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造物与造物主的谎言（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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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pod启动了实验室深处保存得还算完好的机器，半空中投影出的屏幕显示出了这座研究室建立的始末。
龙灾，疫/病，克/隆人，格式塔计划……
最重要的是，结尾用同样的字体写着的那行字。
“人类至此全部灭亡。”
人类早就灭绝了。
时间远在寄叶部队建立之前。
那么送上月球的物资火箭是怎么回事？定时收到的来自月面的联络又是怎么回事？谁创造了寄叶？为人类荣光而存在的寄叶是在为什么而战？
数年来，身处物资丰富的地区却没有接到过一次资源收集任务、定期进行但内容一致的僵硬的视频联络、地堡没有留下一丝人类的痕迹、以及那句“愿人类荣光永存”……
明明机体没有任何损伤，17S却双腿一软险些倒下去，手用力地撑着面前装置的台面才勉强没摔倒。耳边传来pod提示机体温度异常的声音，17S强行稳定了数据，转头继续骇入寻找其他的记录。
不可以，不能相信，不能只听一面之词。17S快速地翻找着还能读取的数据，她要知道真相，她想要了解真实。
然而，即使竭力将注意力放在搜寻数据上，17S却觉得自己的意识在屏幕的白光中被抽离出了机体。耳边仿佛不是捕获数据的提示音，而是那些听了很多很多年的月面联络，那些呆滞的、死板的，就像是只为了鼓舞士气而鼓舞士气的——机器。
是啊，哪怕仅凭她自己这几年从图书馆废墟里翻找到的还能看的书来看，即使是机体被销毁只要有数据就能“复活”的寄叶人造人部队，都远比通讯里的“人类”要更接近人类。
……
大量的研究数据与记录文件被从几年前的浏览记录中翻找出来，白色的数据流在无照明的地下空间显得这些文字愈发刺眼。
这里的数据，最初是从万余年前开始记载的，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人类、AI和人造人的传承与续写，经过多次拷贝和数据升级才最终存储进这个终端里。
而这个终端所在的机构，就是人类最后的要塞之一，曾保存着大量的人类身体并持续制造着克/隆人的研究所。
所以才会藏在地下深处，所以才有着那样规格的保护措施，所以在这么多年的灾难侵蚀下依然有着可以运行的装置。
单个记录的初始年份都已经确认是真实的，最后的一段记录是由负责看顾冷冻着的人类身体的人造人记下的，署名的机型还有几个个体就在附近的地区活动，几乎没有造假的可能。
17S终于撑不住了，倚着庞大的终端装置呆坐在地上。
无论寄叶的真相是什么，都已经可以确定他们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早已不存在的神服务，为一个虚构的故事付出一切。
“你觉得，我们的存在，我们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迄今为止一遍又一遍的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即使夺回了地球又怎样呢，那也只是连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都被剥夺而已。
17S就那样坐在那里，眼眶里蕴着的水不受控制地坠下，她没有抬手抹去，只是嘲讽地笑。寄叶的每一个机体都设计得“贴近人类”，也不知道加上这个功能的人到底是在鼓舞他们还是在讽刺他们。
“警告，YoRHa No.17 Type S，你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过长的时间，请尽快离开与地堡联系。”
17S闭上了眼，随后撑着地面站起来，断开pod与研究所信息终端的连接，看着光屏消失四周陷入黑暗。
“pod，我下来多久了。”
“19小时42分15秒。”
“那么，删除以现在为起点向前20小时向后1小时12分钟、共计21小时12分钟的数据。”
“无法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照做就行。”
“明白，已清除此前20小时的数据，后续数据将在计时结束后进行删除。”
17S笑笑，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再次路过那些圆柱体装置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那里面曾经有她的、他们的神，他们的造物主，即使连这都可能是虚构的。
而现在，神已经离去，徒留神的信徒在地面向染血的空荡神座献上一切。
她曾在31S传回的图书馆的数据中看到这样的故事，彼时她觉得那些信奉“神”的人类真的很愚蠢，没想到如今时移世易，她自己也成了信仰虚无神座的其中一员。
到达地面之后，17S断开了数据同步，又骇入了最近才游荡到附近的几只中等体型的机械生命体，炸毁了入口附近的山体，将秘密埋藏。
之后她收到了通讯官的定时联络，嘻嘻哈哈地应付了对方的叮嘱，又在司令官的警告下表示一切都好她会勤勤恳恳好好工作。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寄叶”了，再也不会属于那个“愿人类荣光永存”的寄叶了。
作为一个普通的寄叶机体，17S其实很早之前就发觉了自己和同僚们的微小但是又很危险的差异。虽说寄叶的大家因为要“贴近人类”的原因而性格各异，但她发现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像她这样对人类仅仅抱有好奇心。
纯粹的好奇心，对人类文明的好奇、对人类社会的好奇、甚至是对人类这一存在本身的好奇。对人类、对地面好奇的个体其实很多，但从来没有谁像她一样，对人类没有敬爱也没有畏惧，例行的联络也只是完成任务一样地说出“愿人类荣光永存”，甚至她一度觉得以寄叶上下对人类的衷心程度，这种定期联络完全是不必要的。
然而即便如此，从不认为自己是在为人类而战、只是以“毕竟是寄叶的一员”“大家都为此而战那么我也和大家一起吧”这样的心态去战斗的17S也不得不承认，看到记录中最后的那行字的时候，她的数据都已经混乱到了崩溃的边缘。
于是17S没有上传她看到的任何数据，并且关闭了和地堡的数据同步，删除pod存储的数据，拒绝将这一切再告诉下一个人。
她不确定自己数据波动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刚从O型转成S型所以还不够稳定？又或许是即便是她也还是从数据的最深处爱着人类的？17S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那种机体深处某个部件突然崩溃一样的感觉、认知故障的警告提示，她不能用整个寄叶的安稳去寻求这个答案。
如果人造人拥有恐惧的情绪，那么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17S想着，握紧了手里本属于31S的刀。
对31S来说，长久以来的信仰被击碎，支撑自己战斗的信念被碾进尘埃里，17S不知道他在最后是怎么装作无事发生的。从诞生起就坚信不疑的真实实际上是被编造的谎言，自身存在的意义被否决，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如果这感觉就是人类情感中的痛苦的话。
……她大概明白31S的选择了。
正式因为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31S才会选择在离开时以不善战斗的侦察机体的身份冲进交战中心，在明知有去无回的情况下没有选择退回研究所内暂避危险寻找支援，反而迎着机械生命体的围攻，还在混战中删除自己的所有数据。
而在31S的印象中，17O一直是个对人类充满了好奇心的人，在这个一直是夜晚的地区，每一次联络时他都会传一些与人类有关的信息回去，幸好这一片曾是繁华的人类城市，因为气候的温和所有的东西也都保留得很完整，不然怕是完全满足不了她的好奇心。
在发现了那些文献之后，31S尝试过隐瞒这些会颠覆整个寄叶部队认知的情报，而隐瞒的结果便是自己的数据开始在“思考”中崩溃。但即使崩溃，他也不敢删除这些数据，如果删除之后他又再次踏入那里，是不是又要再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呢？
于是他想到了死。只要死去，将这具机体废弃，把所有的数据都清除干净，那么除非像9号S型那样的特殊个体不然绝不会再被派遣到这一区域了。
最后，他只是迎着大群机械生命体的攻击一面迎击一面连接地堡的数据库清除自己的数据，在被逼到死角、被机械生命体啃咬撕扯身体的时候将最后的数据转移到身后的刀上，并对通讯官小姐说。
“可以的话，请17O小姐回收我的武器。”
他将是否要知道、公布这个秘密的选择权交给了比他优秀的17O，无论是她根本不回来、或者来了但没有去打开那扇门，还是更进一步将事实公之于众，都交给17O小姐吧。
搭档了这么久，31S也隐约察觉到了17O藏起来的小秘密，但他从来没有问过。每个寄叶机体或多或少都是有自己的缺陷的，17O也许少了一点对人类的敬畏但也从未做出违反规定的事情，反而是很努力地在学习周围其他人、让自己变得“敬畏人类”。她尊重差异，也尊重他们必须有的共性，所以她在努力学习如何去“爱”人类。
然而就像书本上说的，不爱就是不爱，爱不是能够靠模仿和学习理解的情感。
所以，这位“不爱人类”的通讯官17O小姐会比他们这些从诞生起就被动地去爱人类的人都要坚强。
31S没有YoRHa No.9 Type S那样优越的骇入能力，更无法远程骇入地堡终端将包括31号S型的所有数据清除，那么与其因为自己的崩溃或反常被处刑机抓住再把数据研究个透彻再进行恢复，不如就此删除所有的记录彻底地“杀死”自己，异常行为还能被解释成避免病毒感染地堡终端。
把钥匙交给她。17O小姐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即使已经删除了所有的数据，倒在地上、系统严重受损，直到最后一秒31S依旧从心底里这样确信着。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造物与造物主的谎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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