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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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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莫和琴琴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太阳才升高了些许。早晨稀薄的冷意散开去,琴琴跟在老莫身边走在巷子里,手里拿了串老莫刚刚给她买的糖葫芦。
老莫解下腰间破布裹着的长剑,随手往空中一抛,长剑便悬停在空中扩大了不少,正好能让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上面。老莫脚下浮空,当先站了上去,招呼琴琴过来:“上来吃,我们这就去秋染峰了。”
秋染峰是碧霄宫掌门嫡传弟子周月如所在的山峰。碧霄宫现如今有大小山峰七十八座,元婴期以上的修为便可独居一座山峰,周月如的秋染峰就是座小山峰。今日是周月如做东的一个小宴,她早早给相熟的朋友发了请柬,老莫和琴琴正是赶着去赴宴。
琴琴咬着山楂含糊不清应了一声,轻盈地跃上了长剑。她站在长剑的后端,便用空出来的左手向前揽住老莫的腰,整个人都趴伏在了老莫的背上。
长剑极其平稳地迅速升空,向着碧霄宫葱葱郁郁的群山疾行而去。老莫把琴琴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往里带了带,还是忍不住回头嘱咐她:
“慢点吃,你别呛了风。”
修者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何况琴琴本身修为颇高,老莫的叮嘱就显得更加婆婆妈妈。琴琴仰天翻个白眼:“你真是越老话越多。”她握着糖葫芦的右手往前面一伸,正好递到老莫嘴边:“很甜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老莫低下头,就着琴琴的手咬了一颗山楂,一边十分不领情地点评:“甜不拉几的,真的不好吃。”琴琴左手还揽着老莫的腰,听见这话立刻柳眉倒竖,攥紧手指掐了老莫一把,老莫哎哟一声,两人脚下的长剑跟着一晃,歪歪斜斜冲着山峰旁一株斜伸出来的古松飞去。
那古松生得高大,粗壮的枝干虬结,每一根松针都因风霜的打磨而变得无比尖利,眼看着就两人就要一头撞上。琴琴立时惊叫一声,左手刚抱紧了老莫,脚下的飞剑忽然猛地向下一沉,险险擦着古松的枝叶蹭了过去。
琴琴这才松了口气。她贴着老莫的后背,感觉到老莫的胸腔传来沉闷却又压抑不住的笑声,男人的肩膀都在小幅度地颤抖。琴琴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老莫刚刚是在故意吓她,她抬手就在老莫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
她话音刚落,老莫抖着肩膀,放声大笑起来。
琴琴也觉得自己未免反应过度,她瞪了老莫的背影一会,终于再板不住脸,嘴角小小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老莫就算是背对着她,也感觉得到她笑了,他抓住琴琴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笑嘻嘻道:“对嘛,多笑笑,老耷拉个脸多不好,容易老得快的——”
到秋染峰的路程算不上太远,两个人连打带闹,还是费了一阵子功夫。等飞到秋染峰峰头,老莫才收了笑,环着琴琴的腰把她轻轻放在红枫殿殿门口。红枫殿是周月如自己的府邸,因为秋染峰每逢秋日,满山的枫叶便红透了,她便取了“红枫殿”这么个名字。
老莫与琴琴一在峰头落下,便有侍立在殿门口的小童引着他们进了殿内,里面有两女一男正端坐着谈笑,每个人都衣衫华美,气度不凡。见二人走了进来,正当中的蓝衣女子高兴道:
“就等你们了。”她起身疾步走来,见琴琴一手还拿着糖葫芦,便牵起她空着的那只手,笑道:“是我请帖上没写清楚吗?我早都挑好地方摆好流水席了,偏你还要吃这些零嘴,也不晓得给我留着些肚子。”
这蓝衣女子生就一副大气端庄的模样,笑着的时候温温柔柔,端的是清丽绝俗,气质卓然。琴琴很喜欢她,和她说话的态度就比对老莫好上很多:
“老莫给我买的糖葫芦,你要怪就怪他吧。”她仰起脸弯着眼睛笑,“周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原来这蓝衣女子便是碧霄宫当今掌门的亲传弟子,凌波仙子周月如。
周月如轻轻捏捏琴琴的脸颊,笑道:“我们琴琴也好看。”
她们两个说话间,老莫已经走到里面去和另外的一男一女寒暄起来了。坐在西侧的是个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女修,名叫赵晓娴,是周月如的同门师妹兼闺中密友;坐在东侧的是个穿着白衣的书生模样的男修,他却并非是这碧霄宫门下弟子,而是一介散修,名叫宋思文。
宋思文与老莫看起来私交甚笃,很快就天南海北地谈起天来。赵晓娴与这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她朝琴琴招招手:
“来让赵姐姐看看,我们琴琴是不是又长高了?”
周月如领着琴琴走到赵晓娴面前,赵晓娴一把搂住琴琴,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上回就和莫公子说,他带着你也不方便,还不如把你留在我们碧霄宫,我和你周姐姐肯定变着法给你做漂亮衣服,买首饰头面……”
琴琴忍住翻眼睛的冲动,老老实实任她揉搓,一边向周月如投去求救的目光。周月如笑道:“人既然齐了,那咱们便开宴吧。我这次把地方选在了秋染峰的山泉边,虽说眼下不是秋天,但初春的景色也别有一番风味。”
琴琴悄悄打量周月如一眼。
周月如能得“凌波仙子”这么个雅号,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她肤若凝脂,面如桃花,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美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气质出尘,仿佛出水芙蓉,平素总是抿着唇不肯多讲话,总是清清冷冷的。今日她却是每句话都带着笑,琴琴知道这固然是因为她与伙伴们亲近,但心中也在揣测是不是周月如有了什么喜事。
不过她的思绪也没发散太多,因为赵晓娴和周月如很快一人一边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了红枫殿,向着周月如之前提到的山泉边走去了。
这山泉发源自秋染峰峰顶,在半山腰汇成不大的清潭,又流向山脚。眼下只不过是初春,水色虽然清冽,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寒意。好在一行人皆是修仙者,自是寒暑不侵,便有小童在潭边摆好席面,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周月如招呼众人动筷:“都别客气了,我本也没想着要作那曲水流觞的意趣,只想着难得齐聚,热热闹闹的也便是了。”
朋友间的小聚的确是没什么规矩,周月如和赵晓娴直给琴琴夹菜,琴琴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碗里堆起小山一样的饭菜,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埋头吃饭,一句话也没空多说。老莫从她碗里夹走一筷子青菜,说:
“月如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是好事将近了吗?”
他说的是个问句,却并没什么疑问的语气,只目光在周月如和宋思文之间转来转去。
周月如腾地红了脸,拿手肘轻轻撞一下坐在她身边的宋思文,不肯说话了。这脸红就像传染似的,宋思文连脖子都红了,说话直打磕巴:
“是,是的。月如和我,我们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只待挑选良辰吉日,便,便要结为道侣。”他一面脸红,一面呵呵直笑,原本那点书生气被憨气冲得荡然无存,周月如无可奈何道:
“我看你是高兴傻了!”
琴琴被这两人逗得捂着嘴直笑,赵晓娴凑近她,憋着笑小声说:“看见没有,再厉害的人物,遇到情呀爱呀这种事情,也会变笨的。”
琴琴一个劲点头。周月如是碧霄宫掌门最得意的弟子,年纪轻轻已经结婴,不要说在碧霄宫她是头一份的厉害人物,就是在这一代修者里,她都是遥遥领先的。而她的意中人宋思文,以一介散修之身修炼到元婴期,在没有宗门扶持的情况下,只能说明他的天赋惊人。这样两个惊才绝艳,天造地设的年青一代的修者,没想到喜欢起人来也这么扭扭捏捏的。
琴琴就看了看赵晓娴。也不知道这个赵姐姐,将来有喜欢的人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赵晓娴可不知道琴琴看向自己是为了什么,她转头看看一脸喜气的周月如和宋思文,再看看忙着低头吃饭的老莫,忽地又叹口气:“只是可惜了莫公子……”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完,老莫就放下了筷子,笑道:“别,可别。”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第一,我跟月如这么多年朋友,她有了归宿,我高兴还来不及;第二,托月如的福,我才能和思文相交,多了这么个对脾气的酒友;第三,当年我和月如就对那个婚约颇有微词,还要感谢贵派焦掌门开明,现在我可就等着喝二位的喜酒了。”
他向周月如和宋思文遥遥抱拳施礼,又摸出腰间的酒葫芦,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来一饮而尽。
在场几人一瞬间神情各异,还是宋思文最先反应过来,打圆场道:“喝酒,喝酒。”
璁珑派掌门首徒莫云书,一朝灵根尽毁,功力全失,哪怕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曾经的天之骄子,真的承受得住这样从云端坠入泥地的落差吗?
莫云书是在外出历练的时候遭遇了险境,具体的情况,估计除了给他疗伤的师尊,也就是璁珑派的掌门郑丹青之外,就没人清楚了。而他受伤之后沉郁了太久,又兼之功力不太有恢复的可能,郑丹青便同碧霄宫掌门商议,解除了他原本与周月如的婚约。
如今周月如有了好的归宿,可莫云书已经成了人人皆知的废人,饶是在场几人算是他的好友,却还是未免觉得尴尬和惋惜。
赵晓娴也知道自己之前说错了话,连忙帮着转移话题:“听说冬昭国最近有门派发现了一个新的秘境,因着以前从未出现过,说不定其中会有大机缘。我们师尊的意思是,过几日便要派十来个人去探探情况,有意让月如师姐带队。”她拍拍琴琴,“我想着琴琴你现在也有些修为,虽然没拜在我们碧霄宫门下,但也与师尊的半个弟子差不离了。秘境虽然危险,但有月如师姐和我护着你,料想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不若这次你也跟着一并过去——琴琴以前还没去过别的秘境看过吧?”
琴琴和莫云书对视一眼,后者朝她微微摇头。琴琴立即作懵懂状,回答赵晓娴道:
“没。我没去过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