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误》舞婼

43、一念堕虚妄

　　石湖湖底，南风将化为横公鱼的石冰婵放在大殿之中，而后施法将其周身打上一层又一层的保护光晕。自己坐在冰婵一侧，一边将自己体内的术法注入到虚弱的冰婵体内一边闭目养神。
　　大约数日之后，昏迷的石冰婵终于醒了过来，虚弱的身躯也在南风的帮助下重新化为了人身。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冰玉床上，双目无神。
　　南风坐在她身边心知她依旧不能从巨大的悲痛中抽离，也不说话，只陪着她干坐着。
　　“你……”石冰婵声色嘶哑地说道：“你被困血冥湖三百年也有数千年的法力，为何不直接去找她报仇？”停了片刻见他不回话，苦笑一声，“想必，我也是她的东西，连同一起摧毁才更过瘾。也罢，当日我没能救得了你，你理应恨我……”话音未落眸中再次落下泪来，此刻的泪水竟化作了殷红之色，周边的湖水也被染就了殷红的波纹。
　　“我从未恨你，当年之事不是你能左右的，你有心救我我已是心存感恩，只怪造化弄人。”南风见她一脸憔悴，唯恐此刻只有怨念维持她活下去，顿觉分外心疼。
　　“可我从不知道她所谓的慈悲大义竟如此不堪……”冰婵怨念再起，“我定要让她形神俱灭，以告慰族人在天之灵。”
　　石冰婵依霞山修行数十载并未学到任何实质上的东西，也只会御风飞行和简单的变幻之术，就连五行之法的口诀都弄不清楚，更别说灵活运用了。以她目前的状况要想找素吟荷报仇恐怕难于上青天。
　　石湖虽说有巨大的能量可供冰婵调养身体，但却对她的修行并无助益。于是石湖中休养好身体之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玲珑世界，潜入到血冥湖内一同修行妄欲邪术。
　　俗语称：修邪容易修道难。一旦从善念堕入恶道，任何妄欲妖法都不再是艰涩烦难之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正如此吧。
　　南风也是个好师父在血冥湖内将自身诸多功法秘诀一一传授于冰婵，又耐心为其护法。
　　石冰婵因心中的恨意怨念支撑，再也不似往日于依霞山那般敷衍，只全心思的跟随南风苦苦练习功法，数月之后，石冰婵已然褪去圣尊善身，身心之内皆被嗔恨之念填满。
　　素吟荷在冰城内驻足半日，悲悯这城中的万物生灵，又为众生默念了往生咒，看着成千上万灵魂被带走，她着实心中不安，一丝愧意涌上心头。
　　忙碌之中忽听一阴差抱怨起来：“也不知是哪个作孽的畜生，竟能如此找事，自己出了气，倒让我等受累，且等我回去禀明了泰山府君严查此人，若寻得到必将他告上诛圣台。”
　　听着他的抱怨素吟荷不由得出了神：正是了，那孩子还欠了幽冥数百鬼魅的性命，如今又屠了一座城，也合该让诛圣台的审判天神管上一管了……
　　待这些阴差离开后，素吟荷便给九大圣门发了一个信号，只等着诸位掌门赶来一起研究捉拿宵小之徒石冰婵。
　　一个时辰之后，九大圣山的各门派掌门陆续赶到了。几人看到如此惨烈的场景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都没说话，就连平时性格活泼甚至刁钻的列绛雪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岳凌尘小心翼翼地问：“吟荷圣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素吟荷长叹一口气说道：“此次召集大家来吟荷有事相求，此番惨烈场景相信列位在恶灵祸害人间时见过一次，之后便再没看到过了吧？实不相瞒这是石湖寒冰水所致……”说着目光看向众人，见诸位满眼惊讶，心中升起一股愧疚感，忽的单膝跪在诸位面前。
　　这倒令几位不解纷纷上前去扶她，然素吟荷并不起来，直言愧对列位。
　　紫云峰掌门师姐尹紫晴惊异问道：“素姐姐与我等向来互敬互重，当年虚妄大战亦曾保护我紫云峰众弟子，并赠送金丹与诸位，而今如何说愧对我等？”
　　列绛雪亦说道：“那年虚妄之战，多亏了吟荷圣尊的金丹，绛雪虽受了重伤却并未被妖法毁去灵根，这恩情多年来绛雪一直铭记于心，此刻说愧对我等着实折煞了我辈……”
　　素吟荷双眸落下泪来，“诸位且听我说，制造这场冰城灾难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宵小之徒石冰婵。”
　　此言一出岳凌尘登时吃了一惊急道：“圣尊为何如此肯定？冰婵姐姐一向不喜功法，况五行之水咒本就生涩难悟，以她之力怎么可能冰锁这座城？凭术法而言便是神界圣人也未必有此功法！”
　　“我知道如此说话大家必不相信，岳掌门也稍安勿躁且听我细细道来。”素吟荷目光扫过众人惊讶的脸继续道：“虚妄大战之时我深中恶灵之咒，灵根尽毁访遍千山万水才在一高人手上寻得一方，曰唯有玲珑世界横公鱼可解毒咒亦可恢复灵根，在高人指点之下，我方才进入了石湖，获取了为数不多的横公鱼……一两只将我的残病治愈，其余的便练了金丹。我因感念横公鱼族类为我等圣尊贡献之大，不忍赶尽杀绝故而将最小那只化为凡人养在了身边……”
　　素吟荷话未说完，众人哗然，纷纷顿足，彦释悯惋惜道：“虽有心悲悯其族类却不可养虎为患呀。吟荷圣尊怎如此糊涂！”
　　“素姐姐心慈手软，若是我必定会斩草除根，断断不会留下这个祸害！”尹紫晴捶手顿足道。
　　岳凌尘则完全懵住，全然不可置信，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冰婵姐姐竟是一条上古横公鱼……”
　　“眼下之际唯有靠大家全力捉拿这条漏网之鱼了！”竹忆梦呵呵笑道，“我还有个提议，既然这丫头抓到就是一死，不如这样，谁抓住了她，就归谁处置如何？”
　　无涯子冷哼一声心道：这横公鱼既为不可多得的上好灵丹妙药，哪个人都想要得到，既然他提出来不如就附和过去，最后谁能抓到那还未知。
　　众人沉默片刻，花云影看了看素吟荷说道：“怎么裁决也要看吟荷的。毕竟与她一场师徒。”
　　素吟荷点了点头，“她如今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断不会再收她入门了，各位若是谁能活捉她，我权当一件谢礼奉送。”
　　众人见她说话如此决绝都放下心来。于是便分头行动寻人去了。
　　九大圣门各派掌门私心都为了得到那最后一条横公鱼，故而很积极地去下界各方寻找，唯有太岳麓的少掌门岳凌尘每日郁郁寡欢，自从得知石冰婵是那最后一条横公鱼之后便每日心事重重，甚至于茶饭不思，凭着儿时的情分，在岳凌尘心中早已将她视如长姐亲人一般。如今这等变故令他难以接受，九大圣门联合起来捉拿她，岳凌尘更是忧思难寐。只希望冰婵能顺利躲过这一劫，哪怕从此销声匿迹也好。
　　只可惜灭族之恨，任谁也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岳凌尘无奈奈何，每日将自己关在练功房内读书写字，一旦有其他圣门探访只推说身体不适，令二叔岳峰应付了事。
　　石冰婵与南风在血冥湖湖底潜心闭关数月之后直至次年春方才出来。二人在吏山山脚下辟出一块清净之地，立了几间房舍，算作是落脚之地。
　　南风从吏山半山腰上移来几棵玉蕊种在小院内，春风中玉蕊的香气肆意飘洒，使得小院生机一片。
　　冰婵懒懒地躺在屋内，只盘算着该如何去复仇，至于南风在屋外如何折腾则半点也不关心在乎。
　　南风又在屋舍前栽种了不少山上的奇花异草，将整个院子装点得分外雅趣。收拾好一切之后才兴冲冲跑屋内去喊冰婵。哪知石冰婵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盘膝闭目，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练功亦或是睡熟了。南风讨了个没趣便出了门在院中捡了个地方坐下来。
　　正在发呆之际忽见天上由北向南飘来一大片乌云，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竟是九天圣地而来的一众悲悯圣尊。
　　南风站起身冷笑一声，随手从腰间解下酒囊灌了两口酒，眯着眼睛看着他们飘到了自己眼前。
　　领头的是缥缈海的掌门人北堂毓。老头右手持一条白色拂尘，眉毛胡须皆成白色，面相红润看起来慈眉善目，他微微一笑：“南公子，一别之后可安好？”
　　南风亦微笑道：“当然，托你们一众圣尊的福。不知诸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还是再次想要带走在下的宝剑？”
　　“非也，我等不过是路过而已，想问问公子可有见过依霞山小门徒石冰婵？”北堂毓话说得很是客气。
　　南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诸位屋内坐坐，仔细找找看，若是有你们便带走，若是没有下次来我可就要好好招待各位了。请吧——”
　　北堂毓见他如此，也不推脱客气，抬脚向屋内走去。然而南风早已在屋内设下来结界，任凭你神界圣人也无法看到结界之内的石冰婵。一行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将房屋寻了个遍也没找到石冰婵的影子，只得灰溜溜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