叹气,重新建议:“那要不咱一会儿上城楼去?我好多年没在北京逛过了,都不知道这长安街变成什么样了呢。”
她话音落下,又是一掌落在了她头上,只是这次换了人。
肖裕瞪她一眼,没好气道:“要不要再上故宫颐和园给你来个北京一日游呐!”
“好呀好呀!”
她激动的拍手鼓掌,却被对方呵斥了一顿:“好你个头,反正只要不学习你怎样都行是吧?”
她心虚的摸一摸被敲打过的脑门,不敢再接话。
裴涪浅在一旁忍俊不禁,看着阿瑾还背着书包,便拉了下身边人的胳膊,安抚着说:“我和阿瑾都商量好了,她今天去我家复习,你放心吧。”
“放心个屁。”他甩开她的手,视线落在自家妹妹身上,严肃的警告道:“今天回去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复习,考不上大学我把你头拧下来!”
肖瑾点头如捣蒜,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考的。
走在他们身后,她和裴涪浅手拉着手默默对视一眼,窃窃私语。
“我以前还认为因为同龄所以二哥会是家里最懂我的人,没想到他比我妈都管我管得严。”
家里一共就他们四个孩子,那另外两个哥哥都上了大学,虽然也经历过高考,却没有和她同一个班级的肖裕更清楚她在学校的表现。以至于她现在都不敢出现在一家人的聚会上了,总担心他会在家人面前实话实说,揭她的短。
语气带着被管教后的心酸和失落,让裴涪浅听的心惊肉跳,赶紧替他说好话:“阿瑾,你哥哥只是关心你,他…”
她顿住,卡在嗓子眼的话却再也没办法说出来。
她的解释,何尝不像及了那些大人们。
总是借由“关心”,而去剥夺他们的自由,泯灭他们的乐趣。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身边人,幸好那傻丫头体会不到她的心思,只是深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她赶紧点头,鼓励道:“会的,我相信你!”
“等我考上大学就一脚踢爆他的头!”
“……”那怕是你也活不了啊。
“我还要狠狠的唾弃他,让他跪下跟我道歉!”
“……”
嗯,加油。
**
即使再不甘心,肖瑾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裴涪浅回了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等着有朝一日地位互换,她一定数落死他。
冷清惯了的裴家,忽然间多出来一个人,最开心的莫过于张嫂了。那是脸褶子的脸上笑开了花儿,略带激动的给她俩准备了好些吃的。
一会儿是切好的水果,一会儿是刚烤成的饼干,不间断的酸奶果汁配应齐全。那厨房的火炉也没消停,上面架着一只砂锅,正准备炖补脑的鱼汤。
肖裕打来电话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钟,他们几人刚从网吧出来准备去吃饭,顺便问问她们,没吃的话就一起。
裴涪浅一听就摇头,这一下午嘴都没歇过。
她是再也吃不下了,偏头看一眼正做题的肖瑾,问:“阿瑾,你哥问你去吃饭吗?”
“不要,我要学习!”
肖裕:“……”
裴涪浅挑眉轻笑,开口和电话那端的人说:“听见了吗?”
对方浅哼一声,干脆的挂了电话。
她顺势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开了怀。
晚上八点多钟,肖瑾揉一揉发涩的眼睛,看了眼时间便要告辞。
下楼到客厅的时候,却又被张嫂拦住,哄了半天才让她俩每人又喝了一小碗鱼头汤。
两个女孩子饭量并不大,这一下午又没少吃零食和水果,早就撑得肚皮要爆炸,却还是没有拒绝长辈肯花的心思。
幸好只是一碗汤,要是换了其它,她准是要吐出来。
张嫂看着她俩安静的低头喝汤的模样,欣慰的笑了笑,说道:“这鱼呀,营养全在这鱼头上,我炖了一个小时呢。俗话说‘千滚豆腐万滚鱼’,滚就是小火慢炖,这样才不会让鱼和豆腐中的蛋白质及膳食纤维流失。”
她俩像听天书似的听张嫂讲着关于做菜的要领和技巧,一碗刚刚见底,肖瑾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苦恼的皱眉:“浅浅,我今天会胖三斤的!”
裴涪浅叹一声气,虚弱的回答她:“我也是啊。”
话音落下,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声。
俩人同时抬头看去,竟是好些天都没有出现在家里的裴伟良。
裴伟良换了鞋,路过餐厅时才恍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人在。
裴涪浅适时的叫了一声:“爸。”
声音淡淡的。
对方轻声“嗯”了下,似是也看在有外人在的份儿上,没说别的什么就要去厨房倒杯水。
肖瑾听到浅浅叫完,立马也乖巧的和对方打招呼:“叔叔好。”
可是那人仅仅微微颔首,既没回头,脚步也没停顿。
裴涪浅有些尴尬的冲阿瑾虚弱一笑,这一年中,她们父女的关系愈来愈差了,她也很无奈。
阿瑾看的出来浅浅父亲的不友善,却也不明所以。怕惹她伤心,便什么都没提,只是安慰的回以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肖瑾看了眼,是自己母亲的。
她接起,笑着打趣:“肖清卿女士,您是来查岗的吗?”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笑的更开心了:“哈哈,我知道啦妈妈,我马上就回家了。你放心吧,浅浅会送我回去的。”
她挂上电话的一瞬间,客厅蓦地传来一声尖锐的玻璃碎掉的声音。
裴涪浅抬头望去,只见自己一贯清冷的父亲忽然间面色慌乱,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中央。
顾不上一地的水渍和碎玻璃,他几个大步走到餐厅,站在她俩面前时,裴涪浅清楚的看到父亲发抖的双手。
他,何时这样失态过?
“爸?”
她疑惑的叫道,不知父亲遇上了什么事。
至少在她十六年的记忆中,从未有过一次,见他慌张。
他和自己母亲一样,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清模样,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家,他们都默契的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精致和理智。即便是对着她这个女儿,那张脸上也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
裴伟良完全忽略女儿的那声呼唤,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那另一张从未见到过的脸庞,似要从那上面找到一丝丝熟悉的痕迹。
他开口,声音颤抖:“你是…..”
肖瑾奇怪的看了眼浅浅,见对方也傻愣愣的,不由得蹙了下眉。
可良好的教养让她记得要尊敬长辈,别人的问题要及时回答,于是她说:“叔叔,我是浅浅的同学,我叫肖瑾。”
肖瑾......肖瑾.....
她刚刚对电话里的叫妈妈。
裴伟良的胸口激烈的颤抖着,双眼难以置信的深深凝望着面前这张可爱的面孔。
她和浅浅是同学,那她今年……
他忽然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他轻声问她:“你认识我吗?”
肖瑾蹙了下眉,觉得莫名其妙。
裴涪浅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阿瑾拉到自己身前,也是一脸生气的看向面前的男人:“爸,阿瑾是我的同学!”
“你喊什么喊!”
刚刚还一脸慈爱的男人忽然间换了表情,比她那一声更大更严肃的吼了回去。
裴涪浅气笑了,深觉自己一家子都脑子不正常。
对自己女儿恶言相对,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反倒温声细语唯恐吓到了她。
不是有病是什么!
她弯腰拿起阿瑾的书包,边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
男人有些着急的声音从餐厅传向门边,她看都没看一眼,带着阿瑾换鞋,然后猛地摔了门。
沉默着走了好些距离,久到她们已是在繁华的街上,却还以为是在安静的小区内。
肖瑾都不记得过去了有多久,才听到浅浅小声的说:“那个就是我爸。”
她忽然间有些心酸,却也心疼的拥抱着对方,安慰道:“没事的,浅浅,没事的。”
裴涪浅是个爱面子的人,她这一生所有的不要脸全部加在一起也才刚刚够她去追肖裕。
遇见他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前透支了这一生所有的不要脸。
她也不过是个青春期敏感的少女,让自己的同学见到自己最难以启齿的家庭关系,她也会觉得羞耻。
肖瑾一心安慰她,在她看来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浅浅,这只是你的家庭而不代表你个人,我也一样,我从小都没见过我爸爸,我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可是你看我和我妈妈还不是过的好好的,我们一样很幸福!”
裴涪浅更惨淡的笑了一声。
是啊,人家都是没有爸爸还有妈妈,可是她却没爸又没妈的,幸福离她太遥远了。
她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纠结的看向阿瑾,商量着:“阿瑾,你能别告诉他吗?”
他指的是谁,肖瑾知道。
她没有犹豫,立刻点头答应她:“我保证,如果你不说,我绝对不会告诉我哥。”
“谢谢。”她淡淡的勾了下唇。
年少的她们,以为这是一件说了会没面子的事情。
裴涪浅暂时不愿让肖裕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他的家庭和谐又幸福,而她的却让人厌恶至极。
她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有任何自卑的想法,更不愿让他瞧不起自己。她想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去俯视这个世界,想唾弃一切令她根深蒂固深觉羞耻的存在。
而阿瑾,因为承诺,更不会告诉肖裕。
于是这件事在她们俩个人的心中,便成了一种默契的沉默。她们都将它看作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久而久之,就会忘掉。
明天白天应该木有时间更新了,先把明天的这章放上来。然后我去南京出一趟差,应该是没法更新,等我回来好吗?
国博2007年初全面改扩建,直到2011年才再次对外开放。我在这里能呆一整个下午,尤其负一层的古代馆,存留了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物。推荐大家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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