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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间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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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除夕日,一早,长宁宫的宫人们便清水撒扫高悬灯笼,宫雅也是格外的兴致高,在厨房里忙上忙下给徐诺包着饺子和汤圆。徐诺扶着肚子,让木湘唤来宫雅陪自己出去走走。东宫内,冬日的池塘已是结满寒冰,池边的腊梅傲然绽放,寒风过,淡雅香气久久不散。一个轻柔的声音唤道徐诺“姐姐,今日也是出来赏梅吗?”徐诺转身一看,是宛丽如,看着她也微微隆起的身形,徐诺眸色一暗,声色淡漠道“今日除夕日,妹妹也是好兴致出来四处走走”,不待宛丽如作答,另一声音答到“我家娘娘是来挑选腊梅花的,今日太子殿下要来陪娘娘守岁,自然是不可怠慢的”,这声音带着几分俏皮,俏皮中又夹杂这几许得意,宫雅看着说这话的是宛丽如身旁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宫雅气不过,心想这娘娘进宫第一年的除夕夜,楚文璃怜惜宛丽如是陪着宛丽如过的,徐诺不在意她可一直没气过。可如今第二年,徐诺身怀龙胎,太子殿下依旧陪着宛丽如,这成何道理。宫雅觉着徐诺扶着自己的手一紧,怒火更盛,怎能让个丫鬟欺压到自家娘娘身上,宫雅冷笑着“太子殿下也是疼惜我家娘娘。毕竟我家娘娘肚子里怀的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要仔细点的。”那个丫鬟一听这话,看着宛丽如身形一僵,也是怒气心生,她自幼跟随宛丽如,自然知道宛丽如是如何爱慕着太子殿下,当年替太子殿下挡下一剑,元气大伤,这两年一直在调养身子,好不容易太医准许娘娘怀孕了,没想到来个徐诺,夺走了本该属于娘娘的正妃之位,如今抢先怀得龙胎,身旁的宫女还来嘲讽自家娘娘,更是欺人太甚,那丫鬟正想还嘴,只见宛丽如拉住她,对徐诺躬身道“夕摇嘴快,平日里是妹妹疏加管教了,若是惹的姐姐不快,还望姐姐看在妹妹的脸面上宽恕她一次,顾重身子要紧,想来妹妹也是打扰姐姐赏花的兴致了,妹妹,先行告退”,徐诺还来不及多说什么话,只见宛丽如拉着那个瞪着宫雅的小丫鬟走了。徐诺看着那般温雅不争,渐渐远去的女子,想着也怪不得楚文璃会那般维护她,深宫之内,无依无靠,那般性子,却爱上了皇室中人,也是不易。“宫雅,我们回去吧,我也乏了”,徐诺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烦心楚文璃是不是陪自己还是陪宛丽如过除夕夜,毕竟自己对于楚文璃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不过是皇家控制权臣的手段罢了,而楚文璃对于自己,终究只不过是认识的陌路人。宫雅自幼伴随徐诺,自然看的出来徐诺强装毫不在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自家娘娘终究还是爱上了不能交付真心的。徐诺缓缓的走着,突然不知何物使自己脚底一滑,徐诺控制不住身形,往后倒去,她看到了宫雅惊慌的神情,怕是自己脸上的神色也不会比宫雅好到哪里去,想着自己肚子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绝望的摔了下去,她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却没有感受到料想的疼痛。徐诺一看,是宫雅,宫雅硬生生的拿自己做了肉垫,剧烈的疼痛让宫雅昏迷了过去,徐诺翻身跪在寒冷彻骨的雪地上,看着额头被石子划伤流着鲜血,昏迷不醒的宫雅,她慌了,不顾寒风凛冽拼命却又无助的喊着“来,来人啊!来人啊!”……
木湘看着宫雅和自家娘娘久不归来,担心天寒池塘寒气过盛,娘娘身子重又快临盆若是不小心感染风寒就不好了,让小祥子跑快些给自家娘娘送件厚实的貂绒袄,小祥子到了池塘看着自家娘娘不顾肚子里的皇子跪在雪地上,抱着昏迷的宫雅,大声的喊叫着,小祥子惊慌的跑了过去……
长宁宫内,许太医医治着重伤昏迷的宫雅。大厅内的徐诺坐立不安,木湘在一旁捧着热汤轻声劝道“娘娘,您受了寒,喝点热汤吧,您,还要顾忌肚中的皇子啊”,徐诺脸色苍白如雪,呼吸急促,仿若什么都听不见,目不转睛的盯着宫雅的方向,纤纤素手紧紧抓住木椅的扶手,指节发白。木湘无奈的将渐渐冰冷的热汤给身旁的另一个宫女,让她下去再取一碗。徐诺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除了宫雅什么都看不见了。宫雅是这寂寥深宫之内她唯一的亲人,若是宫雅出了什么事,她这一辈子怎会原谅自己。“阿诺,你可还安好?”徐诺仿若听见了楚文璃的声音,只见楚文璃匆忙进屋,面露焦急的牵住她的双手,想看看她是否平安,楚文璃掌心的温暖使徐诺眸色微颤,似乎回了些许精神,木然的看着楚文璃说道“你,来了”,这时只见许太医出来,徐诺一把推开楚文璃,楚文璃眼底有片刻的转瞬即逝的落寞。徐诺冲上前去拉住许太医“宫雅?宫雅怎么样了!”许太医惶恐的躬身道“宫雅姑娘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腰部重创,他日就算恢复也受不得重力,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会脊椎断裂而亡,不过娘娘请放心,老臣定是全力帮助宫雅姑娘恢复的”,总体上宫雅无碍,徐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身形一软摊坐在冰冷的地上,楚文璃赶紧上前扶起徐诺,徐诺却猛的抓紧楚文璃的手臂,冷汗频出,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许太医一看,立马喊道“殿下,娘娘这是要生了”,楚文璃看着疼痛的咬紧朱唇的徐诺,着急的立马将徐诺抱上床榻,喊着“快给本宫叫产婆来!许太医,若是他们母子有何差池,本宫绝不会轻饶!”,可怜许太医一大把年纪,跪下颤抖道“老臣定会竭尽全力护娘娘母子平安,还请殿下殿外等候,产房血气唯恐冲撞殿下”,楚文璃迟迟不肯离开,匆匆赶来的产婆们终是将楚文璃请了出去。
太阳渐渐下山,夜雾渐起,寒鸦栖惊,徒增几分哀凉。
楚文璃在门外听着徐诺痛苦的喊叫,心都纠紧了。一个时辰过去了,里面依旧只有徐诺的喊叫声,只见门开,许太医颤抖跪在楚文璃面前断断续续的说着“殿下,娘娘之前受惊动了胎气,再加之受了寒气,怕是,怕是要难产了……”许太医还未说完,只见楚文璃冲进房内,看着已经哭喊的面部涨红的徐诺,坐在床榻边,紧紧的抓住徐诺的手,轻柔的抚着徐诺的脸颊对徐诺说道“阿诺,你看着我,看着我”。迷迷糊糊间,徐诺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楚文璃的声音,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哭,她一定不怀孕了,她好像听见了,楚文璃在喊她,手掌好像有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温暖的让她不想放开,睁开被汗水浸湿的双眼,徐诺看见了那一脸担忧的楚文璃,“阿诺,我在,阿诺,我在你身旁”,徐诺看着楚文璃眼底怕失去她的恐惧,那么真切,那么乱人心魂,她的心终究还是沦陷了。
“哇——哇——”孩童的哭叫声总算传来,这寂寥的夜里终是添了几分生气,婴童的哭声和除夕夜浑厚的钟声混合一起,仿若演奏了一场盛世的清曲。
徐诺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只看着木湘将自己的孩子抱来放于她身旁“娘娘,您看,是位皇子,殿下希望他一生平安安逸,特取名逸”,徐诺看着木湘怀中不哭不闹笑着的婴孩,摸着那还皱巴巴的小脸,这是她徐诺和楚文璃的孩子,想到这里,徐诺竟是不经意的笑了。
不出三个月,宛丽如的孩子诞生了,楚文璃起名瑞,吉祥祥瑞,虽同是皇子,楚文璃却几乎日日都到徐诺的宫中看望楚逸,东宫的宫人们茶余饭后总是在私底下议论纷纷着,这东宫太子心头上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