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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濯濯清远 ...

  •   勾勒着一丛蓝紫色的短茎小花青瓷小瓶,瓶身微凉,落入她掌中,无别与他手间的温度。

      夏煦指腹轻轻划过,抚摸这株幽然植根于水中碎石间的罕见花卉。心绪茫然而飘忽,不知去向哪方。

      “这是烟寒水,水草而已。”男子起身,声线清然悠远,不缓不紧。

      烟寒水。单名字,就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然无奈。

      寒风迎面,冽冽清寒。吹落了枝头堆积的白雪,吹散了傲然无畏的薄薄红瓣。夏煦动了动冰凉僵硬的双唇,将瓷瓶揣入袖中,便伸手去抖裙角的冰凉。

      她只顾衣裙,一心垂首拨弄,竟是不知,她脸上、耳朵上,都还沾着几片红梅。早先的冰雪已化作水汽,混合着细碎的梅花,道不尽的着露水嫩。

      不忍,又不由自己。青色衣角随风如流水般波动,自大氅中探出微白修长的一手……

      耳边如羽轻掠,携丝丝微凉,柔软而清浅。夏煦肩头一颤,十指倏忽之间紧握成拳。

      可睁目与之相对,他好看的眉眼说不出的蛊惑。不由自主,又不动声色的,软了她攥紧的两手。

      青衣宽衫微漾,耳垂的触动亦随之瞬息抽离。留下一串酥麻,直入心头掀起波澜。涩然恍惚,夏煦抬手揉去耳边的触感,一时竟有些无措。

      “脸上还有。”他温声提醒一句,便静然不语。

      夏煦并不知脸上还有什么,只觉得忽然之间发烫的厉害。愣愣地移开视线,不敢与之相视。两手也不知如何自处,拉过袖子便抹了起来。

      他无奈扬唇,温软展颜。相较于身后惑人心神的红梅,过之而无不及。

      淡然如月,清然如云,濯濯似莲,幽幽似兰。这超越凡尘的气华,笑得时候,竟是这样让人移不开眼。

      正当二人静默无言,迎风送来一阵醇然清甜的酒香。以为置身梦境,夏煦忙蹙了蹙鼻子,使劲吸了几下来确认……

      “还真是酒!”似惊似喜,夏煦眉梢漾起,两眼亦是灼灼生彩。她抬眸,殷殷问道:“先生可否辨得出,这是不是梅花酒的味道?”

      “是。”他毫无犹疑地回应说。

      “那……先生能否带我去寻几坛?”

      “不可。”收了面上的温然之色,他道。

      “为何?”

      本无意拒绝,可当他视线慢移,停留在夏煦手背上时,又不得不拒绝。稍一浅思,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姑娘有伤,方才所用药物,沾不得酒。便是我愿相赠,伤口未愈,也无法品得其味。”

      “是先生自己酿制的酒吗?”夏煦颇感意外。见他点头,又继续道:“我自己并不会饮酒,只带回去送于家人。先生可否……舍我几坛?”

      她语气中,清冷却不乏恳切相求的之意。他不忍相拒。可他就算是愿意,这酒,她独自一人,也是万万带不回去。

      于是他就轻声地笑了笑,“三尺深的酒坛,姑娘确定要带几坛回去?”

      夏煦嗓间一滞,无话可说。

      三尺深的酒坛?这确实……带不回去!她遗憾望一眼远处,反过来,颇具幽怨地叹一句:“酿个酒,偏找那样大一坛子做什么!”

      她声音不大,似在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可借着无尽的冷风,他仍然分毫不差的收入耳中。

      好似……还是他的不是了。

      无奈笑了笑,他又有些无言以对。见她迎着凉风,不时蹙鼻头寻酒香,心下不忍,道:“此处以北不足二里之处,有一茅舍。姑娘改日若得空,可来此一趟。到时,我定装坛成封,便于姑娘携带,可好?”

      他考虑的周到,这样一说,夏煦甚觉惭愧。慌忙敛了心神,她追问一句:“先生长居此处吗?”

      “只偶尔来一趟。”

      偶尔……那她隔日再来,如何找他?这样大的苍云山,她怎知他住在哪处?

      她的疑问无需言语,单看一眼她锁起的细眉,便已被他探知。他说:“十日之后,姑娘再来,我定在次等候。”

      如此也好。夏煦勾了勾唇角,有礼道:“劳烦先生。”

      时辰不早,再耽搁天就要暗。夜间路滑,不宜行路。道了别,夏煦仰头望一眼树头轻扬的发带,眷恋良久,欲转身离去。

      忽然,一阵细碎的声音如缕缕细烟般钻入耳中。“等等……”她转动着明亮的眸子,出声道。

      他停步,转身,“怎么?”

      “先生……可听得到有异响?”

      他蹙眉,屏息竖耳,除了冷冽的寒风之外,确是什么也没听到。再转眸,见夏煦有些神经兮兮地往西弯腰探步,竟觉得十分好笑。

      他也真就笑了出来……

      夏煦拧眉朝他低吼了一句,“先生笑什么?”

      他迅速敛起面上笑容之后,扬手道:“你继续……”

      夏煦虽说不能耳听八方,可只要入耳,自信是没什么错。这梅林地处山巅,四野空旷,但凡有动静,于她确实不难分辨。

      绕过一株株红梅,顺着感觉中的微弱声音探步而行,越是接近声响发出的地方,心也就悬的越高……

      突然,一匹正躺在地上的灰狼面露凶光的直起上身来,恶狠狠地盯着惊在原地的夏煦。那灰褐色的眸子,含带刺芒,像是要在须臾之间将眼前的人扑倒撕碎了。

      夏煦不由暗骂自己一句:都说人不能好奇,应验了吧?

      正当那那凶狠的恶狼露出一口利牙蓄势而起时,夏煦凝神敛息,警惕直视,已做好了赤手空拳与之相搏的准备。

      可不待她有所行动,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只觉得一阵意料之外的晕眩,他如同一堵高墙,将她护在了身后……

      凌乱舞动着的发丝轻柔拂过她的脸颊,淡色云纹大氅随风卷起衣角。阵阵清幽梅香从她鼻尖处划过,她竟有些失神的呆愣着一动不动……

      他不知,以她的身手,无需旁人保护吗?

      今日初遇,他定是不知的。

      一股暖流流窜心头,夏煦抬眸望着他,唇畔不由蕴起一抹温笑。清浅的停留,须臾间一闪而过。

      这时,灰狼软绵绵的瘫在一旁,没了方才的凶狠不说,口中还不时地发出低弱无力的嗷嗷嚎叫声。

      夏煦拽着他的褒衣长袖,偏过头往前探了一眼:“原来是个软柿子!”

      “若不是,你是不是打算好了要喂饱它?”

      清凌的嗓音难藏厉色,吼得夏煦摸不着头脑。她愣愣眨巴下眼睛,匆匆将视线移至灰狼身上。

      正当这狼无力闭目时,它的腹部隐隐有东西顶着。一下下的掀动松垮垮的皮肉。夏煦也不知那是什么,只睁目紧紧盯着那一处。

      不多会儿,一个红彤彤的小东西蠕动着钻了出来。还没有毛,浑身沾了血迹,软绵绵的,站也站不稳。

      看样子,应是个刚出生的狼崽子。

      还没来得及说句感谢的话来,夏煦便小跑着停在那已经没了气息的灰狼身旁。她掀起灰狼的肚皮,发现除了这一只之外,其余的三只都已经僵了。可这蠕动着的小东西太软了,夏煦的手伸了又伸,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尝试着怎么抱起它。

      “这母狼应是出来寻食早产了……”

      “你这都是废话!”夏煦不经意地就嘟囔了这么一句。她再次取下发簪在斗篷下摆划开条口子,使力拽下一块来。将这厚厚的布铺展在雪上,再小心将那小东西一点点挪上去,而后慢慢的用双手捧起。

      “先生……知道怎么救吗?”

      清眸水光泠泠,如墨色珠玉般的瞳孔满是殷切的期盼。

      一声空阔声响划过头顶高空,竟破天似的出现一只灰鹰。它悠然拉出一条流畅的弧线,盘旋之后,往西飞去。如此大的动静,在这梅林间尤显清冽,引二人仰视良久。

      男子澈亮如泉的双眸骤然之间深暗难测,不知思量几何。

      片刻之后,他收回神思,打量一眼夏煦,摇头说:“狼崽需母奶喂养,它才出生,又受了冻。就算姑娘带回去,也是养不活的!”

      夏煦咬着唇瓣,左右回视他半晌,微微叹了口气说:“我怎么从先生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轻蔑的意味呢?”她撇了撇嘴之后她便捧着那小狼崽子转身迈步。

      “反正都是死,死在哪都一样!”她小声说。

      他不是轻蔑,是想着她手上有伤,这一路抱着这东西下山,会扯动伤口。他也是真没见过像她这么不在意自己的。

      无奈一笑,他朝着夏煦的背影说:“你若真想尝试,找些牲畜的奶水喂喂看。”

      语毕,收回道不明的温润眸光,不等夏煦回应便匆忙朝着另一方向离去。

      夏煦想停下脚步问了他的姓名,再道句谢。谁知转过身来,他已经走了老远……

      他说十日之后。想必那时,她是可以知他姓名的。

      她颇感遗憾地悠悠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淡绿色的身影,出尘风华难以掩盖。抿了抿冻得发紫的唇瓣,夏煦垂眸含笑瞥一眼左手绷起的伤口处,定神朝山下而去。

      好在她今日穿得厚,一路怀揣着这小狼崽子顺着来时的路下山,它也没能冻死,还感觉暖和的往里钻了钻。刚出生的幼崽眼睛睁不开,夏煦左右看着也弄不明它到底是醒着还是熟睡。

      那人说,养不养得活还难说。眼下,只要它暂时死不了,应是还有机会存活的。

      探了探它的气息,夏煦欣悦弯起唇角,步履加快,未敢再作耽搁。

  • 作者有话要说:  夏煦:若不是你长得好看,你敢动我耳朵试试!
    先生不时平复胸口: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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