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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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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卡。”
曾阮丢下身上的大包小包,摊在沙发上宛如太阳下化了的猫。
李慕白对她这幅逛街就累瘫的没出息样儿表示不屑,轮椅转了个圈儿到茶几边,瞄了眼口袋。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穿的。”
他拎起一件标着“I LOVE TIANSHAN”LOGO的旅游T恤,“我没克扣你吧?就不能买两件好的?”
曾阮抱着抱枕翻身:“怎么了?这便宜啊,我一共买了5件,10块一件呢!”
“卡里有多少钱你知道吗?”
曾阮翘起二郎腿:“没兴趣,钱再多又怎样?谁的钱不是辛苦赚来的?10快的衣服和100块的衣服也没什么区别。”
李慕白放下那件衬衫。
“可我想你买件好的。”
沙发上的身影动了动,曾阮抬手捂住了眼,两只脚胡乱蹬。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个什么劲儿,翻身撑着脸颊:“为什么想给我买好的?”
李慕白舔了下嘴角,转身嘴贱:“免得丢我队的脸。”
一个抱枕飞快砸过去,曾阮从沙发里蹦跶起来。
李慕白捂着后脑勺,转身捡起抱枕:“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曾阮跳下沙发,看了他好一阵,眼神特别认真。
“李慕白,我问你一件事儿。”
他微微仰头,清透的眼里映射着她的样子。
“嗯?”
“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那双眼睛一下眯了起来,李慕白抿嘴:“你觉得我瞧不起你?我做了哪些事你觉得是瞧不起你?”
“你问我?”
曾阮很不满:“是,我现在穷,吃你的喝你的穿你的,但我也在尽力用劳动来兑换你的消耗,可你别老阴阳怪气的行不行?人都是有自尊的!我的自尊不是拿来给你损的!”
李慕白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让你买两件好衣服,怎么就是伤你自尊了?”
“你觉得我穿廉价衣服就是丢你人!”
李慕白顿了顿。
“我之前是开玩笑,跟孙一翔洗刷惯了,也觉得……算了,”他叹了口气,带着轮椅往曾阮那边靠近:“如果让你误会,我道——”
话音未落,曾阮却后退一步。
“如果没这想法,怎么会开这种玩笑?”
李慕白停在那里。
明明两个人只离了一米的距离,这一刻却仿佛站在了悬崖彼端。
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沉了不少。
“曾阮,人贵在自尊自爱,而不是自卑。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一个自卑的人,而是个自在洒脱的姑娘。”
腿侧的手慢慢握拳,曾阮张嘴,却发现喉咙特别干。
干到眼睛都很酸涩。
然后她笑了下低头:“我不自卑。”
“我真从来不觉得自卑,但有时候跟你站在一起,听你说话,我就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自卑。”
曾阮揉了下发胀的眼。
“你和孙一翔都是高材生,你们聊知识的时候我不懂。你和谭易菲说学校的时候我也不懂。甚至你和卫东青他们聊的有些城市生活,我也不懂。”
曾阮扯了下嘴角:“渐渐的,有时候我就在想,我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这种想法有时候在脑海里死命地响,所以你们说这些事的时候,我都有多远躲多远。”
难怪,每次他们说专业知识的时候,曾阮总是在边上上蹿下跳,从不乖乖坐着听。
“我不知道这叫自卑,谢谢你今天告诉我。”
李慕白猛地抬头:“你看着我。”
地毯上多了两团深色的印记,伴随着细微的抽噎,越来越显眼。
曾阮低头,还摇头:“我不想让你看我这样。”
“曾阮!”
曾阮捂脸喊:“你还想看我多丑的样子?”
“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好!”
“可你的眼神你的话都是在瞧不起我!”
李慕白倒抽一口凉气:“这些日子,我给你就是这种感觉?”
“没错!”
“你真是——”
李慕白无语,捂着额头忽然猛地捶了把轮椅,动静大得吓了曾阮一大跳。
“哭什么?我他妈这会才委屈!”
曾阮气的鼻子都歪了,想一脚踹他轮椅又舍不得,踹向茶几疼得自己跳。
“你凶什么凶!你有什么委屈的!”
李慕白吼:“对啊!老子难得看上一女的,想她穿好吃好过得好,对方还觉得老子瞧不起她,你说老子不委屈?”
曾阮刚想还嘴“你委屈个屁”,结果刚吼到“个”的时候,脑袋就宕机了。
“啥?”
男人刷地转动轮椅,这一转包含满满的怒气值。
气得红晕从脖子开始往上涌,涌上太阳穴的青筋。
曾阮傻眼,细手指跟中风似的不断指自己,和他。
思前想后,“你再说一遍?”
李慕白超后扔抱枕:“回你屋呆去!”
她凑过去:“你再说一遍?”
李慕白又转轮椅:“说个屁!”
曾阮不死心地干脆爬上轮椅,从背后阴测测地俯向他耳朵:“你再说一遍?”
李慕白捂耳弹了起来,轮椅因为背后承受了重量瞬间往后翻,曾阮被压在下边嗷嗷叫。
而站起来的他膝盖剧痛又跌坐回去,这一坐直接坐在轮椅的踩踏板上。
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两人的僵住了。
下一秒,最下层的曾阮瞬间跟被卡住脖子的尖叫鸡一样,满脸胀红脖子一粗眼珠外冒。
“喔——!!!”
“我的脚!”
两小时后,刘氏骨科再度接客。
刘慈恩洗干净老干的十指,左右指着两伤员。
“你们还有什么私人恩怨,就在我这里一并解决吧。省的回去打了又过来,节约车钱。”
李慕白尴尬别过头,曾阮眼睛通红地看着自己裹成象腿的右脚踝。
折了。
带人过来的卫东青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但确实被人蠢得说不出半句安慰话,只得叹了口气:“你们两兄妹也是同甘共苦。”
“不过这下好了哈,一副拐杖一个撑左腿,一个撑右腿,资源合理利用也不浪费。如果只想要一个拐杖也行,就让它薪火相传,才能共同恢复啊!”
两人默默转头,卫东青自觉闭了嘴。
曾嘉逸几乎黏在了曾阮身边,但凡曾阮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他都很紧张:“是不是痛啊?”
再想起他先前那一路抱着曾阮去刘氏骨科的样子,看得李慕白总觉得自己再不做什么,脑袋上就会有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他转过轮椅靠近曾阮,在曾嘉逸直愣愣的目光下,手指勾过女孩睫毛上的水珠。
李慕白动作笨拙,关心的话说得硬邦邦的,“疼吗?”
睫毛刷地擦过他的指尖,下边是曾阮瞪圆的眼。
而后圆眼里的瞳孔似乎像猫般的竖起,满满的攻击性。
李慕白暗道不好的同时,曾阮那没受伤的左蹄子利落地一踹。
要不是卫东青接盘快,他的轮椅差点就平地翻车了。
“哎哎,兄妹之间打什么,床头打了床尾和——”好像哪不对,不过情急之下也没再深究:“既然腿都处理好了,咱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啊?”
“在这么闹下去,这两边的遗址都没人看管了啊!”
一提起正事,两家伙都消停下来。
到了晚上,曾阮被脚踝的胀痛刺激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响起白天李慕白说的话,真真假假的小人在脑子里吵个不停。
她索性一个翻身坐起来,单脚跳到窗台边,撑手一屁股坐上去,在7层楼高的小旅馆里看小镇的夜景。
其实也没有什么夜景可看,这里的街道过了晚上10点就没什么动静了,昏黄的路灯只够照亮回家的路。唯有一轮明月,像大轮盘一样高高悬挂在天空上。
曾阮背靠着窗棱,再费力把受伤的脚抬到窗台上,拉开自己的T恤往里边看了眼,慢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还不长啊。
那电视台的谭易菲,怎么能长那么大啊……
愁死她了。
过了国庆的夜里,气温只有5摄氏度左右,曾阮坐了会就觉得冷,抱胳膊准备往屋里缩。
就在这时,月亮底下的镇里忽然起了一团跃动的红。
曾阮揉了下眼:“咦?”
最开始只是小小的一团,没过多久忽然一闪,火苗一下就迸发出来了。
曾阮捏紧窗框,掌心下干燥的木质结构让她愣了愣。
着火了。
曾阮一下跳下窗户,掰着腿往外跳,而后又跳回来,拿起座机打“119”,而后又爬上窗户。
十分钟不到,她就听见急促的警报声遥遥响起,这期间大火已经窜了很高了,远远地看,像能染红半边的天一样。
不小的动静惊醒了很多人,隔音效果差的旅馆传来了开窗的声音。
曾阮指着前方,喃喃:“李慕白,着火了。”
睡眼惺忪的男人抓了把乱翘的头发,含糊:“哪边?”
他顺着曾阮指的方向。
“哦,城东啊。”
“城东?”
两人都顿了顿。
李慕白:“不会吧?”
“刘氏骨科,就在城东方向。”
李慕白转头披上外套,顺带仰头:“窗户上坐着干什么?给我下来!”
曾阮乖乖蹦下来,抓起床边堆的外套掰着脚坐上轮椅,麻溜地到了门口。
两个伤残人士在旅店门口等了很久的出租车,没有一辆愿意接纳。
他们不得不把卫东青和曾嘉逸喊醒,一人开车一人打下手,开过去的途中警笛越来越大。
曾嘉逸侧头:“火警?”
“没错。”
卫东青:“真是那个方向!”
“去看看。”
越往前越嘈杂,终于,他们看见了背着东西哭喊逃难的几个人,以及一些惊魂未定,披着被子就跑出来的家庭。
李慕白立刻喊了停车,然后探头:“哪着火了?”
终于,有个来帮忙搬运东西的人抬头:“刘氏骨科啊,消防队的大水车正对着喷呐!哎我说那种百年老店消防措施没做好,一燃起来,周围都遭了殃!”
曾阮忍不住喊:“真是刘氏骨科?那刘老头呢?”
那人摇头:“不知道。”
期间又有不少人往这边跑,唯独他们的车逆行而上,最后到达了消防队拉警戒线的地方。
熊熊烈火已经燃了四五米高,烈焰的高温透过车皮传了进来。
正在外边安抚人的消防员皱眉看着他们:“你们车靠边,不能占通道!”
卫东青忙把车停外边,一群人看向高高的火焰,陷入了沉默。
不知谁先叹了口气。
“希望……刘老头没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爷爷八十大寿,家里亲戚都来了,浩浩荡荡30来个……
周末接客接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