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月》止水川

1、第一章 夜起

　　今晚的月色，格外清明，像是为了印证这难得的日子，连墙角里的阴影也躲藏不了，似乎这所院落里的一切都难逃那抹白色光华的捕捉。
　　寂静的夜里，整所院落都陷入了安眠，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仍有一间屋子散发着微弱的光。
　　已是二更天了，宫府千金宫月仍坐在房间里似勳未醺。今晚，一向乖巧遵礼的她竟吩咐宁香去弄些那些酒水，陪自己微饮几杯。宁香虽然惊讶于小姐的反常之举，但一直听从小姐吩咐的她也只能去厨房拿了一壶酒来。
　　陪着小姐一杯一杯的无声地饮下去，竟是自己先醉倒了。宁香趴在桌上想要酣睡，在双眼闭上的那一霎那，她似乎看见了小姐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神色，而那双平静的双眸，似乎泛起了水光，是酒的缘故吗？她带着如此的疑问，进入了梦乡。
　　又一杯酒饮下去，身体愈发软了，精神似乎也开始恍惚，宫月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些。
　　“宁香，你……”，她转过头，只见小丫头已经醉倒了，无奈莞尔，睡得真是香甜啊，拿起自己的衣服为她披上，并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宁香，做个好梦吧。”宫月抬头望向窗外，那一抹月色是如此清亮啊，如果人心也能如此清明该有多好……她望着那抹月光，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出屋外。
　　夜间的微风拂过，吹落些许摇曳的花瓣，她的青丝衣摆也随着花瓣纷飞起舞。静立在湖边的樱花树下，遥望着淡淡的月色，她不禁想起了那人出发前一晚，带着她夜间在清亮的月光下肆意游玩，一切的喧嚣都落了幕，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他在一起，宫月总是格外的安心，有时会想，能一直如此，便好。他坐她在身边，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痛饮了一口之后，指着夜空高挂的明月说，你瞧，本该漆黑无际的夜，因有了这明月的光华，竟也成了别样的风景，而那在白昼里被忽略的角落，在月光的余晖下也显得如此明晰。说罢，他低下头靠近她，微弱的酒气游荡在两人之间，他嘴角牵出一抹微笑，神色温柔眷恋，眼底却仿佛盛着一丝痛苦，他对她说：“月儿，你是我的月儿。”说罢便在她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如今一时月，两地人，同一片月光下，哥哥你是否还在操劳，一切可还安好？
　　只觉得身体愈发沉了，便倒在樱花树下的岩石上渐渐睡去。梦里，她仿佛感到了些许暖意，让她又想起了那个温暖的午后，那个无助的自己，和那个温柔的人，那人似乎轻唤着她的名字呢，月儿。
　　一抹晶亮从眼角滑落下。
　　竖日，相府李管家一大清早就起身查看府里上下，将各个大小事务都要打理清楚，毕竟现在是紧张时期，一丝一毫都不能疏忽。
　　他这领着几个嬷嬷丫鬟转呀转，转个拐角就进了后院，一抬眼便看见湖边的樱花树下躺着一个人，那花瓣都要落满周身了。旁边的嬷嬷赶紧上去查看，惊叫到：“哎呀，竟是小姐睡在这里！”
　　宫月被惊醒时，睁开双眸便依稀看到眼前许多人影，而自己身上披着落满了花瓣的毯子。看这情形，是昨晚上拿的毯子，是宁香吗？可她已是醉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睡在了院内？宁香在哪呢？” 李管家赶紧上前扶起小姐，并回头对几个丫鬟说：“快去吩咐厨房弄点热汤，再去请个郎中过来，为小姐探探身子。”
　　宫月看着李管家紧张的样子，无奈苦笑道：“李叔，我身子没那么弱，况且天气已经转暖了，不必费力去请了。对了，也顺便弄些醒酒汤给宁香，昨晚她陪我饮了几杯酒，想必还在屋内睡着。”李管家说道：“是，小姐。郎中虽不必请，但夜风寒凉，您这吹了一夜，还是赶快进屋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吧。”又气愤道：“这宁香也是不懂事，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怎还胡来放任小姐在这受寒。”“府里人都知道宁香一向对我忠心，若不是我吩咐，她也不会如此。李叔，你还是快去照顾宁香吧。我现在就回屋。”
　　等宫月用过餐后，主院的丫鬟急忙来报，“小姐，老爷已经回来了，现在让您过去大堂。”

　　大堂内，宫月跪在地上，她的面前站着的那个身材魁梧一身华服，神情严肃的男人便是她的父亲，当朝左相宫又甫。此刻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深更半夜，一个女子倒在屋外，还饮了如此多的酒，别人会如何议论相府的千金，难道你忘了如今是什么时候吗，半点差错都不能有。”他转身，面上有露出些许愠色，看了一眼跪着的女儿，沉声说道：“上面已有旨意，本月十五便将迎你入宫，近日你姑姑会来府上帮你备着些大小物什，你自己也好生准备着，切不可再出现今日之事，明白吗？”
　　“女儿明白。”宫月应道。
　　宫又甫看了一眼跪着的女儿，启声：“你从来都是很明事理的，和你母亲很像，只可惜你母亲走得太早，没能亲眼看到你出嫁。”说完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似是陷入了沉思。
　　宫月听着父亲又提起母亲，平静的面孔上不禁蹙起了眉头，母亲在她四岁就去世了，据说是因病而逝，父亲在母亲走后一直也未再娶，都说当朝左相对夫人极其痴情，成婚前为她做了许多惊人的事，婚后也对她极好。而宫月，脑海里关于母亲的记忆并不多，父亲也很少对她提起母亲生前的事，只是偶尔想起母亲时便去书房呆上片刻，抚弄一把母亲生前极其喜爱的琴。关于母亲逝世，父亲只提过是因病去世，却并不愿多谈。关于母亲的种种都让宫月对母亲的病死产生了极大怀疑，她极其想要。
　　宫月不是对母亲没有感情，每次提到她时，宫月的心里总会有一股子无法抑制的哀痛，只是四岁之前的事她却已不怎么记得，对于母亲她恍惚只记得有一双温柔的手，抱她在怀，拂过她的脸颊。她还依稀记得，不久后，哥哥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半晌的沉默后，宫相对她说道：“你回去吧，不可再生出不必要的枝节。”
　　说完抬脚走出屋外，并对屋外的人吩咐道：“戒那丫鬟一日餐食。”“是，老爷。”老管家赶紧应道，他虽然心疼小丫头，但也不得不遵守，毕竟府里有府里的规矩，纵然人情难免，可在各自的位置上，必须守着这规矩。相爷走后，他赶紧上前搀扶起小姐说：“小姐，快些起来吧，昨晚吹了一夜难免着凉，身体要紧，还是快回房歇着吧。”“李叔，多谢了。我自会回房，只是宁香，受我之累，还请李叔多照顾些。”“这个小姐不必担心，我自当拿捏分寸。”
　　宫月起身，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还一直徘徊者母亲的事，舅舅那边自从母亲走后也鲜少与相府来往，似是对父亲这边有些许敌意。李管家在相府呆的久应知晓一些事的，却也不曾提过。而哥哥……他年长自己两岁又是否知晓……
　　就这样一路沉思着回到自己的悠聴小院，宫月抬头，只见有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闯入了视野，断了她的思绪。她仔细看，立在那颗樱树之下的身影如此熟悉，却又多了几分沉重与萧索，那是——猛然间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宫月心里瞬时化得如水般柔软，眼中不禁腾起一片雾气。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用颤弱的声音向那人轻喊：“是你吗？哥哥……”

作者有话说

　　呃，开文啦，希望会有人喜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