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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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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过后,韩彦种下的大烟花便结了花苞。这个时候,韩彦已经知道了这种花儿其实很好养,并不需要太大的功夫,但是因为这关系到他半年的劳金,韩彦还是很上心。
旗四从哈尔滨回来后便让韩彦搬出院子和其他劳工一块住在下屋,方便做活儿。对于这件事,韩彦感到很满意。旗四毕竟是他东家,虽然比之旗老爷人品好了不少,但压迫感还是很强的,总让人下意识地绷紧神经,呆久了实在有点累。
只是出了旗四的院子后韩彦再也没有遇到小圆,自然也没有人给他开小灶,伙食差了不少。让韩彦甚是怀念。
常年在旗家大院做长工的人不多,只有三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穷苦人,穿得破破烂烂,一个叫麦子,一个叫木头,一个叫大个儿。
韩彦是个开朗的,没过两天便和人混熟了。麦子一听说韩彦是来做工抵田租的,有点担忧:
“当年我租了旗老爷几亩地,也是收成不好他让我来做工抵田租,如今三年过去了,我还走不了。”
韩彦被他的话吓到了,心里有点惶恐,深怕旗四跟旗老爷一样耍赖。他晓得自己人小言微,到时就算真的被耍了,也是没有用的,只能期盼旗四有点良心,别赖账。
如此过了小半年,年关便近了。韩彦和其他劳工一起把旗家大院各种活儿忙完后,便跟管家老李提了他过年想回家一趟。
老李没说啥的就准了,还给韩彦包了好几个油饼带回去。他虽然做人心眼不乍地,但韩彦嘴甜、人也勤快,实在挑不出不好来,几个月相处下来,老李对韩彦的好感还是不少的。
旗四自从哈尔滨回来后便一直四处忙活,直到除夕那天才闲住了,猛地发现旗家大院里里外外热热闹闹的,已经在准备过年了。
旗四正靠在椅子上歇息,吕凤娘便抱着一个穿着大花袄的小团子走了进来。那小团子扎着两根短短的麻花辫,脸蛋圆圆的,腮边两坨苹果红,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到旗四有点害羞地往身后藏。
旗四难得温柔,站起身子,一伸手便把女儿从吕凤娘手中抱了过去。他虽对吕凤娘没什么感情,但孩子毕竟是自己的种,他还是很在意的。得空了也会抱着孩子哄一哄,笑一笑,多了就没有了。
他没有一个好父亲,在这一方面,他也不晓得怎么做才是好的,只是顺着性子来。
吕凤娘在旁边道:“大姐儿,刚刚娘怎么教你的?跟你爹说?”
那小团子仰着小脸儿看旗四,大大的瞳孔里倒映着旗四的人影,把人都看得柔软了。
“爹,新、新年……好。”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笑着往旗四肩膀藏。
旗四连忙搂紧了,小心她摔了,笑道:“嘉琳也好。”看了旁边吕凤娘一眼,客气道,“凤娘你也幸苦了。”
吕凤娘脸上羞涩,看了旗四一眼,说:“四爷什么话,这都是应该的。”
旗四不再接话,抱着孩子逗弄了一会儿,陈妈便来传话说年夜饭准备好了。
虽然旗四现在已经开始接手旗家大院里里外外的事务,但是旗家的当家还是旗老爷,坐的也是主位。旗老爷的两边则是两个姨娘。唐佩莲只有偶尔兴致来了才会跟他们一桌,大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后院吃。旗四和吕凤娘带着大姐儿坐在右边,旗易水坐在左边。旗易山去年便没在家过年,今年也空了,旗易水的脸色难掩落寞。
旗老爷近来清心寡欲,脾气好了不少,对着家人也和颜悦色,一顿年夜饭吃得还算安宁。
吃完饭,旗老爷便招呼旗四和旗易水一起打牌。旗易水脸上已经有了倦意,但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摸牌。
旗四看了他一眼,过完年便二十四了,却还像是十四岁的样子。
旗易水不会打牌,父子仨过了两圈,旗老爷便不耐烦了,让旗易水早点滚,换他娘下来。旗四顺口也叫了自个的娘下桌,自己则跟着旗易水走了。
旗易水看到旗四跟了过来,笑道:“难得过年,你应该多陪陪你婆娘孩子。”
旗四说:“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旗易水的屋,脱了皮袄,坐上炕。
旗四在炕桌上摸到了一个烟嘴,眉头顿时就皱了,看旗易水:
“你身子不好,少抽这些有的没的。”
旗易水苦笑:“不抽这个,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是闲得慌。”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些有的没的,想多了又要伤心。
旗四说:“二姨娘跟我说,前阵子她想给你找个婆娘,你不肯?”
旗易水一听,脸色顿时就灰了。因着连年的生病,旗易水的肤色已经十分苍白,近乎透明的程度。然而听到旗四的问话,那脸色又生生白了一层,透着纠缠成网的青色的血管,现出灰败的气象来。
“阿四,你也晓得我这身板是不行的,何苦还要去拖累别人呢?”
旗四一听,心里便有些生气,恨铁不成钢:“你行不行你自个心里清楚,年中的时候大夫才说了你身子骨有些好转,你就偷偷停了药;前阵子你娘才说要给你娶亲,你这大烟就抽上了,易水,你到底藏着啥心思?”
旗易水被旗四一席话说得无地自容,十分难堪,话也哽咽了,他看着旗四,说:“不然还能咋样呢?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就让你来跟我说让我养好身子娶个婆娘……阿四,你不懂、他这是在挖我的心呐……”说到最后,眼眶里蓦地涌出了两行泪水。
旗四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如果不是之前欠了旗易山一个人情,他也不会介入到他们两个的纠葛去。毕竟兄弟□□就已经够荒唐的了,如今再来了一出黏黏糊糊的情爱戏码,旗四看着就头疼。
“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逼你,别哭了,大过年的你也不嫌晦气。”旗四一边安慰,一边给旗易水递手帕。
旗易水回过神来也有些难为情,连忙接过帕子擦干眼泪,低声问:“他、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旗四顿了一下,说:“没有,自从去年走了后就没声没息了。”
旗易水说:“我听李叔说,南军打不到北平,他应该也上不了前线吧?”
旗四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旗易水没再问,但脸色已经好了不少。停了一会儿,旗易水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忽而有了笑意,看旗四:
“我前阵子听孙姨娘在准备给你找个小的,说是凤娘不会生,只出了个大姐儿肚子里便没动静了。”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前一阵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下一阵就想打趣别人。
只是旗四面无表情,一点也不买账。
旗易水顿时就尴尬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旗四瞧着再说下去也没啥用,下了炕便准备走。旗易水连忙叫住他,旗四转身,旗易水说:
“阿四,岁岁平安。”
旗四点点头,回了一句:“三哥,你也是。”
其实这不是他的心里话,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旗四想,他再又不是旗易水那般十几岁的少年心性了,可以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