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辞（女尊）》古镜无波

58、第五十八章

　　兰若最近窝火得很，一向讨厌打防御战的她不得不跟琉月对峙起来，上次那一战，面对面的肉搏，已经使得东霖军队损失了两万五千多人，即使是她也不敢再轻易发动大规模袭击。这段时间内断断续续地发动了几次小范围的攻城，无奈琉月军队所倚仗的清岩城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再加上那支弓骑兵上马能战、下马能杀，且个个箭术非凡，所以战局仍是僵持。
　　兰若烦躁地在军帐内兜圈，阻在清岩城外已经快两月了，战事停滞不前，士兵们憋着一股气无法释放，最近从之前征服的琉月各个城邦里不断传来小规模百姓和民兵暴动的消息，而属下士兵对驻地百姓的粗暴对待，也令得她担忧不已。琉月和东霖积怨已久，尤其是边境的百姓，在家园被占之后没多久，听说就已经发生了大规模的流民迁徙现象。虽然迁徙也好、暴动也好，都不能对东霖大军的主力造成什么影响，但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和时不时的骚扰，实在令人火冒三丈！

　　“主帅，国内有紧急密信送到！”随身士兵在帐帘外大声禀报。
　　兰若心里一紧，忙道：“快送进来！”
　　匆匆将信打开一看，登时恶向胆边生。
　　信上刘玉瑞只写了短短一句话：岐岘叛乱，朝内军力不继，速归。
　　东霖位于广阔的大草原，多年前未立国时，是由草原各部落首领分邦统治的。后兰陵一族发展壮大，渐渐并吞各个小的部落，最终成立东霖国，而兰若就出身兰陵贵族，与现任东霖皇族乃是同宗。尽管东霖立国已久，但仍是留下了不少当初统一时的隐患，几个大的部族虽然臣服于兰陵一族的统领，但各自分邦而居、俨然国中之国，其中岐岘一族因其本身势力强大，一直对兰陵的统治耿耿于怀。两年前，先皇驾崩，太女即位时，数十道圣旨将自己从前线催回，也是因为朝廷动荡，以防岐岘蠢蠢欲动之故。想不到如今岐岘一族竟敢趁着自己带兵南征，国内空虚之际，发动叛乱，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兰若气得直咬牙，几下把密信撕得粉碎。
　　回京，势必琉月趁机捡漏，先前辛苦打下的城池等于拱手相让；
　　不回，岐岘一族长驱直入攻占京都，坐等亡国之乱。
　　果真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这叫她怎生取舍？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疑窦丛生。岐岘虽有野心，但长久以来还算是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两族之间也素有通婚往来。当年先皇驾崩朝政动荡，而自己也同样率大军南征，那时岐岘尚未谋逆，为何如今偏挑国内形势稳定时行动？而且事前毫无征兆，实在不合情理。
　　兰若凝神细想了许久，仍是毫无头绪，只得长叹一声，唤来各大小将领，将密信内容向军中作了紧急通报。各将领一听，登时就急了，个个大骂岐岘卑鄙无耻。痛恨归痛恨，回京却已是刻不容缓之事了。
　　“派人去琉月那边，商议停战。”兰若吩咐道。
　　尽管大军的拔营迫在眉睫，但已经打下的疆域就这么白白还给琉月，实在是不甘心。临行前签订停战协议，要求琉月割地议和，最好是能够将打下的城池划归己有，这样方才不算白辛苦一趟。至于国内叛乱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琉月得到风声，这样才可确保在谈判时有最大的筹码，毕竟从现在的战局看，东霖是占了上风的。

　　谈判的地点定在了鹞子崖，现在是战时，一切从简，两边军队林立，中间临时搭置了一个军帐，由双方的最高统领进去商谈。
　　木莲迟迟未到，兰若在军帐里等得焦心如焚，偏生脸色还需保持镇定，正是心焦的时候，帐帘一掀，外面的阳光一下泄了进来。
　　一个人逆光站着，阳光在她周身镶了一道金边，她微微侧头按照约定解下佩剑递给帐外的随从，柔和的光线跳跃在冷峻的面上，透着格外的俊美。
　　兰若有些发愣，满腔的焦怒怨愤一瞬间消失无踪，这还是两年多来久违的两人独处，一时间恍恍惚惚，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木莲神色如常，大踏步走进军帐落座后，看到仍在发愣的兰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挑眉道：“兰将军，请坐呀。”
　　兰若的脸腾地就红了，有些气息不稳地一屁股坐下，一边按捺逐渐加快的心跳，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
　　木莲也不理她，顾自倒了茶来端在手里轻啜。

　　兰若渐渐有些发怒起来，为什么她还可以这么悠闲？明明琉月战力就低于东霖，明明就没有完全打退自己的胜算，明明她孤身一人在这里，自己只要动手，即便没有武器也能取她性命。那么她凭什么还可以这么镇定自若、浑不在意？
　　兰若握紧了拳头，冷哼了一声，道：“木将军好惬意啊，难不成有了退我东霖的法子，故而可以这般悠闲自在？”
　　木莲并不动气，反倒微微侧头，语气轻松地道：“我何需想法子？兰将军不是已经替我想好了么？”
　　兰若一愣，道：“什么意思？”
　　木莲叹口气，搁下茶杯正色道：“我们两个生死对头聚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兰将军的提议，在这里为了停战而议和的吗？既然是议和，我又何需紧张？难不成兰将军反悔了，仍想决一死战？”
　　“当……当然不是，女儿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又不是你们琉月人，专会干些背信弃义……”
　　“那我们就闲话少说，开门见山吧。”

　　被不客气地打断了话头的兰若憋了一股气，生硬地大声道：“行，我也不说废话，我东霖已占了你琉月四分之一的国土，再打下去你我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且我东霖为游牧民族，人数方面远不及你们南国人多，太多的南国国土对我们并不是好事。现在已经占领的城池里的琉月人人数众多，要集中管理起来非常不易，因此太多的城池对我们反倒是一种负担。当然，”兰若撇了撇嘴角，“如果把城里的琉月人杀掉大半的话倒是好管理了，不过没人耕种提供粮食布匹，我要了这些空城来也没什么用。”
　　“所以，”兰若顿了顿，复又大声道：“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牺牲，我提出休战，我军占领的城池划归为我东霖所有，这是对你和我都有利的选择。你琉月不过损失些些土地就能保得江山和平，这对于刚刚新任的琉月新皇和贵国朝廷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吧？”
　　“啪——啪——”木莲慢条斯理地拍了两下巴掌，戏谑地道：“照兰将军这么说，琉月举国上下岂不是都要感谢你的见好就收？如果我不同意休战，兰将军便待如何？”
　　“木莲！你不要得寸进尺！莫非你以为凭你这二十万真能挡得住我东霖？”兰若倏地起身，怒道。
　　木莲也站起身，挑起了嘴角，但眼里却没有笑意。
　　她凑近了兰若，距离近到足以令人脸热心跳，吐出的话语却令兰若如数九寒天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原来兰将军还有心思在别人的土地上纠缠不休啊？你我鹬蚌相争，打算让岐岘渔翁得利么？”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兰若呆若木鸡，一瞬间连思维也停了。
　　木莲并不回答，只是又坐回椅子上，端起了茶杯。

　　脑中灵光一闪，什么都明白了。兰若气得上前一步，抬手指着木莲怒道：“原来是你暗中撺掇岐岘谋反！你好卑鄙，有本事便真刀真枪与我战场上见高下！”
　　木莲拨开她的手，冷笑道：“卑鄙？趁我琉月内乱之际夺取他人国土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岐岘谋反是迟早的事，就算我不煽风，将来也自然有人去点火。而且我只派了几个使者就能轻易挑起岐岘的蠢动，你不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治国之道么？还有，我为什么要与你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见高下？我自认武艺不如你，为什么要以己之短搏人之长？我又不是脑袋坏掉了！”
　　“你！”兰若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将拳头握了又握，憋屈不已。
　　木莲见好就收，毕竟彻底激怒兰若并不是她的目的。她从怀里掏出预先写好的停战书，递给兰若。
　　“你也是个聪明人，其实你先前所说的有一点，我也很赞同。占领太多的城池对于游牧民族并不是好事，因为以你们的人数是无法好好管理数量众多的琉月百姓的，现在那些被你们占领的城池里频频发生的暴动和流徙，就是最好的证明！”
　　“难道……那些也是你谋划的？你……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办成这些事的？那些城里我明明都有留下士兵驻守的！”兰若有些不敢置信。
　　木莲抬眼望了望她，“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只是在其中一个城里进行了暗地的挑动，然后这股波动就一直蔓延到了所有被东霖占领的城镇里。归根到底，你们太低估琉月百姓的力量了，更加不了解世世代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农民们对于自身家园的眷念之情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兰若默然不语，原本看似有利的自己竟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溃败得一塌糊涂，眼前这个人，她或许不是战场上的霸主，但却是个绝顶的帅才，天生的王者！
　　轻呼了一口气，兰若慢慢走上前，接过那停战书来看。条件如她所料，先前的辛苦付诸流水，只是，额外又追加了令她意外的东西。
　　“……琉月愿与东霖结友好邻邦、姻亲之好，琉月皇子可与东霖皇亲贵族互相通婚。”
　　“……边境贸易开放，允许两国百姓和行商自由买卖，且关税尽免。”
　　“……为体现诚意，琉月愿奉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珠宝牛羊若干充做军饷，以助东霖平息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