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女尊》坏人

2、第 2 章

　　皇帝没有召见她，见她的是皇后。杨暄醒来后一个时辰，便被宫里来的马车直接送到皇城，进了后宫。
　　立于昭阳殿门前翘首以盼的男子年约四旬，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他一身正红色长袍，周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朴素至极。
　　“暄儿！乖女儿！”
　　杨暄麻木的任他又抱又亲嘘寒问暖。说实话，这位皇后气质高雅，放在她那世界里也绝对是个风采翩翩的中性美人，只是啊，她们杨家的男人行伍出身，都是混军营的，三代人都住在军队大院里，这导致了杨暄欣赏的男性是她老爹老哥那种铮铮傲骨铁血威严的纯爷们。这男尊世界里的汉子和女尊世界里的男人，两下里差距得有多大？韩彰啊韩彰，你在这里得是怎么样传奇的存在？
　　皇后揽着杨暄再没撒手，他挥退了所有宫侍，和杨暄两人跪坐于昭阳殿暖阁中，杨暄身前的桌子上摆得满满的全是食物。
　　“暄儿不怕，往事记不得了便记不得了，咱们再学再记，有什么要紧？来，乖孩子，多吃些。”
　　……
　　“暄儿，最要紧的是你要好好待韩彰。那孩子十四从军，跟随母亲姐姐在大漠上与匈奴人鏖战了整整十四年，是咱们大汉国威名赫赫的征北将军，当世奇男子，你要了他，就一定要好好待他，否则对不起韩家一门忠烈。”
　　……
　　“暄儿，爹爹要你一心一意的待韩彰，若要纳侧君小侍，再等十年！乖女儿，爹爹知道委屈了你，韩彰那孩子完完全全的就象个大女子，哎，应该说比大多女子还要刚强威严，太医令也说，他的身体受寒过重，不易受孕，但是啊，你今年才十六，再过十年，你也才二十六岁，即便他无法为你生下子嗣，到时候你再纳新人也来得及，那时他都四十了，你只要敬他，留给他正君的位置，谁都不会指责你半句。”
　　……
　　“你乖乖的在府里看书，闷了就上街走走，爹爹知道你性子沉静，从来不会惹事生非，你有事情就和卫戍说，爹爹和太女姐姐会帮你解决，乖女儿，委屈你了。”
　　……
　　杨暄回府的时候天色微黑，她直接让卫戍把她带到了书房，点起蜡烛，开始在竹简的海洋里徜徉。
　　谢天谢地，这里的文字是隶书，有一部分是小篆，她家多的是祖姑婆自先秦留下来的医经，隶书和小篆都是她从小便看惯的，总算不至于变成文盲。韩非子、诗经、楚辞、春秋、左传、论语、孟子，果然，圣人到了哪里都是圣人啊，杨暄感慨。其实抛却乾坤倒置，这里的历史虽稍有出入，但基本上和她那个世界的历史对的上号，甚至有些历史名人也都在卷，商周大战，春秋战国，齐楚燕韩赵魏秦，然后统一六国的不是秦，而是赵，接着是赵二世而亡，楚汉十年争霸，天下终归汉室，高祖皇帝驾崩后，皇长女即位，便是当今的文帝陛下。
　　杨暄看书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只略略过目便能全部记住，那一卷卷的竹简卫戍展开的还没有她看的快，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那心决第四层的妙处，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了。
　　卫戍额上见了汗，这几百斤的竹简毫不间断的捣腾下来，饶是她一把子力气也觉着胳膊都酸了。四殿下这是看书么？别是只看书名吧？她正琢磨着，突然发现四皇女殿下端了杯茶水给她。
　　“多谢殿下，您折杀属下了。”卫戍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赶快接过来。
　　“你帮我找些医经来，还有，关于汉匈之间的争斗可有详细记录么？”
　　“是，医书属下明日就能拿来，关于汉匈之战的记录属下得先去大鸿胪处报备，后日可为您拿来。”
　　“你给我说说韩家的情形。”
　　“是。韩彰将军的祖母是大将军韩靖，当年大将军跟随高祖皇帝南征北战，被尊为大汉军神。大将军只有一位女儿，便是韩彰将军的母亲，定襄候韩渊，韩老大人告老前为车骑将军、漠北都护，她镇守大漠二十五年，被尊为大汉北方的守护神。韩老大人七女一子，六个女儿全部战死沙场，而今唯剩一女一子，六女韩苒为现任漠北都护，幼子韩彰，以韩老大人义女身份从军十四载，战功赫赫，在大漠上威名远播，犹胜其姐。”
　　“韩彰的男子身份是如何暴露的？”
　　“韩彰将军斩杀东胡王立下大功，三个月前被陛下诏入长安接受封赏，结果在酒宴之后，不知怎的被您带至麒麟殿中，那个然后就……
　　“韩彰以前可曾见过我？”
　　“不曾。韩彰将军自小生长在北疆，他这是第一次来到长安。”
　　杨暄面无表情的点头，这韩家就是女尊版的天波府。
　　“殿下，您今晚可是要宿在韩将军处？”
　　“嗯。”
　　茶已添过三回，蜡烛燃尽了一支，韩彰的两位侍从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去劝说两位主子该安歇了。
　　其实之前在鸣谪和利锋这两人看来，四皇女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的存在，她仗势欺人，凌辱了公子，让苍鹰折了翅膀，从此困于这一方小小的天空之下，依着两人的脾气，只恨不得一刀剁了四皇女然后流亡大漠去，本来以为四皇女三月不醒，睡死过去最好，哪成想她今日居然醒了，还大摇大摆出现在公子面前，她怎么敢？两人下午的时候上街去抓药，回来便发现公子神情有异，然后被告知皇女醒了。两人愣了半晌便咬牙切齿的商量着等半夜里偷偷的进到四皇女房里去暴打她一顿，然而，这悲懑恼怒满腔愤慨在真正见到了四皇女后，便发不出来了。
　　所谓的雪山大神、日月女神，她们若真的出现在人间也就是如此形貌了吧？身披月辉颜若昭阳，气度尊荣华耀四宇，她只是淡淡扫过他们桀骜的面容，意态闲适不置一词，可那威压之势却惊得两人当场冷汗直流。这神人一般的四皇女，真的干得出那等龌龊之事？
　　从进门开始，这位殿下的眼睛再没离开过他们家公子，鸣谪偷偷的循着那视线对上了四皇女的眼睛，就瞧了那么一下，当时就觉着身子酥了半边魂都飞了，还是利锋踹了他一脚这才缓过劲来，然后通红了脸冲出了房说是去准备晚膳，利锋正惊异今天什么日子鸣谪这等鲁男子居然会脸红，冷不防耳边传来四皇女对他家公子的轻声低唤，只听了一声，便连脖子都红了立马转身两步蹿出了房去，天哪，再晚一步他脚就软了！两人各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蹲在小厨房里大眼瞪小眼，一致认定，当日麒麟殿中之事肯定另有原委！
　　布菜盛汤，四皇女言笑晏晏做的极之自然，公子神色平静来者不拒；沐浴更衣，四皇女挽袖亲自服侍，公子半垂眼帘，任由这位殿下拿着布巾擦拭长发。眼见四皇女以指为梳，轻柔整理，那一下一下简直抓在了旁观者的心尖上，鸣谪和利锋两人看得都痴了，对四皇女再也恨不起来。
　　然后公子坐在案前捧卷而读，四皇女倚在塌前静静看着，虽然没说半句话，但这一室的温柔之情缱绻之意几乎要溢满出去，熏得人心都要化成水了。
　　就这么看着韩彰，杨暄只觉得心疼。她印堂处光华涌动，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油然而生，说不出道不明，但杨暄就是清楚的知道，这个神色寂寥默默看书的男子，便是她来到这里的缘由，这世上的一切于她来说俱为烟云，只有眼前这人是真实的，护他周全、让他快乐，便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杨暄示意两名侍从退下，她起身从床上抱下一床被子放到软塌上，然后走到韩彰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睡床，我睡塌，安歇吧。”
　　韩彰放下了手中竹简，侧身而起，避开了杨暄的目光。
　　杨暄伸手，极自然的解下他的外衣搭在塌上，转身走到床前，将被子抖开铺好，回首间见韩彰怔怔的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过来啊，睡觉。”
　　韩彰垂眼，默默走过来，站定在床边。杨暄眼中闪过一抹坏笑，她突然间欺身而上直接将韩彰扑倒在床，韩彰完全没有防备，被她压在身上当时便手足无措，等想到要挣脱时才发现这位殿下力气竟然如此之大，被她牢牢抱住根本脱不开身。
　　杨暄将头埋在韩彰的颈窝处闷笑，她在这个世界里清醒之后第一次笑出了声。推倒铁血美男啊，老天，这情景好象也只是做梦的时候才出现过那。她心里的男人啊，该是威风凛凛铁骨铮铮的将帅之才，要气势沉稳端凝，要内心温润如玉，最好能是个丹凤眼帅哥，她大一那会儿就掰着手指给她老哥说过，但人家大摇其头，妹妹啊，要铁血的来军营里找，要找温润的那得去大学做学问的里头寻啊，两种类型哪里能够兼得？这放眼几大军区里头除去这一条还真有青年俊彦符合你条件，你就别做梦了，干脆面对现实吧。她在那里跳脚骂老哥没文化，儒将，儒将你懂不懂？他老哥嗤之以鼻，我没文化？行，咱对门那参谋长许叔叔算是儒将吧？可人家都五十啦！姑娘，这年头，浮夸成风，哪有三十岁以下的小年轻配的上这俩字儿啊！
　　没想到穿越了时空，还是女尊的世界，居然给她送上门来这么个遍寻而不得的丹凤眼儒将大帅哥！这得是什么缘分啊！
　　杨暄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帅哥俊颜，叹息着亲上了那双威风又漂亮的凤目。
　　韩彰懵了。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无眠，比如长乐宫昭阳殿里的皇后君上。
　　“可怜了暄儿。”皇后盯着蜡烛，一遍遍重复着说道。
　　德平叹了口气，他跟随皇后君上三十多年了，这三个月里君上掉的眼泪比三十多年里加在一起的还多。
　　“太后为何一定要四殿下作韩家少爷的妻主？若论年纪相当，还是太女殿下更匹配吧？”他轻声说道。
　　皇后冷笑，“怪只怪本宫将暄儿生得太好。曦儿是年龄相当，可她自小体弱，又早配了正君，哪里有暄儿合太后的心意？暄儿姿容绝佳，当世无双，又品性纯良，身边连个小侍都没收过，放眼陛下这些女儿之中，有哪个比得上暄儿？太后心疼外孙，当然要把最好的都捧到他手里，哼，借口真真可笑，酒后失德？呸，若不是他们用药迷倒了暄儿，就凭韩彰那等粗劣颜色，我儿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德平宽慰道：“君上放宽心，四殿下总是醒了，调养一段日子必能恢复如初。”
　　皇后惨然而笑，“你看到暄儿今日茫然的神情没有？她连我这个作爹爹的都不认得了！本宫对不起这孩子啊！”
　　德平咬牙，“四殿下也是太后的亲孙女，怎能这般做法！”
　　皇后摇头，“亲疏有别啊，太后心里疼得是他那嫁作韩家夫的儿子，爱屋及乌，韩彰是他心尖上的人，暄儿算得什么，不过是众多孙女中的一个罢了。”
　　定襄候府里另一位作父亲的同样也是彻夜难眠。
　　清陵翁主刘悖眼泪涟涟，对着妻主长吁短叹。这位翁主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却依然是容色明丽，身姿挺秀，大漠的风霜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四殿下终于醒啦，”韩渊连连点头，心算是放下了，“你还哭什么，该笑才是，唉，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韩渊年过六旬，头发白了一半，她身形高大五官深刻，从韩彰身上看得到她年轻时的样子。
　　刘悖瞪她，“我这不是担心彰儿么，那孩子是个实心眼的，万一对着四皇女说漏了嘴可怎么好？早说了不告诉他实情的你偏要说！”
　　韩渊气得一拍桌子，“这事当然要让彰儿知道，是咱们愧对四皇女而不是四皇女愧对于他！四皇女险些便命陨在咱们府门前，你难道还不知错么！”
　　刘悖一窒，随即泪如泉涌，“我三个女儿都死在北疆，只剩这么一个儿子承欢膝下，我就是要给他挑一个最好的妻主！皇帝姐姐那么多女儿，我就这一个儿子！”
　　韩渊无奈，“苒儿呢？她不是你的女儿？”
　　刘悖伸手拭泪，“小六还能活几年？她这辈子注定是要葬身在大漠上的！”
　　韩渊神色有些黯然，呆了半晌，方道：“到底是委屈了四殿下，她比彰儿小了那么多，彰儿又没有半分男儿家的柔美，日后不知如何相处啊。”
　　“我彰儿是赫赫有名的征北将军，是天下罕见的奇男子！哪里是一众脂粉男儿可以相比的？”刘悖就听不得人说他儿子不好。
　　韩渊苦笑，“夫妇相处，又不是打仗，彰儿从小咱们便当他女孩子养，你教过他为夫之道么？”
　　“糟了！”刘悖掩口，他突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来，“当日在麒麟殿中四皇女被迷昏了，她和彰儿并没有圆房啊！”
　　韩渊叹了口气，“人可欺，天不可欺，还是和四殿下实话实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