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风水中介（霹雳同人）》仲心宛琴

73、72

　　云涛三劫解苍生，一笔挥毫天下定。年少时总是雄心万丈，提三尺剑走红尘，愿天下闻名，青史流传。然而世事多变，少年心性不定，只觉一身抱负，却抵不过俗世眼光。
　　出身冥界，是福是灾？依稀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经历千难万险终于通过考验，跪在那万人敬仰的大侠面前，得他淡淡一句：“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弟子。”欣喜若狂，即使身份所限，师尊还是将他收下，肯定他的才华，教他武学，承认他武痴传人的身份。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师尊对他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师尊总是一个人凝望远方，只将一卷秘籍丢给他自己练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告知，从一开始的偶尔，到后来每一句话都离不开蜀道行。蜀道行，他的师兄，他那个早已离开师门迟迟不归，却被师父百般夸赞的师兄。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不甘，他的心性如此之高，怎能忍受师尊的轻视，又怎能忍受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就凌驾在自己头上，越是想向师尊证明，却让师尊离得更远，到了最后，师尊临终之时，也只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或许，我不该收你入门。”
　　对不起？对不起！沐流尘哀然大笑，笑声凄惶，到头来师门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笑话。醒着梦中，都无法释怀，岁岁年年，日复一日，这梦魇刻骨，无法解脱。
　　“师尊，师兄啊……”
　　沐流尘睁开眼睛，往事在梦中也是如此锥心刺骨。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平复心情，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之中，周围结界加持，将他困在中央。
　　他被算计了。
　　纵然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沐流尘也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处境，他试着运功，胸口还有一些窒碍，他记得自己中了一掌，但似乎并没有很深的伤害，目的应该在于擒而不在杀。慢慢流转自己的修为，沐流尘向结界发出一掌，掌气触及结界就泥牛入海，了无音讯，看来这个结界就是针对他的功体所设，凭他一己之力恐怕很难从内部破解。
　　这倒是有趣，沐流尘见强行突破不得，干脆走近结界边缘，向外张望。这山洞并不算很大，除了他所在的结界，还有一半的地方隐没在阴影中，因为天还没亮的关系，月光微弱，他实在看不清阴影中是谁在那里，只隐隐约约有着人的影子。“哼，既然都动了手，何不现出真身，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阴影中的人影一动，接着便有脚步声传来。沐流尘屏息凝视，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靠近，熟悉的模样，却是陌生的眼神，小白的眼神天真不复，带着悲伤与无奈：“沐流尘。”
　　沐流尘愣了好一会儿，回忆起自己遇袭的情景。那时候他带着尘道少和任飞扬护送宫雨去天劫五和阵，走到半路却接到了段忍的电话，只说有封署名蜀道行的信要交托。沐流尘自然不会对段忍起疑，随即回转，在度假山庄门口遇到了小白，小白说段忍带着信去寻沐流尘了，恐怕两人错过。沐流尘便又带着小白去寻段忍，走到半路，莫名掌气袭来，他护着小白冷不防硬生生胸口挨了一掌，而后就脱力昏厥了过去。“小白你……”
　　小白在结界前停下脚步，望着沐流尘，片刻后，轻声道：“对不起。”
　　“你不是小白？”沐流尘狐疑，可那明明就是小白，一个七岁的孩子，“不对，你究竟是谁？”
　　小白此刻也不再避讳，回答：“我是小白，也是苍白奇子。”他见沐流尘只惊讶了一瞬，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其实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吧，只需要我亲口承认。”
　　“哈。”沐流尘苦笑，“被一个小娃娃算计了，我难道还得高兴？”其实沐流尘心中早已震惊不已，他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段忍和小白，可现在仔细想来，小白和段忍确乎有很多可疑之处。
　　苍白奇子叹了口气，干脆在结界外席地坐下，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会全部回答的，你问吧。”这一刻他已全然没有孩子的童趣纯真，就像饱经世事沧桑的老者，以长辈的姿态看着沐流尘。
　　沐流尘心思飞转，眼下倒正是个把所有疑问都解决的好机会，只是事情千头万绪，他一时倒没有想好从哪里问起：“这……你是苍白奇子，那九皇座……”
　　苍白奇子似乎掌握了一切：“九皇座的事情你们大抵已经查的差不多了，那个传说并没有问题，冥主猜的八九不离十，久远之前，的确是我联合九皇座剿灭了覆天殇。然而此地灵煞，让覆天殇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若不加以阻止，血劫末日降临人间，后果不堪设想。”
　　这便是肯定了经天子之前的猜测，可这反而让沐流尘有些糊涂：“既然我们所知不差，你与覆天殇为敌，阻止血劫，那为何又要针对我们？”
　　苍白奇子摇了摇头：“我并未针对你们，只是天命如此，冥冥之中皆是命运。”
　　沐流尘冷哼道：“命运？前日提醒我们天劫之事，今日却把我困在这里，万一天劫五和阵失败，岂不是要他们几人的性命？”想起天劫五和阵之事，沐流尘不由担心，“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还有道少飞扬和宫雨，你又如何解释？”
　　“我说了，一切皆是命运。”苍白奇子叹道，“关于天劫五和阵你尽可以放心，他们已经顺利歼灭覆天殇手下的三名鬼将，宫雨也平安无事了。此事因由，你听我从头说起。”
　　沐流尘垂下眼睛，不愿与苍白奇子对视，苍白奇子也不在意，缓缓道来：“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那时天象异变，血劫降临之象显现，为天下苍生计，我便打算与段忍重新召集九皇座来再度镇压覆天殇。当年九大高手在战后不久亡故，传人散落四方，加上要成为九皇座除了需是九大高手传人，还要命格相符，所以一开始，我们只找到了蜀道行和天章圣儒。蜀道行由其师尊，也是你沐流尘师尊处知晓血劫始末，所以先一步入盘龙谷调查覆天殇一事，而天章圣儒则将信将疑。之后天章圣儒不顾我等劝阻，进入灵煞穴眼，却中了覆天殇的诡计，导致他后来亡故，也害了蜀道行。”
　　沐流尘眼皮一跳，几乎脱口而出：“蜀道行也死了？”他忍耐住心中狂突，继续听苍白奇子说下去。“天章圣儒之事，后来经由四无君和悦兰芳处理，才没有酿成大祸。而那一次的意外，却让我窥见，原来新的九皇座已然应天命而生。所以我和段忍蜀道行共同策划，终于将九皇座人选全部集聚在盘龙谷中。”
　　有些事说是巧合也罢，命运也罢，沐流尘也无法追究了，他略略整理思绪，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四人，还有道少他们也都是九皇座人选？极名武智术医儒释道，天章圣儒是儒流座，蜀道行是武流座？……等等，若蜀道行身死，你要我替补武流座？”
　　“不，其实……你与蜀道行同列九皇座。”苍白奇子语出惊人，沐流尘微微一愣，转又细细思考，“你说九皇齐聚，到底是哪九个人，九皇座又究竟如何启动？”
　　苍白奇子沉默片刻，最后叹道：“其实，九皇座原本只需要九流之人的血，便可顺利启动。极流座就是那名叫沙罗的孩子，她是覆天殇的血脉后裔。名流座是段忍，段章甫的血脉后裔。武流座是蜀道行这你没猜错，智流座，便是你沐流尘，术流座是经天子，只因上代术流座源出冥界邪能境，与冥主同源，而后医流座和释流座我也分别取得了血，儒流座是天章圣儒，最后道流座的传承是蓬莱云笈观一脉。”
　　“道少……”沐流尘回忆起之前他和经天子以及沙罗都因为小白而莫名其妙受伤，之后小白用手帕为三人擦拭，经天子还吐槽说怎么遇到他就倒霉，如今才知道这根本就是苍白奇子在收集血样。“既然九皇座之血已经齐备，为何你还不启动九皇座？”
　　苍白奇子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关键。”他看了一眼山洞顶上投下的稀薄月光，似乎在计算时间，“按照原定的计划，开启九皇座，金龙飞升，再次镇压覆天殇便可度过这次血劫。但因为天章圣儒冲撞灵煞穴眼，导致覆天殇提前觉醒，孽源诞生。为了阻止孽源之中覆天殇复活，蜀道行不得不以自身功力压制覆天殇，是以造成失踪假象。而我和段忍积极谋划九皇座之事，却一直被覆天殇手下大将从中作梗。前些日子，忽然天象生变，南方有巨大怨气爆发，此事影响了覆天殇，让他的力量陡然提升数倍，蜀道行已经有些压不住了。而九皇座之法也已非良策，为了能避免血劫降临，我们不得不另寻对策。”
　　沐流尘心念微转，南方怨气爆发，推算日子和方位，应该就是策谋略催动邪魇大军所致，原来连那件事也是有所牵连，当真是命运。“什么对策？”
　　苍白奇子忽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沐流尘作了一个揖：“抱歉，此事，恐怕需要沐先生的……性命！”
　　“哈？”沐流尘愣了一愣，失笑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杀我呀？早知道我便不听你这么长的废话了，不过我也很好奇，杀了我便能解决血劫？什么时候我有了这么大的作用？”
　　苍白奇子道：“并非如此。九皇座只能解决一时，并不能一劳永逸。说来也是命数，那日蜀道行一时镇压不住孽源，致使结界出现纰漏，宫雨阴差阳错竟然一箭射中的孽源，不但拖延了覆天殇复活时机，还留下了致命破绽。如今之计，便是将九皇之血和孽源之血汇聚于一处，炼化诛魔神器，在孽源复活之前，一举歼灭覆天殇。”
　　沐流尘听得糊涂，却见苍白奇子取出一支箭，那箭看起来普通，箭尖上却是蓝色的：“这支箭就是宫雨射中孽源的，我已经从上面取了孽源之血，配合九皇之血送入你的体内。请你催动功力至极致，届时以你的血气炼化出诛魔神器，我们便可成功了。”
　　沐流尘忍不住笑出声：“哈，这可太可笑了，要我的性命还要我自杀？苍白奇子，你在说什么梦话？”
　　苍白奇子垂着眼睛，声音有一丝颤抖：“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请沐先生为了天下苍生……”
　　“够了。”沐流尘冷下脸，沉声问道，“那为何是我？既然你们只需要一个人来炼化诛魔神器，九皇座其他人也可以吧？何不叫他蜀道行好人做到底？”
　　“师弟啊……”
　　沐流尘正欲质问下去，忽然就听暗处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接着他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缓缓走出来，穿着灰色的斗篷，右边眼睛上有一道疤。“蜀道行？！”
　　蜀道行的表情平静，宛如一口枯井，毫无波澜，他没有带刀，但沐流尘仍能够觉察出他的刀在背后那看不清楚的阴影中散发着力量.原来这里就是灵煞穴眼，也是蜀道行在镇压孽源的地方。蜀道行因为受制于孽源，并不能离开很远的范围，但他站的位置也足以和沐流尘看清彼此。
　　这还是在师尊墓前分别后第一次见面，沐流尘乍然见了蜀道行，满心怒意满腔愤懑，此刻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从容气度，不愿自己的失态出现在蜀道行面前：“哼，蜀道行，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蜀道行并不理会这毫无意义的寒暄，开口道：“孽源被我镇压多时，受我功力制约甚深，但我已经无力炼化诛魔神器。而你与我师出同门，内息同源，唯有经由你炼化的诛魔神器，才能彻底诛灭孽源覆天殇。”
　　“所以你们就可以随意操控别人的生死，强行逼迫别人去做牺牲？”沐流尘冷笑着反问，由心底而起的厌恶，让他忍不住刻薄，“蜀道行，这就是你的侠道？”
　　蜀道行平静道：“沐流尘，我当年就问过你，什么是侠道，如今你还没有悟出来吗？”
　　沐流尘道：“我只知命运该由自己掌控，我所求，我自己取，我不愿，谁也不可强求。侠道？今日你一句侠道便成了天大的道理？这天下苍生四字永远是最好的借口，只要以此为借口，就能把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变得合情合理，是吗？蜀道行，我不想懂你的侠道。”
　　蜀道行微微震动，一旁的苍白奇子也忍不住摇头叹息。沉默片刻，蜀道行又继续说道：“天下苍生，说来是四个字，背后却是千千万万的人命，师弟，入我武痴门下，身为武痴精神的嫡传，你怎可吝惜一己之身？”
　　“不要叫我师弟！”沐流尘勃然变色，蜀道行这话无疑戳中他的痛处，让他积郁多年的不满顿时如洪水决堤，“什么武痴嫡传，我直到方才才想明白，师尊他从未把我当作弟子，他至始至终，只想要你一个传人而已。你们什么都瞒着我防着我，只不过因为我是九皇座命格，又可成为你的替补，师尊才收我入门。而直到最后，你们仍旧防备我是冥界中人！是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蜀道行皱眉：“你怎么能这样想师尊？”
　　觉察出沐流尘心性偏激，蜀道行看了苍白奇子一眼，这样的话明显是因为苍白奇子刚才揭破的真相所出，蜀道行虽与沐流尘接触不多，但多少听说过一些，不该如此钻牛角尖才对。苍白奇子也发现了这一点，定睛看了看沐流尘的脸，猛然发现沐流尘苍白的皮肤下隐隐出现红色的血痕，顿时明白：“沐先生，请你冷静下来，你越是动怒，磷菌越会加速侵蚀你的神智！”
　　“磷菌？”沐流尘下意识地低头，惊觉自己皮肤上的血痕，和当日悦兰芳所传回的天章圣儒尸体上浮现的血痕一模一样，“你们居然在我身上下磷菌？”
　　苍白奇子叹了口气：“磷菌遍布孽源之中，为诛魔神器，这实在是无法避免。”他见沐流尘和蜀道行僵持，沐流尘越是火气上涌，血痕就越是清晰可见，这磷菌之毒甚为厉害，能侵蚀人之神智，急忙道，“沐先生，请你快运用真气炼化诛魔神器，否则磷菌侵袭，到时候你神智全失，如同……”
　　“如同天章圣儒那样？”沐流尘哼了一声，依旧紧紧盯着蜀道行，“蜀道行，当日师尊临终亲手毁去手书，九皇座一事他一个字都没吐露给我，今日你因血劫降临而强逼我炼化什么诛魔神器，我告诉你，我不认。”说罢他垂下眼睛，满脸悲伤。
　　蜀道行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劝下去，为难地看着苍白奇子。苍白奇子也无可奈何，不管做的事情再伟大再正确，他们现在确乎在逼迫一个人为了所谓的苍生大义而牺牲。最后，苍白奇子把心一横，狠下心道：“沐先生，为了除去覆天殇，苍白奇子只能对不起你。你不愿自己炼化诛魔神器，那便只能……抱歉了。”
　　话音刚落，苍白奇子手势一动，沐流尘只感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陡然袭来，将他压得瞬间跪倒在地，喘不过气来。沐流尘自然不甘就范，立刻运功抵抗，压力稍稍减轻，但体内气血翻涌，几乎让他呕红。“你……”
　　苍白奇子悲伤道：“经由外力炼化时间缓慢，你所受的痛苦只能更甚。沐先生，一旦诛杀覆天殇，苍白奇子天命已尽，愿以命相赔，请你原谅我们……”
　　沐流尘被结界限制，功体只剩下五成不到，加上磷菌侵蚀和苍白奇子施加的咒法，更让他的身体被撕裂一般，浑身都在剧痛，体内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神志近乎沦丧。沐流尘咬牙，干脆盘膝而坐，继续强行运功反抗。无论这抵抗多么痛苦，沐流尘始终不愿放弃。
　　苍白奇子有些不忍，再度劝道：“沐先生，磷菌无解，结果已经注定。”
　　“那又如何？”沐流尘脸色惨白，冷笑出声，“结果注定？苍白奇子，蜀道行，不如我们来看看，究竟是你们先炼化了我，还是我最后逃出生天？别忘了，沐流尘并不是一个人。”
　　苍白奇子脸色微变，事态紧急，他趁着经天子他们布下天劫五和阵无法分身他顾的情况下诱捕了沐流尘，本想着沐流尘自愿牺牲，一旦诛魔神器炼就，一切便可尘埃落地。可没想到沐流尘竟然拒绝牺牲，并全力抵抗，虽然外围尚有结界法阵护持，但是有悦兰芳这个深谙阵法的高手在，恐怕也拖不了多久。
　　思及此处，苍白奇子不再多言，再多不忍也必须强行按下，加速催化结界阵法。沐流尘忍不住痛呼出声，然而只一声，他便立刻咬紧牙关，坚持抗衡。“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