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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枉死殉国恩 ...

  •   言曦走之后,云幻雪再次陷入了无休止的梦境之中,那些苍凉的梦幻里,她总是感到格外的阴冷,格外的孤独,她独自一人站在一棵巨大的夜合树下,撑起一盏明灯,站在雾气蒙蒙中执着地等待着什么。
      每一次在最为阴寒之时她都会醒过来,在夜半天将未明之际孤独地坐到天亮。有时也会梦见故国的一切,梦见儿时的自己,儿时的言曦。
      儿时无忧的生活,是她最无瑕的时光,每一次回忆起都会会心一笑,然而梦境里的儿时却充斥着不安,在她与言曦开怀大笑的时候,总会看见一场又一场大火,火光冲天,焚烧了她所有的幸福。
      阴冷与炙热,是她在言曦走后最常梦见的感受。她开始想念起言曦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那一丝执念是否值得,她开始害怕。
      两个月后的某一日黄昏,云幻雪坐在夜合树下细细地临摹着一副画,梦中的山水与故国的草木,在她娴熟的笔墨间晕染开来,铺张成永恒的黑白。
      有风拂过,将一缕哀乐层层传来,她的眉间陡然跳动了一下,心中再次漾起一阵不安,停下手上的笔,暗想:这究竟又是谁家有亲人故去了?如此悲哀的乐声令她都想落泪。
      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北堂无痕一袭白衣闯进来,快步行至幻雪面前忽地跪下来,将手上的一指粗细的竹筒呈上,悲戚道:“昨日收到的飞鸽传书,说……钟大人他已战死沙场……”
      幻雪怔住,只觉得心跳猝然漏了一拍,接过竹筒,不可置信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还请夫人节哀……”北堂无痕抬眼看了幻雪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人先告退了。”
      幻雪将手中的竹筒打开,那食指宽的纸条上一行黑字令她心惊,只一眼便如被雷击中,惊得呆若木鸡,然后心中涌起悲伤排山倒海般将她湮没。
      只见那已经揉皱的纸上清晰地写着:“边陲丰泽,先黔,安竹等十余小国皆被覆灭,但钟大人不幸战死沙场……”
      最先击中她的是北堂无痕的那句“钟大人已战死沙场”,而亲眼见到那纸条上的字令她悲痛至极的却是故国被覆灭的消息。
      泪水决堤而下,眼前弥漫出梦幻中的那一场大火,火光中故国的王宫在一夕间化为灰烬,父王母妃的慈祥容颜也在瞬间模糊不堪,云幻雪一阵晕眩,瘫倒在地。
      那一场惨烈的梦幻终于还是实现了,幻雪不可置信地摩挲着手上的纸条,这样的结果大国师无法预测,言曦只怕也是无法预测?想到言曦,她的心一阵疼痛:早知如此,又何必去跑那一趟边远战地?又何必执着于救他?
      故国已逝,那个活在梦中的心仪之人便是灭国的凶手,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恨他,更多的是无法接受,留在心底的只是这苦涩的悲痛,与染上了罪恶感的相思。
      一个人呆坐在房中,从华灯初上到第二日晨光微亮,云幻雪如同木偶一般一动未动。
      清晨侍女送来洗脸水,但见幻雪双目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只一夜间便憔悴苍老了许多,不禁吓了一跳,上前轻声细语哄她洗脸。
      云幻雪木然的任由侍女为自己洗漱,梳头。铜镜中,身后的小侍女低头不语,轻抽鼻息像是哭了,云幻雪低声道:“你出去吧。”
      “夫人——”小侍女担忧地看着她,红了眼圈。
      “你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幻雪坚定决然地说道。
      小侍女无奈只好收拾了东西出门去了。
      云幻雪换了一件鹅黄的衣裙,这个颜色的衣服是父王和母妃最喜欢的,他们说这个颜色的衣衫更令她出尘绝艳,换好衣服坐在镜前细心地装扮了一番,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父王,母妃,等等雪儿。
      子携……
      想到这个名字,她心头一痛,眸中落下泪来。等到了幽冥一定要问问他,为何对她如此绝情,为何一定要覆灭她的故国,令他们之间延伸出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从衣柜中寻来半匹白绫,再也不及多想便悬梁而逝。
      她甚至忘记了言曦的嘱咐:一定要等她回来。她做不到,心急如焚地想要去另一个世界看一眼父母双亲,看一眼钟子携。
      一阵窒息之后,云幻雪再次睁开眼,只见昏暗之中迷雾阵阵,阴冷瞬间将自己包裹住,云幻雪在昏暗的迷雾之中看不到任何人影,不多时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幻影出现在她面前,“你便是凡州钟临府上的夫人云幻雪?”他声线浑厚地问道。
      “是的,这里便是幽冥?”幻雪并无一丝恐惧,坦然问道。
      那个虚无缥缈的鬼影道:“正是,随我去见泰山府君。”
      幻雪不再言语,顺从的跟随鬼影向幽冥更深处走去。
      通过火照之路,越过彼岸,两人便来到冥河忘川之前,汹涌的河水翻滚着黑色的浪花,在幽冥最深处低声地咆哮着,冥河上空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河面上不时有小舟划过,那是冥河的渡船,承载着冤屈的阴魂。
      云幻雪看着脚下一条狭窄的红木桥,木桥之上漫过冥河的冰水,抬头间望见木桥的另一端,一座宏伟壮丽的大殿赫然现于眼前:屋顶之上两头狴犴青目怒视,威风凛凛,碧青色的砖瓦庄严肃穆。大殿门楣之上赫然是朱漆红字:幽冥司。
      鬼影抬手提起云幻雪,沿着木桥缓缓飞行,经过悠长的木桥落入了幽冥司内。
      诺大的幽冥司内,除了明灭的青色烛火,并未见得一人,鬼影将云幻雪扔在地上,一个闪身已是消失不见。
      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自地底传来:“你可是凡州钟府云夫人?”
      云幻雪恭敬道:“正是小女子。”
      “你前世自情界而来,与钟情大神未完三世姻缘,今虽第二世已圆满,还剩一世之缘,若你无心再续前缘,本君可安排你现下重入轮回,倘若痴心未了,可去痴缠寒极等他,共赴来生。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幻雪心中担忧着父母双亲,暂未表明心迹,开口问道:“君上能否回答小女子一句话,我故国的双亲何在?”
      “他们早已重入轮回,各安天命,你不必执着惦念。”
      “那凡州钟临何在?”
      “尚在人间,寿数未尽。”
      “寿数未尽?”云幻雪猛然一怔,那日的飞鸽传书莫非有误?是了,定然是他受伤之时传回了书信,一定是有人救了他,那么梦幻中他的惨死便不作数了,想到此她有了些许欣慰,脸上绽出一朵笑意,“好,既如此,我便去那痴缠寒极等他。”既然天意如此,想来双亲已有归宿,再多担忧亦是徒劳,幻雪长叹。
      幻雪话音刚落,青色的光晕之中,现出一位身披白衣的女子,女子笑容温婉,与这阴森环境格格不入,她上前牵住幻雪的手,盈盈一笑,“我便是这幽冥的接引使者,你当真要去那‘痴缠寒极’等他?若是他始终不来,你也不悔吗?”
      云幻雪决然地摇了摇头,“不悔。”
      “你可知痴缠寒极重在一个‘寒’字,阴冷无比,一旦无法承受明灯落地则魂飞魄散,再无重生可能,你也不惧?”
      “即为‘痴缠’便注定被情痴纠缠,纵然灰飞烟灭也不负当初的相思,又有何惧?”幻雪轻轻一笑,“倘若我们果真三世姻缘,他定会来寻我。”
      “很多人在最初的时候都是信誓旦旦,坚信终有一日苦尽甘来,然而又有多少人懂得痴心不惑方是正理,既然你心意已决,便随我来吧。”女子轻叹了口气,向前带路。
      出了幽冥司,踏过冥河忘川,白衣女子引着她往更为阴冷之地而去,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两人来到一处寒地,几株千年古槐相对而植,枝繁叶茂的相互遮挡,形成一道天然的门,古槐的一旁立有一段石碑,石碑上猩红的四个大字“痴缠寒极”在暗夜中放射着诡异的光,而那古槐之内是一望无际的光火,白衣女子指着那明明灭灭的灯火,说道:“前面就是痴缠寒极,姑娘当真不会后悔吗?”
      云幻雪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注视着那远远近近的灯火,有的一闪即逝,有的则永久不灭,冷风阵阵,火光飘摇。
      “你所看到的灯火都是痴情人手上的烛光,用来照亮自己在寒极昏暗的一方,也为了能让心爱之人在一眼之下看见自己,倘若果然承受不了这阴冷的折磨,手上的灯火一旦落入脚下的寒水之中熄灭,魂灵则会随之烟消云散。你看,有的人口口声声要厮守那份执着,却在刚进入寒极之地便因承受不了这阴寒的冥河水逃脱了,而有的人则苦苦等待数十年,那心心念念之人却始终不来,手上的灯火虽明,可那痴情的魂灵却早已薄如蝉翼,继续耗费下去只怕……”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继而信手拈来一盏明灯交到幻雪手中含笑道:“你若是此刻反悔,我可引你去奈何亭饮下相思凭,忘却心中痴念,方可再入轮回。”
      云幻雪撑起明灯依旧执着道:“多谢使者引路,我定能守得住这份痴念。”
      白衣女子摇摇头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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