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凛冽

1、楔子

　　沙尘暴的天，是龌龊的天。到处一片土黄麻痹了视觉，涂了浅色涂料的楼房，镶了瓷砖的公厕，在一片黄晕中白得呲牙咧嘴。随便在外面遛上两圈后再进屋一照镜子，活像是哪个佛龛里几百年没擦过的老菩萨。公交车上颠下颠也抖不净身上的灰尘，登上公寓门口的最后的一级台阶，我只觉得七窍都塞满了土，憋得没精打采。

　　停水，停电，一分钟回到了解放前。我缩在客厅沙发里继续享受着肮脏，亮白的电话机叫人舍不得染指，可是我还是抓起听筒，伴随着手指的黑印按下一串号码：＊＊＊＊1314250
　　一生一世二百五，除了叶紫没人肯用这么个性的号码了。如果当初我能料到那个疯狂要找520的她，竟然可以将就三年二百五？我一定不会陪着她跑遍上海去找。当时的我捧着两笼蟹黄包，愤恨地瞪着叶紫满不在乎的表情，听她说：“能让神经大条的汪然小姐崩溃的，舍我其谁？”
　　“嘟……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昨天已被它不在服务区的主人变成了空号，请直播110转120……”叶紫甜美的声音化成变态的留言通过耳膜考验我的神经。好在我有的是时间，可以让那边的铃声一直的响。互相折磨，才是汪然和叶紫的相处方式。

　　“Hello！can I help you?”叶紫听上去精神面貌积极向上。
　　“抱歉，请说‘人类’的语言。”我顺手抻出一片面纸擦着脸。
　　叶紫吃吃地笑起来：“OK！照顾一下在原始社会进修过的古人类。说吧，又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了？”
　　“知道今天几号么？”
　　“三月……二十八……”她显然在同步思考着，“啊！难不成，你真的去了？”
　　“没错！我去了。”我把揉成一团的面纸轻松抛向纸篓，没中。
　　她顿了两秒，问道：“乘328路去的？”
　　“宾果！不愧我家的叶，猜得真准。”
　　叶紫哼了一声：“知道你多大了吗？我要是把你这当故事跟别人讲的话，非把人雷死不可！”
　　我没笑：“哎，叶紫，咱俩都能写本小说了。”
　　“别扯了，写出来也是无敌天雷小白文。然然，你今天去，有收获吗?”
　　“有！”我拿着免提走到纸篓旁，拾起那团没中的面纸。
　　“噢？说说。”她在挑眉毛，我猜。
　　胃里忽然有点翻腾，我长喘口气，手掌一翻让面纸直线落进纸篓，把话筒又向唇边贴近了一点说：“我果然没掉眼泪。真的，站在那个地方，没哭。”

　　一，二，三……我轻轻在心里数着叶紫沉默的秒数。也许她还不能解读我的口气并作出反应，自从那次青岛之行以后，叶紫面对我面对那件事情，总是小心翼翼。我有点不自在，仿佛自己影响了整个世界一样。伤春悲秋从来都是我最不齿的，然而当自己也变成一个连神经线都需要无菌保护的脆弱人士以后，我却连自嘲的勇气都缺失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给我的。曾经，他以胜利者的口吻出现；而后，又用领导者的姿式消失。完美的胜利，他得到了一辈子，又带走了一辈子……

　　十四，十五……我皱了皱眉头，这沉默得也太长了些吧？“嗯哼！”我忍不住要提醒她一下，一股嘈杂的人声透过信号传到我耳朵里。
　　“叶紫，你也是老地方？”我把“老”字特地咬得很重。
　　“噗……咳，咳咳，咳”那边出现叶紫的咳嗽声，喘了半天她才说，“呛到我了。”
　　我打趣说：“米粉都吃到鼻子里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在练习用鼻子吃米粉，这样好腾出嘴巴吃别的东西。”她在那边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
　　我稍加想象，忍不住大笑起来。“然然，现在好点了吧？”她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让我的笑声嘎然而止。
　　“你别老拿我当心理病人行不行？我今天的收获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跟你说完的。”我拍着额头，颇有些不满了。
　　“好好好，晚上咱们Q上聊！”
　　我往后一靠，找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你也是啊，我个人呢，还是比较相信有非物质存在的，所以不排除你大白天见鬼的可能，反正你呀最好先想出特殊情况下的对策吧，省得到时候掰不开镊子，哈哈哈哈！”
　　“嘟嘟嘟嘟”电话就在我的笑声中强行挂断了。灯亮了，我走进卫生间，调好热水器预备痛痛快快地洗去一身的尘垢，和那浮沉在心里的漫天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