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我家智障公子》罄靥

8、第八章

　　花家当晚便发现傲寒不见了。
　　多年前那一次的事儿老夫人还记得清清楚楚，生怕噩梦再次重演。

　　然而找了许久，最后带回来的竟是一具棺材。

　　据说是在姑苏城外的河边儿找到的，当时人早就不行了，因为在水里待得久，容貌已经难以变热，要不是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玉佩能看的出是花府出来的，可能就真的这么错过了。

　　老夫人从小就是个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种时候去愣是硬着头皮要去亲眼确认。
　　然而不过刚刚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彻底崩溃了。哭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最后还是让郎中来开了安神的方子才算是睡了过去。

　　花老爷本是在外面跑生意，闻此也赶忙折了回来。

　　回来之后瞧着这幅样子大半晌都没说上话。
　　但到底是商场浮沉了这么多年，总归是比花夫人冷静不少，见此也不过是无奈的叹着气，命人好生安葬，又给在京念书的长子传了封家书，说是让他有时间回姑苏些时日，陪陪夫人，书什么时候再读都好。

　　不过人走的这般突然，花夫人兴许是觉得时也命也，但花老爷却是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先不说傲寒的贴身丫鬟也跟着一起走了，且至今没有寻到下落。再者就是虽然知道自家闺女从小做事没分寸，但这么多年因为眼疾，从来不会也不敢去不熟悉的地方。哪怕是遇人谋害也应是用她作为筹码要挟花家，直接杀人灭口怎么也说不通。

　　既然是觉得有蹊跷，花老爷便派人查了下去。
　　果不其然，傲寒消失的前一日，曾动用花家私军追捕过一个京城来的世家公子。再一打听，不仅是个将门之后，还是圣上身边颇得宠信的一个臣子。

　　这下子花老爷算是彻底认命了。
　　懊悔这么多年就是太惯着这个女儿了，目无王/法，好端端的动圣上身边的人作甚，这下可好，惹祸上身，指不定整个花家都要被拖累。

　　商人再是富有，也毕竟是商人，照样是得看官员的脸色。姑苏这一块儿花家或许可以仗着根基和钱财一手遮天，但出了这块儿，照样是个孙子。

　　花老爷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也不少，见此也顾不得丧女之痛了，赶忙派朝中的友人打听京城那边的风向，毕竟逝者已去，保全活着的人是真。

　　相比之下，花傲寒这个冷漠到骨子里的就好多了。

　　见着这一招真的甩掉了花家的追兵，也只是长舒了口气。心中有愧肯定是有的，但也仅仅限于一声唏嘘，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去弥补。

　　倒不是真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毕竟不管怎么说，花家这么多年待傲寒的恩情，足够她倾尽余生去报答了。花傲寒虽然是心性和寻常的闺中小姐有异，但知恩图报这点儿连牲畜都知道的道理自然是从小背的透彻。

　　只不过许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以一个欺瞒的开端，到最后发现谎话圆不回去了才开始后悔，着实是为时已晚。而且现下眼前自己的事情傲寒都自顾不暇，花家的恩情也只能往后搁置。

　　北上的路还称得上顺利。
　　从小镇出来的前两日，一切还是如同往常，将马上的缰绳随着温知意的拴在一起，仗着自己眼瞎，好多讨一些温情。

　　倒不是没了这点儿哄骗之语就不能活了，只不过傲寒嫌日子过得无聊，闲着也是闲着，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瞧着温小公子跟个木头似得，便起了雕琢之心。

　　不过正事儿花傲寒到底是没忘，一个是圣上召她回京的目的，一个是京中现下的局势。然而表面上温知意大大咧咧的，花傲寒问什么答什么，但关键问题上总归是能很巧妙的避开。

　　两天下来之后，花傲寒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
　　要真是个愚钝之人，怎么在金殿上活这么多年的，之前那些愚笨之举，估摸着也是装出来的。

　　然而又过了几日，花傲寒就隐隐觉得有所不对。
　　刚开始不过是以为街市嘈杂，所以才会觉得背后一直有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然而出了城镇，走上了官道，偶尔还是能听见些许动静。

　　“温公子可有听见什么声音？”花傲寒最终还是觉得不对，便开口问了一句。
　　毕竟如若着的是被不轨之人追随，现在反应过来为时不晚。

　　温知意闻之蹙眉，心想着这姑娘的耳朵比想象之中要灵巧不少，然而表面上还是淡若清风的答道：“什么声音？”

　　“后面的脚步声，温公子可有听见？”

　　温知意沉默了，似乎是真的努力去听，但其实不过是将提前一晚上写好的军令悄悄的留在了地上。良久才开口道，“未曾。”

　　花傲寒看不见他的动作，只当是真的没什么。自打目盲之后，听觉总归是要比常人敏感些，有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疑神疑鬼的。
　　反正这么多日了，虽然对温知意算不上知根知底，但至少也能信任几分，此时既然温知意说是什么也没听见，花傲寒也便信以为真了。

　　温知意知道是援军过来跟自己会和闹出来的动静，只是故意说是什么都没听见。
　　几日下来，温知意基本上也把这个小姑娘的底子摸透了。

　　虽然相比同龄的姑娘也已经算得上城府深的，但是对于在朝堂上滚打摸爬多年的人来说，还是欠着火候。
　　光是给花家交代的那件事就能看出，考虑多有不周。

　　而且吃了力量和眼疾上的亏，许多事情有心无力。现下温知意有了援兵，处于劣势地位的就成了傲寒。不过温知意不到迫不得已，不希望以暴力来解决问题，如果一路上她不出什么幺蛾子，这一千轻骑只会悄悄护送到京城，不会让傲寒主仆俩发现端倪。

　　但如若是半路有变，温知意也能才去强制措施占据优势。
　　本来以为对一个小姑娘不必如此狠心，但鉴于之前种种，温知意觉得不得不防。

　　而且这些伎俩曾经也是花傲寒用到他身上的，现下连还回去都算不上。

　　摆脱了花家的追捕之后，三人除了入夜之后还在荒郊野岭的情况，一般都会选择大城镇歇脚。

　　今夜这边儿大抵是赶上了大户人家的良辰吉日，入了夜之后欢笑依旧是没有半分减退。

　　花傲寒虽是觉得吵闹，但也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毕竟这眼睛可不是天生的。

　　不过即便是知道，还是有心明知故问了一句，“怎么入夜了也这般吵闹？”

　　“大户人家的喜事，自然是要吵闹些。姑娘若是累了现在马背上稍趴一会儿，温某识路。”

　　城镇又是邻着河畔，干脆就在水上做了花船以此欢庆。温知意对这种场景虽是打小看得多，但在水上的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不禁多贪了两眼。

　　“怎么不走了？”花傲寒记得温知意方才还说他识路，不知怎么地这会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可是迷路了？”

　　“不是，因为那边船上的花灯特别——”好看二字还没说出口，温知意就意识到了不妥，连忙咽了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跟一个压根看不见的人说好看，不是讽刺人家么。

　　花傲寒依旧是歪着脑袋，用空洞的双眼打量着前方，问道：“什么样儿的花灯？”

　　其实花傲寒也不过就是这么随口一问，横竖看不见的东西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花灯或是什么的。
　　而且即便真是被言语上讽刺了，也多半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从小这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差多一个。

　　不过温知意却是把这句话当了真，思量了半天，忽然心生一计，“姑娘把手伸出来。”

　　傲寒听闻便将手递了过去，也没避讳设么。
　　以前给病号把脉的日子多了去了，碰过的手男女老少都有，能绕姑苏城几圈儿了。要真按着书中写的那些名节种种，早该羞愤到投河自尽了。

　　傲寒本来不过是以为对方会递过来什么东西，却不料手心一痒。下意识想抽回来，可惜这么点儿力道还不够对方动摇半分的。
　　然而用心感受，却是发现手心上的力度有轻有重，就像小时候夫子教她写字那般，描绘出来了一副图像。

　　“温某不擅丹青，还请姑娘见谅。不过大概就这样的花灯，有很多盏，从水面上同时升腾而起，如万千星辰散入尘寰又回天，极为壮观，不知这般形容姑娘可能理解其中的美景？”

　　原本形容这灯火的诗句有万千，然而到了花傲寒面前，温知意却是一句都想不起来，只顾着用有限的词汇胡诌了两句。
　　温知意把这种现象归咎于是人比灯美造成的。

　　掌心上的触感尚有余温，花傲寒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虽是平静，但心里早就一片波涛翻涌，“能……能理解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