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与大狗熊（完结））》胡淼淼

8、第八章 柜子里的女人

　　就在李小榕心脏突突直跳时，耳边传来何莉均匀的呼吸声。
　　听声音，何莉睡的很沉。
　　李小榕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心情尚未平复。脑袋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疑问，却找不出答案。
　　第二天一早，李小榕顶着熊猫眼怨念的把何莉踢起床。
　　何莉看她这副模样，十分不解，问：“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是不是没睡好？”
　　李小榕看了她一眼，眼皮都要睁不开，什么都没说。
　　何莉露出狐疑的神色，眼珠转了转，脸色突然就变了。
　　“我昨晚是不是梦游了？”她轻声问。
　　“不仅梦游，还说梦话……”李小榕困得一脸木然的表情，“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毛病。”
　　“我说了什么吗？”何莉小心翼翼地问。
　　李小榕半晌没说话，两个人陷入了胶着的沉默之中。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终于何莉打破了沉默，她似乎明白了沉默的含义，“其实，我本不想瞒着你的，毕竟我们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室友。”
　　李小榕听何莉的语气，知道她打算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事情都说出来。于是也不做声，只是默默地坐在床的另一边，眼神清澈，直直的看着何莉。
　　何莉的故事不算太长，不过是青春的叛逆的故事。
　　高二的何莉在外人看来是一个斯文秀气乖巧听话的女孩，然而内心却无比向往自由，课业压力再加上父母之间无休无止的争执、吵闹，母亲在酗酒无度的父亲面前虽然懦弱，却将怨气都倾泻到唯一的女儿何莉身上，虽然很少动手打她，却总是用最恶毒的言语来羞辱这个未成年的少女。
　　高二下学期开始，何莉开始和同学一起去泡网吧，翘课，通宵打游戏，剪了很短的短发，学会了抽烟。
　　这个时候，同班一个女生开始向她示好，之前，她们并未有太多交集。
　　那个女生面容姣好，身材苗条，扎着高马尾，家境也远远好于何莉家，那个女孩的名字里有一个棋，大家叫她小棋。
　　何莉一开始对小棋是厌恶的，这种厌恶在某个程度上，也是一种嫉妒心理。因为在那个时候，普通的学生还是以穿校服为主，而小棋却将校服套在自己的衣服上面，进了学校就把校服脱掉，穿着自己好看的衣服，因此也常常被老师批评。不过她很受男生喜欢，因此也被女生孤立，所以她要么和男生一起，要么独来独往。
　　何莉没想到，小棋缠上来却怎么都甩不掉。自己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去网吧，小棋就坐在一边看她玩游戏；想抽烟，小棋就自掏腰包买烟送到她手上；平时的饮料零食就不必说了，衣服鞋帽也送，甚至连何莉的第一部诺基亚手机也是小棋送的。
　　刚开始何莉还觉得不好意思，后来慢慢的就觉得理所当然，再到后来，看上什么就直接告诉小棋，买的晚了还能对她发火，大吼大叫。而小棋，却总是笑眯眯地望着她，说着“知道啦知道啦…”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半个学期，直到何莉父母离婚，她被判给父亲，母亲则去了南方，很多年都没有音信。
　　突然间家里安静了下来，那段时间，没有人再絮絮叨叨，没有人再指着她的鼻尖大骂，也没有人再做好一桌饭菜温茶。
　　父亲终于不再酗酒，又几个月后，何莉多了个小妈。那个时候，她已经读完了高三上学期，正值腊月。她看着父亲大摆酒席，看着小妈言笑晏晏，看着亲戚欢声笑语，杯盏尽欢……突然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上学。
　　小棋虽然惊讶于何莉的改变，但依然陪着她好好上课，自习到深夜……何莉也已经习惯了小棋的陪伴。
　　忙碌紧张的高三下学期，在空气逐渐转暖变热、莺飞草长叶繁花盛间溜走。
　　最后两个人虽然没能考进同一所大学，却也在同一个城市。何莉进了本省一所不错的综合类大学，而小棋则进了一所昂贵的某某大学某某学院。
　　也就是在大学的这几年里，两人关系却比以往更加亲近，虽然何莉还是依靠着小棋的经济，但是也开始做兼职赚钱。
　　两个人的暧昧在毕业前终于打破，最后两个人毕业后都去了S市，开始了一段同居生活。可是，小棋父母希望她回到家乡，给她安排了出路，可是小棋怎么都不愿意回去，她父母只好切断了她的经济供给。
　　大城市的花销不菲，何莉和小棋拮据的生活慢慢的开始矛盾不断，何莉越来越在意小棋，接近小棋每一个人，无论男女，她都充满了嫉妒和排斥。
　　直到有一天晚上，何莉在路口看见小棋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无论小棋怎么解释，何莉都不相信，她只觉得是小棋背叛了自己，自己好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可怜的人，无法拥有普通的幸福：完整的家庭、亲密的好友、普通的男朋友……
　　之后，冷战与暴力交替，两个人都疲惫不堪，这段感情终于又到了尽头。
　　一个阴雨的晚上，何莉下班回到住所，看见小棋的东西都已经搬走，桌子上留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
　　后来，何莉留起了长发，学会了化妆，还买了各种漂亮的衣服鞋子包包，她越来越像小棋……虽然后来何莉也交过其他女朋友和男朋友，但是都很快就分手了，她忘不了小棋。

　　“你和小棋的眼睛长得很像……”何莉对李小榕说，“你总让我想起她。”
　　“可是我不是她。”李小榕听完这个故事，说不惊讶是假的，但是也没惊讶到跳起来的地步。
　　“是的，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回去找她？”
　　“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她把我丢了，我找不到她了。”
　　“可是你又放不下。”
　　“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反正我迟早是要结婚的。”
　　“那她怎么办？”
　　“她也是要结婚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何莉愣了一下，仿佛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能当时真的还年轻吧……”终于何莉说，“还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你现在还是很年轻呀。”
　　“老了，我的心早就老了。”何莉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谢谢你。”
　　“谢我什么？”李小榕不明白。
　　“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个故事，还有，谢谢你还愿意和我说话。”何莉苦笑。
　　李小榕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也能大概想象出她们两个人当时偷偷摸摸地恋爱的情形，毕竟绝大多数人依然非常传统。
　　“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个故事。”李小榕看了看时间，“咱们出去吃饭吧，不早了，今晚就要回S市了，我们要好好享受一下成都的美食。”
　　阳光洒进来，又是一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