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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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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恒第一次见到离戈是在春分时节。小溪潺潺,春风料峭,小酒馆的烈酒还是滚烫,飘来的桃花瓣上还有露水润泽。
一口酒刚至唇边,下一刻紧接着喷了出来。
苏玉恒是个朴实听话的公子,从小至大总是品茶与清水,甚至还将自己居所命为茶茗。今日首次尝试,哪知酒入口如此之烈,简直如同将自己把自己的唇舌灼烧了一般,实在难耐。
绿枝上的露水落下正打在苏玉恒面上,锦衣公子一推桌子,附身不住咳嗽。周围人侧头过来看他,发出连连声笑。
被这么一嘲笑,从小被捧在家族手掌心上的苏公子哪能忍耐。他不好动粗,只面红耳赤得用宽袍大袖挡住自己的脸,尽力要将那倍觉苦涩的残余酒水给咽下肚去。
酒馆的旧旗随风晃,酒香中的笑声低沉沉。
“喂,你要喝甜糖水吗?”
却是在他最难耐的时候,一懒懒散散之声传来。那声音奇特,虽为低沉,却在字句末尾不乏灵动俏皮之态,好似刚拂面来的春风,寒中不失新气与暖意。
苏玉恒想也不想,低声道:“不喝!”
家规严谨,身为世家公子,在外不能随意接受别人好意,就算是在困窘之时,也得分清他人所之为何。
“你确定?不来尝一口,可是要悔个三月三年。”
明明已经十分确定地拒绝过了,那声音的主人却仿佛得了什么乐子一般,摇弄着什么晃到苏玉恒面前。晃到面前的是个古老的酒壶,上了年纪,破皮破囊补了不晓得多少次,陈旧的酒味混着蜂糖甜味着实有些令人反胃。
其实,拒绝那人有两个缘由,一是家教缘故,二则是苏玉恒自己本身也是极为嫌恶过于甘甜之物,尤其是这蜜汁浓过头的甜糖水。
哪知那人不依不挠,公子哥怒得抬首拂袖,身形一转,直接背对了过去,酒杯轻而狠地端放至那酒家木桌子上。
“不依就不依嘛,搞得这么生气。”
佯怒转身不去看,却依旧是不随心地看到了那人的模样。一闪而过的恍惚里,苏玉恒看到了那人清秀的眉眼。那一双,清冽得让人一眼看见就无法忘怀的眼,是苍山的泉,山顶的雪。
可这泉里偏偏掺杂了些酒味,雪里多了几分咸苦。
“你今年,多大了?”
被冷落的某人正一脚踩在长木凳子上捣腾他的甜糖水,耳边就有那闷生生的问,少年抬头去看,却见本转过去的公子哥又侧了半边脸过来,目光锁在那沾了些酒水的酒杯脚上。
某人笑道:“早过了志学之年,不过未到弱冠而已。”
“那是多少?”
“十八。”
苏玉恒甚觉诧异。这年轻人,不过与他一般年纪,看似清澈的眼眸之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沉。不是那种饱经历练的沧桑,却也绝对不是嫉世愤俗的不屑。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奇怪,目光来来回回把少年从头到脚扫了好几次。
只见那少年扎着个爽气的马尾,一身反复洗得发白的旧布衣袍,头上一条蓝抹额。腰间细腰带拴着破旧的黄酒葫芦。身后还有一绣着不知是什么奇怪图案的包裹。那包裹浅蓝色中又绣着深冷的红色,像极了蚕丝的材质中,不明香气从内而外透出,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喂,看嘛?难不成你要来点?”
酒葫芦又被那少年给取下硬凑到了苏玉恒鼻尖,令人难受的气味再次瞬间溢满了周围。
“不要,拿开拿开!”
慌乱起来的公子无处可逃,双手抗拒着,屁股和腿却被凳子绊住,整个人快要滚到了桌子下。
“干嘛不要。”少年双眸炯炯,“我可告诉你,你今天不要这甜糖水,可是要出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