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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   “鬼敲门”果然是一种狠厉无比的病,前阵子还活蹦乱跳的房东儿子,此刻面色蜡黄,长满黄色脓包,眼圈黝黑,由房东大娘扶着从山下爬了上来。
      等他们走到茅草亭处时,木非站在山坳上喊:“你们就在那里,不准走过亭子。”
      亭子里早已放着长竹椅,木非示意他们坐下,止住大娘说的镇上的大夫都病死了之类的话。搬来一张太师椅坐在山坳上,轻抬指尖,一条黑线从袖中飞出,缠在病人的手腕上,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给人悬丝诊脉。
      诊断完毕,他提笔写了两张方子,放在溜索里送下去。对房东母子说:“有黄连入药的方子大娘用,天南星入药的方子小兄弟用。”
      房东母子千恩万谢,正要走,木非又道:“麻烦大娘告诉四邻,我只出诊十日,每日只诊十人。从明天开始,每人诊金一百两。”
      一百两,普通人家辛辛苦苦存几十年也存不到一百两。

      那对母子走后,木非在茅草亭周围筑了一排竹篱笆,篱笆后立了块牌子:此处接诊,越此线者后果自负。又在篱笆后立了口大锅,然后挖断了上山的路。
      第一天毫无动静。
      第二天毫无动静。
      第三天我被木非摇醒:“忆暖,起来帮忙。”
      我洗漱完毕,揉着惺忪的眼睛跟他走到门外山坳上,往茅草亭一看,全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黑压压的一片病人,全都仰起浮肿的脸,期待地看着山上。臭气熏天,苍蝇群在半空嗡嗡地绕着圈。

      木非帮十个人看了病,写了十张不同的方子,让他们将银子放在锅里,然后说:“看病的明天起早。”
      众人怏怏退去,有的人还不甘心苦守在山下。
      锅里的银子多是散碎银两,估计是很多人凑起来的钱,想花一份钱买药方。但木非的药方针对性极强,不同脾性的人吃了不同药,根本不治病。
      追上去拉住木非的衣袖:“木非,那些药救不了他们。”
      木非对我微微一笑:“可是一定能救我诊过的十人。”
      “十个人太少了……”
      他转身,低头,眸光微沉:“秦城有百万人,忆暖,我救不了那么多。所以我定出了价格,肯交易的人活,不肯交易的与我无关。”
      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看到那么多人受罪,我难受。回屋将木非开的方子在脑海里反复琢磨,没多久木非回来了,将一袋用锅煮过的银两放在桌子上:“娘子,给你。”

      后来几天山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钱的,没钱的。不管来了多少人,出多少钱,威胁,利诱,木非都只诊十个人。时间一到立刻用绳子把装满银子的大锅钓上山,带我进宅子,关上大门。然后更衣,煮银子。做饭,吃过饭收拾完毕,又洗衣服,打扫,整天忙来忙去,仿佛忘了宅子外已经被瘟疫变成了修罗地狱。

      终于山下出现了死人,刚开始是位老人家,正磕头苦求木非救他,磕着磕着便趴在地上不动了。不一会儿又是一位女子倒地……
      短短一个早上,山中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上百缕刚刚离体的蓝色魂魄茫然地在山间飘荡。可还是源源不断有人进山,想求唯一能救他们的大夫救他们一命。
      “木非,我们的钱够了,不要再赚了……”找到正在洗手的木非,我说。
      他慢里丝条地用毛巾擦手:“够了就好,我们可以买所更大的房子,明天我们就离开这。山下死了那么多人,这里很脏,不要也罢。”
      我脱口而出:“我们不能走。”
      他笑笑:“做完最后这单生意我们就走。”
      “什么生意?”
      他却不再回答,回屋更衣,做饭,叫我吃饭。

      晚饭过后,门咚咚咚被人敲响。
      木非坐到厅堂中间,懒洋洋地拿起一本书翻阅,柔声道:“忆暖,买家来了,开门。”
      我狐疑地走到门口,拉开大门。
      然后我第一次见到了在凡间的尤及,或者说,一个凡人。
      和以往一样,他还是那么美。也许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并不准确,但晶亮的眸子,夏日琼花般艳丽的容颜,让他在一干凡夫俗子的衬托下美得让人炫目。
      他站在大门前不远处,一袭白衣,白色披风,身后是远处碧绿的竹林。凡间天光下的他身上没有魔气环绕,高贵得仿佛画里走出的谪仙。
      我心脏一缩,紧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想跑过去抓住他哭一场,让他想办法治住这场瘟疫。
      但我不敢动,因为他虽然有着尤及的容貌,却是个凡人。身上没有半分魔气,是个实打实的凡人。而且他看见我竟没半分反应。
      “南州七郡郡王尤及,求见木大夫。”他的声音爽朗清透,一如既往,像极了清冽的山泉。
      我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领着尤及和他的两个侍卫进了大厅,木非依旧坐太师椅上翻着书,漫不经心的样子。
      “木大夫……”尤及开口。
      “百万两雪花银。”木非抢过他的话头,点出了他的来意,“换根治瘟疫的方子,方法。”
      两个侍卫捏紧了拳头,尤及还保持着镇定:“先生,百万银两是秦城一年的税银,此番救灾已耗资……”
      “一百一十万两。”
      “先生,我不是为自己求先生,是为万千百姓。”
      “一百二十万两。”木非连眼皮都没抬,慢慢加着价。
      尤及死死地盯着他,放低了声调:“山上那么多尸体,先生看不到吗?”
      “一百三十万两,”合起书,木非抬头看着尤及,笑了,“不二价。”
      “唰”的下拔出佩剑,尤及的剑尖指向我的喉咙,眼睛还看着木非,语音带笑:“先生,这个女人什么价钱?”
      木非再笑:“两百万两,先见银子再交方子,殿下,疫情凶猛,等不得。”

      站在原地静默半天,尤及收剑回鞘,吩咐左右:“传令下去,速速调来两百万两纹银。”然后对木非冷笑道,“两百万两,这么大笔钱恐怕会招来祸事,木大夫可要拿好了。”说完转身往外走。
      “两百一十万两。”木非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
      尤及被门槛拌了一下。
      没错,这副平时正经,稍稍一刺激就失了仪的没出息模样,确是尤及没错。
      我跟木非说:“我去关门。”
      木非轻轻一笑,没出声。
      我当他同意了,追了出去。

      追到门口,尤及定住脚步扭头一脸探究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被两个侍卫拦住。
      尤及挥手让他们退开,轻声问:“姑娘,有事?”
      我瞪了他一眼,将他拉到门边,压低了声音:“我想踩你一脚。”
      他一愣。
      “我想掐你一下。”
      他再愣。
      我从袖中掏出一叠药方:“这是木非几日来开的所有药方,药方按脾胃虚实分人下药。将得病的人隔离,不得让他们接触没得病的人。他们用过的东西统统用开水煮过,死者焚烧掩埋。尤及,你一定要治住这场瘟疫,因为我讨厌别人得病。”
      他犹犹豫豫地接过药方。
      我冷笑一声,捂住他的嘴,用足十二分力气,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叫你不认识我!
      “哦……”他差点叫出来。
      在外面不能打男人的脸,我朝着他大腿内侧狠狠地一掐,使劲拧着不放。
      叫你用剑指着我!
      “你……”他脸都白了,“大胆。”
      不动声色地揪住他的腰带往我这边一拖,我和他对上了眼,用口型说:“怎的?”
      两人眼也不眨,用眼神使了半天劲,他终于忍不住了。用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放缓了声音:“放手……疼……”
      我松开手,朝他一挑下巴:“要是你不把瘟疫治住,别怪我看轻你。”
      说完穿过气得龇牙咧嘴的侍卫进了门。

      关上大门,四周一片安静。
      我哼着歌,一蹦一跳往卧室走,忽然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药方送出去了?”
      被抓了包,我浑身一僵,转身看着他斜倚着的方向,挤出一丝笑:“木非,银子够用就好。”
      “幸亏你不是为我办事的人……”他站起身,慢慢走到我面前,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我的娘子。”
      “我……我……我睡觉去了……”说着话我想溜。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说:“娘子,今夜咱们……”
      耳垂被他呼的气熏得痒痒的,像被蜂蛰了一样,我浑身一哆嗦,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巴掌。
      还没打到他,他轻轻一捏将我的手腕捏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原来娘子是悍妻,有意思。”
      我嘟囔道:“对不起。”
      平常我们一窝睡觉,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给我感觉不太一样……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飘过一种想法:他是男的,他真的是男的,他他他真的是男的……
      他是男的,为什么我经常忘了这一点?

      咽了口口水,边说着“我先睡了。”,边开溜。溜回卧房,立刻收拾了一床被褥跑到耳房,关门缩进被窝,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好半天他才回来,径直脱衣睡了。
      我松了口气,这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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