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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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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就过了半月,与从前不同,当天邪戴起柏木面具再度出现在白虎堂上时,段流苏站到了她的身边,秀丽如常。为表忠心,韩钊献出了苦心积虑夺来的玄晶,同时将功劳尽数归于段三,借以修好,段三并未表态,看不出喜怒,韩钊也不以为忤,垂手退回本位,等那天邪决断。
天邪握着一截黑黝黝的晶石,若有所思,隔了好一阵,这才吩咐下去,着韩钊前往夷岭与驻守当地的白虎堂教众会合,并知会总辖西南片区的青龙堂,多派人手搜寻李云楚下落,至于段氏父女,则留守本部随时听候调遣。而有关赤云之事也只一带而过,不曾细说,众人见是如此,都不敢多言,各自散了。
出了白虎堂,天邪便独自赶往北面锦楼,被韩钊擒获的文渊就软禁在那里。
来至楼外,天邪略显迟疑,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面具给摘了下来,推门直入。窗边,文渊愣愣坐着,默默发呆,对这边的声响毫无反应,以为来的又是些伺候饮食起居的小丫鬟之类。
天邪慢慢走过去,看着容颜憔悴的文渊,未免感到些许惆怅。她拖过一把竹椅坐下,随意而道:“你瘦了。”文渊身子一僵,半晌才回过头来,看向天邪的眼里已嚼满泪花:“冷……师妹。”一语道毕,万千感受俱都哽在心头,泣不成声。天邪安安静静坐着,一直等到她哭完,才从怀里掏出那截玄晶,幽幽道:“文姑娘,你知道这晶石怎么炼么?”一声“文姑娘”,刹时将彼此间的距离拉开了,格外分生。文渊苦得入心,强行忍住,摇了摇头:“我不清楚的。”天邪又问:“那你可愿带我去找东陵圣母问一问?”文渊咬着唇,不吱声。天邪舒展开身体,将头靠在椅背上,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然后望着上面实木雕成的天花板,轻轻念道:“四年前,拜火教来了位奇才,擅长尸魂道术,能将人之一生过往尽数抽取出来,事无巨细,均能知晓,不过被施法的人事后要么成了疯子,要么就浑浑噩噩地,终日癫狂。这尸魂道术虽是邪术,可我还是把玄武灵珠给了他,让他做了堂主,那就是那玄武堂堂主樊江波。文姑娘,我想你不会乐意见到他的,对吗?”这样说时,天邪面上还挂着笑,却叫人不寒而栗,冷得出奇。
文渊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给冻结了去,禁不住再次打量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与从前一样,五官仍旧清秀,神态也仍旧带有那么几分飞扬跋扈,却硬是生生绝了情、断了义!她无话可说,唯有点头,天邪笑笑,象征性地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拂袖而去。
回到逍遥峰,天邪匆匆赶往木清池,及至看到赤云安然无恙地从池底腾空而起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先前为了给自己疗伤,赤云已损耗大量真元,最后不得不借助木清池中之水龟息疗养,到今天正好是破茧之时,不成功便成仁,至关重要。不过看那赤云神采奕奕的模样,想来是熬过去了。
天邪昂起头,看着这个眷恋千年的女子,烈火中那格外耀眼的颜色,似乎也随着烧进了心里,贴心般地热。赤云收起火劲,隐去额上印记,落在天邪身旁,笑:“还有下次的话,二郎神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天邪把她揽入怀中,把玩那一头长发,用力嗅着发间重新散发出来的清新味道,鼻音厚重:“那我是不是特别幸运,总能这样守着你?”赤云将她推开一些,冷哼着道:“少油腔滑调,我不吃这套。”
天邪打了个哈哈,扬了扬手里的玄晶,转移话题道:“你看看这石,如何?”赤云瞄了一眼,眉间悄然蔓上一股乖戾之气,道:“此乃子母玄晶的黑子晶,尚还有一枚血晶相配,二者集天地之煞气而成,本性极为阴狠,以之做形,天地精元做髓,铸造出来的兵器必定鬼泣神嚎,若再同时将先前夺来的诸多绝世兵刃焚毁,催生怨念附于其上,那便是我要的邪兵之王了!”天邪听得双眉紧皱,不无担心道:“但凡凶邪之物,总会反噬其主,你可有把握制服它?”赤云素脸朝天,一时怨气横生,冷冷道:“若不能雪耻前辱,我情愿死在邪兵之下!”天邪轻轻垂下头来,似有无限感慨:“是啊,我也被他们压在火地下那么久,不还以颜色还真咽不下气。”赤云笑了,道:“忽然有点明白过来,当初那东陵圣母为甚么要把整个临风观统统迁走了去,多半是预料到有朝一日将会因那血晶而惹上事端。”天邪侧了头,若有所思:“这般看来,我们就是那罪魁祸首了。”这般说着,心里却多了几许沉重之意。
而那一直藏在崇山峻岭中的临风观,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之后,还以为天下就这么太平了,谁知早上一开门,就看到赤云天邪架着文渊站在眼前。霎时间,锣鼓咚咚,临风观弟子鱼贯而出,于山前列开七七四十九人大阵,不敢怠慢。
天邪放开文渊,道:“文姑娘,我们的来意你应该很清楚,劳烦向令师转告一声。”文渊步入阵中,凄然回首:“师恩重如山,文渊不敢不报,你若想进山,就先破了这阵再说。”双臂奋力甩开,刹时红绫显现,宛似巨龙盘亘,虎虎生威。天邪上前两步,沉声道:“你们拦不住的,何苦白白送了性命?”说着指尖不断溢出紫色流焰,缓缓凝聚成刀,赤云的红莲业火既然得益于她的火凤之身,她自然也就擅长用火,尤其在随后这些失了束缚的日子里。
山中突然升起一朵白云,云中似有仙子无数,梵音袅袅,清晰地传了过来:“文渊,带她们进来。”正是东陵圣母的声音,流露出认命般的沧桑意味。女弟子们听得面面相觑,却是不敢违逆师尊的话,只得纷纷罢手,狐疑地退至一旁,文渊皱了皱眉,秀气的脸上满是无奈,硬着头皮领了二人进去。
道观外,东陵圣母怀抱拂尘,似乎已等了很久,见了天邪,面上现出一抹慈祥神色,垂着眼帘悠悠道:“你还是回来了。”天邪却没有太多的感动,直言道:“血晶可是在临风观中?”东陵圣母放眼观望,目光依依不舍地扫过眼前的青山绿树,然后点点头,默认。天邪又道:“我不想强取,你肯交出来最好。”语气很是果断,不留半分回旋余地。东陵圣母笑了,指向旁边那道云雾环绕的深涧,道:“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倾毕生所学才设下此番迷阵,你们要的血晶还有铸炼方术,都放在了山谷尽头,凭本事去拿吧。”
天邪望了望底下不知深浅的山谷,但见瘴气厚重,深不见底,也不知有些甚么危险事物在等着,正踌躇着,旁边的赤云道是开了口,冲东陵圣母冷冷一笑,道:“何需进去?你若死了,那阵便也破了。”说罢额上渐渐亮起火焰印记,杀气大盛。文渊一惊,一个箭步跨将出来,斥道:“你想干甚么?”话音未落,已被东陵圣母拉开了去,只听得她道:“不错,我若死了那阵法虽会败破,却还需等上两年功夫方才法力全消,恐怕赤云仙子没那般耐性吧。”赤云沉下脸来,眼珠子不停转着,东陵圣母又道:“此阵集我临风观百年精华而成,若被你破了,我无话可说,也算对得起仙游的列祖列宗了。”言外之意,是非成败全在此举,她尽力了。
赤云笑笑,似是有了决断,拉起天邪就要朝下纵去,不料那东陵圣母竟一把扯住她衣袖,瞪起双眼道:“赤云仙子,你杀戮成性,我也不奢望活命,届时但求能饶过文渊,那孩子性情柔弱,断不会阻你大事。”赤云将之一把甩开,露出个莫名其妙的表情,道:“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杀你们!”飞身入谷,很快就看不见了。
东陵圣母望着深渊长长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待到出了那阵,便不这样想了,就连这临风观,你也未必肯放过。文渊,把为师的话传下去,临风观大难临头,为免众弟子无辜枉死,现在起即刻离观!”那文渊正暗自庆幸着,冷不防听得师傅叫唤,又是如厮神态,一时就又慌了,赶忙匍匐在地:“师傅,我们师姐妹都是无依无靠的人,承蒙师傅收留,此刻怎能离去,徒儿求师傅莫要再赶我们了。”东陵圣母百感交集,扶起她道:“好孩子,为师也不愿弃你而去,只是那赤云仙子断不会手下留情,你等实在不需要替我陪葬。”文渊用力抱住她腰身,大哭:“师傅,自从举观搬迁过后,你便不断遣散徒弟们,如今观里上下不过五十余人,都是愿意与您同生共死的,您就别再说了。”东陵圣母禁不住老泪纵横,哽咽着道:“文渊啊,事已至此,师傅也不瞒你们了,临风观先祖曾在大迦叶尊者座下修行,虽未入佛道,算来也是那大迦叶的徒儿,有幸习得三十六术阵法,其中又以魑魅伏阵最负盛名……”说着双手轻轻抚过文渊写满惊诧的面庞,苦笑道:“可是当初大迦叶尊者却因这阵法误杀了一位仙女,那仙女对赤云用情极深,赤云虽对她无情,却并非无义,一旦看穿我们临风观的由来,定会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