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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旧友到访 ...

  •   年假一休,便是好几天的懒散。

      薄云浮游,远山含黛。实在无事可做,夏煦着一套对襟兔绒银锈海棠短襦,正斜靠在廊下合目浅眠。

      微光清和,透过廊架投出一道道暗影交错的微弱光点。柔光温暖,和风拂面,如此光景,甚是宜人。

      灰耳收了往常的活泼,耷拉着两只软毛耳朵,胖乎乎的身子团做一个圈,懒懒缩在夏煦两膝。一身灰毛在斑驳日影下,条丝油亮,细软光滑。

      一人,一狼。分外安宁的日子,闲适悠然。

      黎娘恐她这么待着会着凉,回室内取块烟灰金丝双雀薄毯。正要搭在她身上时,院门闷重响动,一名家丁躬身走了进来。

      受了惊动,夏煦忽地就直起身来。灰耳也迷迷糊糊地张开四爪伸个懒腰,垂首抖掉一身的疲倦后,从夏煦膝上跳了下去。

      家丁双手平展,递上一帖名纸。“三小姐,府外有人拜访。”

      夏煦慵懒接过展纸一看,忽然唇畔弯起,妙目骤然清明若水,一抹惊喜也在面上悄然绽开。她站起身来,随意拽一把有些褶皱的衣裙后提步往外。

      行甬道,过拱门,经荷塘。远远便瞧见府门外裹着鹅黄云锦,悬细丝帷幔的马车。马车一侧,站着一主一仆。

      女子琼鼻秀挺,粉唇带雾。细眉弯如柳叶,薄染浅黛。面若春桃,嫩如羊脂。眸似明月,微含秋水柔情。就这样静立不动,她便自带着一种婀娜婷婷,撩人心怀的风姿。

      她上着松花淡梅青碧阔袖短袄,下着松针暗纹烟纱曳地长裙,腰系秋香缀珠锦带。纤髾及地如燕尾,轻风拨动,恰似春江流水。

      她一直都是美的,不止是那张精致无暇的鹅蛋脸,还有那些从骨子里透出的大气华贵。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在夏煦看来都极其惑人心神。

      可惜,与之前的她相比,还是缺了几分灵动。

      “依晴姐——”

      见夏煦疾步迈出门槛,她眉眼含笑,袅袅上前。“一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子?”

      夏煦笑着上前拉过她的柔荑玉手,“我是没怎么变,你倒是变的不少。这夏府你之前来的还少吗?怎么还学的旁人那见外的一套,开始斯文的递名帖了。”

      上官依晴掩唇一笑,伸手掐了一把夏煦的手臂。“你光顾着埋怨,也不算算我多久没来了。你自己看看,这府门前的门令换了好大一批,谁还能记得我?”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夏煦白了她一眼,便挽臂进了门。

      许久不见的二人是裹了一肚子的话,一路谈笑下,直接到了芙蕖院。

      廊下放置矮几,铺着两块圆形锦堂软垫。松青细致地摆上了几道甜点,又提了炭炉搁在一侧,上头坐着一个金亮铜壶。

      可能是嗅到生人的气息,灰耳似离弦之箭,窜出来就张口低嗷。

      上官依晴没见过这东西,慌忙躲在夏煦身后,探出头又喜又惊地瞪着灰耳。“这什么东西,小小模样怎的如此凶猛?”

      “一只小狼。”夏煦暗暗偷笑之后,一把将灰耳捞起来抱在怀里。她使劲揪了一把它竖起的双耳,“不是外人,不许瞎叫唤。”

      灰耳真像能听得懂一般,低声婉转地嗷了一声,便乖乖垂下耳朵。夏煦顺了两把它油亮的灰白毛发,将它丢给松青。松青接过,便揣着它退在一侧。

      “你真行,竟有胆子养狼。狼可都是食肉的,就不怕哪天兽性不退,窜出来咬你。”上官依晴咂咂嘴,颇感不可思议的说道。

      “我也没想到。看它红彤彤的缩在雪地怪可怜,便带回养着试试。”夏煦耸耸肩头,拿巾帕擦了手。

      “你这次回乐陵能待多久?”

      夏煦席地而坐,探手掀开铜盖,缭绕水雾刹那间升腾而起。她舀一勺清水倒入,从水纹青瓷盅内取一块茶饼投放进去。

      “还不知,左不过几日时间。”上官依晴托腮浅笑,继续道:“母亲到定国候府探望一番,若没什么事耽搁,也就在这两天便返回定禾郡了。”

      她口中的定国候府,便是先前盛名远播的上官家。而今,除了这在外的名声,府内上下毫无鲜活之气。每每提起,夏煦总是不由自主地觉得遗憾。

      “怎么这么急就走?”

      “已经算是慢的了。前些日子听说你调去了孤军,我猜着你会比之前累上许多。此次回乐陵也就趁着年节探探亲。原本不想来打扰你的,可还是忍不住的想来这芙蕖院看看……”

      她唇角清浅温和的笑容未收,可眸中却是在隐隐发红。恍惚间,双睑也似是不由自主的含起浅浅水雾。

      夏煦忽然的鼻头酸涩起来。她佯装无意地咬唇,掩去面上的异色,而后垂首洗涮几上开冰裂片的青瓷茶盏。

      已经过去一年了……

      她原本应是含着金汤匙无忧无虑的安平郡主。母亲是大周身份尊贵的晋阳四公主,父亲出自上官家族,是威名赫赫的佂北将军。

      可就在七年前,忽然壮大起来的北梁,时不时的就会有散兵肆意扰乱大周北境。眼看北境混乱,北梁兴兵二十万,趁机强攻定禾郡北线的琛秧城。此战惨烈,光是守卫一座城就整整打了三月。大周守北将士几乎在此战中全军覆没。

      最终琛秧城破,上官云重伤不治,愧恨而亡。

      而后,大周派兵往北又接连打了几场,皆是以惨败收场。朝内无将,陛下无奈之下,忍辱求和。最终,除了被北梁攻占的城池之外,又连割定禾郡北方四城,再送珍宝百箱,才换得了一纸十年合约,以求得大周休养喘息的机会。

      可十年未到,北梁强兵再次卷土重来。

      这次,领兵御敌的,就是夏岩。

      虽说近两年抵抗,最后保得定禾郡百里之内的城池未失,可因援军迟缓,结果还是死伤无数。

      这芙蕖院,分左右两苑。左苑偏南,是夏凌生前所住。上官依晴自小隔三差五的就往夏府跑,一进门便熟门熟路来芙蕖院晃悠。这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在夏凌身上。

      她一直都是心仪夏凌的,从儿时至今……

      事实上,在夏凌北去的前三个月,他们才刚订了亲。婚期也一并商议好了,就定在暖春的三月十六。

      可最终,她备好嫁衣等了他两年,他却未能安然回归。

      那件经百位绣娘精心缝制的血色红衣,如今还悬在晋阳公主府的枝式木架上。从夏凌入葬功德堂起,她便再没碰过……

      一年前,晋阳公主决心到定禾郡长居,上官依晴也毫不犹疑地随着母亲同去。

      定禾郡,那是她的父亲,和未婚夫婿身死之地……

      如今北梁散兵时不时的还会在定禾郡以北出没。那里稍稍有些家底的,多举家南迁。哥哥已经死了,夏煦实不想哥哥牵挂的人,每日活的提心吊胆。

      沉默许久之后,夏煦才哑声劝道:“依晴姐,这里还有那么多的亲友,定国侯府的一家老小也需要人照看。定禾郡不安稳,你与晋阳公主还是安安稳稳地留在乐陵吧。”

      上官依晴盈然而笑,摇头回答说:“定国侯府有圣上庇佑,我们也是放心的。定禾郡挺好,山清水秀,分外宜人。我与母亲常住在西阴山,并不常往城中去,亦没什么危险,你无需为我们担心。”

      “可是……”

      “你放心。我这么大人了,还能没个分寸?”

      若是能劝的动,早在一年前她就不会走了。夏煦知她性情,也没再继续多言。她颤抖伸手,提起铜壶仔细分茶。

      茶香袅袅而起,如烟如丝。

      上官依晴温婉勾唇,端盏呷茶。白雾腾腾,氤氲缭绕。衬着她的凤眸朦胧醉人,就连那分藏不住的水波都是格外的动人心弦。

      可她身上,最是刺目的,不是眸中强压至底的水光,而是手腕上那串金丝暖玉的手钏。玉珠细嫩柔滑,温润乳腻,珠芯纹路犹如青丝,环环相绕。

      那是夏凌先前送于她的。如今夏煦看着,只觉得这如青丝般的金色细纹更像是纷乱解不开的愁绪。

      如若哥哥还活着,她必定不是这样的。

      夏煦如是想着,也缓缓端起了几上的青釉茶盏。“你此次一走……还要多久才能回来一次?”

      她抿唇浅思,秋色褐瞳闪过几分犹疑,几分伤感。

      “等你哪天嫁人,我说什么都会回来的。你若是真想见我,就赶紧找个夫君让我瞧瞧。”她收起面上的苦涩,不太自然的调笑道。

      “那你这话的意思岂不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哪有你这样咒自己嫁不出去的?”她将手中茶盏搁在几案上。柔光之下,她故意沉着的脸颊白皙透亮,好似去了壳的鸡蛋。

      夏煦撇撇嘴,笑而不答。

      饮了几盏清茶,微光渐隐,暖风和散。上官依晴去了夏凌住过的院子。

      夏凌不喜花木拥堵院落,所以院中除了几株白梅之外什么也没有。家丁们隔几日都会来打扫,可夏煦从不让他们挪动里头的任何一物。夏凌常坐的熟褐软垫,常用的黑漆几案,还一直是原有的模样。就连那本他翻看一半的竹简,也都未动分毫的静静躺在矮几上。

      这里,与记忆中的重重交叠,分毫不差。可就算如此,也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味道。

      他也是不会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上官依晴这个美眉,对女主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估计有人会猜测,女主哥哥会不会还活着。
    要不依晴小朋友太可怜了。
    这个……
    【摊手】作者菌需要借借太上老君的一葫芦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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