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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谢客容是第一个在东宫待了超过一个月的太傅。

      其实小太子也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难以相处,不过是因着皇后走得早,陛下又照顾不到他,身边一直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从而导致了如今的性格。

      好在谢客容的到来恰到好处的弥补了殷鹤这方面情感的缺失。

      但即便是弥补了,有些事情一时间还是很难改变。
      比如很多时候会有意无意的要去控制谢客容,只能跟自己讲话。若是跟别的皇子或宫女内宦稍稍多讲两句,绝对又要闹到恨不得把东宫的屋顶给掀翻。

      只可惜谢客容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师长,同时也要教导其他皇子。以往清晨在学堂的时候,殷鹤总是垂着头打盹、不过自打谢客容来了之后,别说打盹了,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太傅就跟别人搭上话,再也不理自己了。

      说白了就是患得患失,想必是幼年的经历不大尽人意造成的。

      不过小太子这种毛病谢客容自然是不会惯着他,毕竟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要是总喜欢钻牛角尖可怎么行。

      然而今日下了学堂,这出戏码很不幸的又一次上演了。

      原因一如既往,下学的时候,二皇子多问了谢客容两句诗词,耽误了些时间。
      说起来二皇子殷钰出生的时间也就和太子差了几个时辰,而且在皇后走后,林贵妃也就是殷钰的母妃,的确是最有可能被扶正的。
      假若有一日贵妃当真被扶正,殷钰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到时候想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且殷钰年纪不大,却比他那个哥哥更有生在帝王家的觉悟。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讨好,如何退让,完全感受不到是个不到半人高的小孩子。
      如果要照着目前的实力争斗起来,谢客容觉得小太子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回到东宫谢客容就见着小太子又恢复了两个人初见时候的冷淡,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本来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熟悉,小太子已然跟这个年纪的孩童一样,能在谢客容面前有说有笑的了。

      “太傅又去哪儿了?”不等他开口,殷鹤先一步冷着脸问道。

      “二皇子稍微多问了两句,耽误了些时间。”谢客容只当是没看见他的不满,毕竟有些毛病越是惯着,越是改不掉,“殿下还没吃饭吗?”

      殷鹤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杯子愈发攥紧。
      毕竟年纪小,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恨不得写到脸上。说来也是自幼没有父母关照,连下人也是待他冷冰冰的,以往的太傅来来去去,只敬他畏他唤他殿下,却是没有一个能真正关怀他的。好不容易来了个谢客容……至少能每日陪着他打发在宫里漫长倦怠的时光,弥补幼年未曾得到的关怀。

      然而如今连身边这么仅存的一点点温暖也要靠向别人,殷鹤自然是不愿意。

      只不过这一次,殷鹤没有同往常一样,将手中的瓷杯摔在地上。
      只是愈发攥紧,最后竟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谢客容正在一旁给他布着菜,心里还想今日小太子难得安静一回,终于懂事儿了。哪儿料到一转头,正看见以往恨不得翻天的主,正坐在一旁一脸委屈,还挂着泪光。

      搁以往殷鹤闹腾,嚷嚷也好,摔东西发脾气也好,都是在情理之中。这些谢客容都会慢慢教导他,如何控制情绪,一步步成为一代稳重的君王。

      但是……哭这种事情,虽然是这个年纪孩子身上常能发生的事儿,但是谢客容总觉得跟殷鹤联系不起来。

      这么一哭谢客容也慌,第一反应是不是谁欺负着他了,毕竟第一日来东宫时,下人们那副态度谢客容也看在眼里。说来也是,殷鹤年幼丧母,陛下又忙,也没人能护着他。

      “殿下这是怎么了?”谢客容一面说着,一面给他递去了帕子,“有什么委屈跟臣讲,可是在外面受了欺负?”

      殷鹤还是没说话,只是整个人扑到了谢客容怀里,把头埋到他肩窝上,一耸一耸的抽泣着。

      谢客容见此自然是好言好语的哄着。毕竟他也是从殷鹤这个年纪长大的,自然知道小孩子的内心最为敏感纤细,稍有不慎,难保不会给他的成长之路上留下一笔阴影。

      “太傅。”过了半晌,殷鹤大抵是哭够了,才含着泪呜咽着唤了一声。

      “臣在。”谢客容柔声答道。

      “您会不会像母妃一样,忽然就离孤而去了。”

      谢客容一愣,随即回答道,“殿下多虑了,臣会一直在您身边的。”殷鹤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谢客容便继续道,“但是殿下,臣和别人交涉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朝廷之中的争斗,这么大的孩子也理解不了,说了也是白说。
      但是谢客容早就不是孩子了。
      这些事情从他踏入东宫大门的那一刻,就注定和他纠缠一生了。
      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望着小太子。巴不得他犯个什么错,能把这个位子拱手让出来。要是不好好教导,那估计离这一日也不远了。

      “孤知道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们怎么待孤都好,太傅不一样。”殷鹤不傻,要是真傻的话,不可能四肢健全的活到现在。“太傅以后能不能……除了必要的时候,少跟皇弟凑在一处?以后孤不会再闹了。”
      以往殷鹤都是吵吵着逼着谢客容,今日倒是语气难得温和一回。

      殷鹤说完便从谢客容肩上爬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明明年纪不大,眼神也清澈,却是盯得谢客容浑身不舒服。

      “孤会嫉妒。”不过一瞬间,殷鹤就收干了眼泪,抬头望着谢客容一字一顿的道,“皇弟他有母妃,有内宦侍女关照,但是孤只有太傅一个。要是太傅也偏向皇弟,孤肯定会嫉妒。”

      当初谢客容接手的时候就发现,殷鹤也就是性子怪了些,但脑子绝对不笨。
      很多事情理解的通透,甚至不输大人,自己也知道上进,只不过表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在宫里待得久,摸索出来的自保手段。

      “臣知道了。”最终谢客容还是叹了口气,伸手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两把,“那以后也请殿下有什么问题与臣多沟通,别一个人生气。”

      殷鹤乖巧的点了点头,然而趁着谢客容转身的时候,嘴角终于是不受控制的扬起来了一抹轻笑。
      然而这抹笑意,谢客容自然是不会看见。

      自打谢客容做了太傅,也便开了府,但每日回来都已是深夜,偌大的府邸真正能用上的,也只有卧房一间。
      京城到底是在北方,哪怕不下雪,夜里的温度也十分骇人。谢客容一路疾步,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却是被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

      只见着门口的灯下伫立着一个男子,一袭长斗篷,风帽遮住了面容,身材宽厚,看样子是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了。

      这才刚入朝为官,还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呢,怎么这妖魔鬼怪的夜访上门了。

      谢客容胆战心惊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客容回来了。”兜帽下的男子察觉到了动静,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这么一开口,谢客容总归算是松了口气,“大人是您啊,快进来吧,外面多冷。”

      进了前厅,谢客容让丫鬟倒上热茶搬上炭盆,这才开口道,“宰相大人深夜前来,不知有何事?”

      “这些日子在东宫怎么样?”

      说起来谢客容能进东宫,也全靠眼前这人举荐。当朝的权臣,林儒。说是权臣,自然不会单单只有前朝的势力。最重要的是还有个妹妹在后宫,贵为贵妃,膝下还有一位皇子,这么一唱一和,才能称得上一声权臣。

      “挺好的,多谢大人举荐。”

      “别喊什么大人,多生分。说起来咱们也算的上一家的,以后也请客容多帮忙打点着些。”林儒说着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水,然而大概是觉得不合口味,皱了皱眉头,又放了下来。

      谢客容自然是捕捉到这个细节。
      虽然现下自己是开了府,但也就是说的好听,相比宰相府,还是寒酸的很。而且这么多年……谢家也全靠着林家救济,包括以前他去私塾的花费,和爹的药钱。光是这个恩情,都足够谢客容倾尽多少年去还了。

      如今向陛下举荐他,哪怕是嘴上不说,谢客容也能明白。
      绝对不会是让他去辅佐太子的。

      如今圣上子嗣虽然不少,但皇子活下来的就这么两位,其余的要么死在腹中,要么夭折。公主们多也是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大多一生下来大多就没养在宫里。

      但即便就这么两位皇子,而且还是在立了太子的情况下,大臣们也趁早开始站队,毕竟要为自己以后仕途打算。
      殷钰怎么说算半个林家人,所以宰相偏向哪方不必言说。

      但谢客容……虽是受过林家的恩惠,但是心里的算盘也敲的清楚。
      想了半晌,谢客容还是换了称呼,“林伯父。”

      这声林伯父不是瞎叫的,毕竟结拜兄弟也算兄弟。虽然谢客容至今也没明白,一个好端端的大权臣,为什么想不开非跟自家爹那个药罐子结拜。

      不过也多亏林儒当初眼瞎,才能换来今日谢客容迈进金殿门槛。

      “这就对了。”

      “伯父今日来可是——”

      不等谢客容说完,林儒便罢了罢手,“伯父今日不是来为难你的,就是这一个多月没见着你了,来跟你说会儿话。”

      的确,这一个月来谢客容一直在忙活东宫里头那个难收拾的主。

      “你那个妹妹给她寻了个好人家,婚期已经订好了。你爹那边给他送了些上好的人参,应该够用些时日。”

      “多谢伯父。”的确,这么多年来谢家都是林儒一手打点的,无微不至,就跟自家似得。
      不过讲真,哪儿会真有菩萨转世,既然付出,肯定是要求回报的。

      “如今你在东宫里……伯父不用说,客容应该也清楚吧?”

      “清楚。”谢客容下意识的接道。其实他也不知清楚什么,反正就是跟着应和就对了。

      “多照顾着些阿钰那孩子,当今太子性子乖戾,这以后的事情还说不准。”虽然这话没明说,但谢客容也不傻。
      明白着把他当成个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棋子。

      “太子这边我自会控制好,正如伯父所说,太子的性子是太古怪了些。光是这么一个月,身上被他咬的抓的哪儿都是,这以后,可能还真说不准。”谢客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哪怕说准了,以伯父的本事,也能扭转乾坤。”
      他把谢客容当棋子,谢客容可没把自己当棋子。谢客容自然是知道他想听什么,恭维的话谁不会,横竖顺着往下说就对了。

      林儒听完便笑了出来,心想着这孩子没选错。两个人相对了一会儿,林儒忽然又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纸包。

      “伯父这是?”谢客容表面上还是挂着几丝笑意,一脸好奇的将桌上的纸包拿起来掂了掂。

      “给太子的。”

      “此物……有何用途?”对于这个答案,谢客容并不感到意外,但只是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能毙命的东西肯定是不会,毕竟林儒不傻,这会儿太子要真死了,谁都脱不了干系。多半是慢性药物,只不过药效尚且不知。

      “春/毒。”

      林儒话没说完,谢客容脸先红了大半,“太子年幼,这——怕是不妥吧。”

      林儒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作为君王,后继有人是必须的,此物若是用于幼年男子,那么到了该启蒙的年纪肯定会出问题。如果不能有子嗣,到时候哪怕是陛下护着他,这太子也废定了。”

      “原来如此,多谢伯父教导。”谢客容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纸包收入了怀中。

      送走了林儒之后,谢客容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桌上的茶水早就凉了,谢客容也没再唤丫鬟倒新的,大冷天就着冰水就这么喝了下去,害得他好一阵咳嗽。

      这玩意儿不用说,谢客容肯定是不会给太子用。
      的确,林家待谢客容有恩,谢客容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但并不代表谢客容会无条件跟林儒站在一队。
      官场沉浮,过河拆桥,重情重义的人可活不到林儒这个位子。

      但谢客容思量再三,还是把东西留了下来,心想到最后是让谁失去夺嫡的权利还说不定,手在自己身上长着,就不能听别人使唤。

  • 作者有话要说:  打“/”的是敏 感 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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