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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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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孽
他死死地盯着顺着树干慢慢滑到地上的郑森。适才的那一下太狠,他手中的尖木棍把郑森的胸膛狠狠贯穿——定是活不成了。
即便是这样,他紧绷的神经依旧不敢放松下来。他看到郑森的脑袋缓缓朝他转动过来,用涣散的瞳孔对上他的。郑森艰难的裂开嘴角,翘到一个诡异的角度。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呲啦一声把木棍拔了出来。听着那声响,他终是松了口气,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脸,也让他再看不清晰郑森的身影,只看到郑森用迫切的眼神无声呐喊着什么。
那是三个字。
郑森重复着那三个字。照口型来看,是……我恨你?
大概吧,他不甚在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想,郑森恨他。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想要杀他。郑森的身体痉挛了几下,没了生息。
回忆
他叫樊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退伍侦察兵——在那次去海边之前。当整片海域都在震颤的时候,樊焱正和他的战友比赛冲浪。一阵爽朗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声,就被漫天海浪淹没,再无声息。
樊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感到混身酸痛。咸涩的泥沙灌得满嘴都是,每次呼吸都会磨得呼吸道刺痛不堪。他废了半天劲从脚下的沙砾中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口和泥泞,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很小的岛,放眼望去甚至能隐约看到岛的另一头。岛上的地势比较平坦,除去岛中央那一小片分外密集的树林之外,周围只是稀稀拉拉的杂草。
樊焱刚从岸边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转过身,却看到从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黑色人影。他心中无法抑制的想要欢呼出声:这里竟然还有另一个人!没想太多,他张开双臂拼命地向那个人影挥手。樊焱深深的咳了几声,将泥沙咳出一些,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便开始大喊:“嗨!有人吗?”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边。樊焱猜那人莫不是不会说中文,便又改口喊道:”HelloSomeone there”又呆了半晌,那人却仍是无动于衷。就在樊焱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人终于又抬脚朝这边走了。樊焱松了口气。
随着那人走近,樊焱渐渐看清。那是个身着皮衣的高大男子。一头杂乱的毛发和胡子让人猜不出他的年龄,不过看起来并不比樊焱大多少。
那人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打量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仿佛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了一般。樊焱被看的很不舒服,刚要开口,那人却先他一步:“我……会说中文,”声音竟是比嗓子中满是沙子的樊焱还要艰涩,“你……叫什么名字?”樊焱清了清嗓子:“咳咳,你好,我叫樊焱。要怎么称呼你?”那人明显愣了愣,才开口:
“我叫……郑森。”
接下来的交谈还算顺利,郑森也再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从两人的交谈中樊焱得知,郑森是在四年前的一次游轮事故中漂流到这里的。这四年间他也曾搜寻过岛周围的海域,却一无所获。两人边走边聊,不觉间已经靠近了岛中央的树林。郑森把抬脚欲向树林中走去的樊焱一把拉住,向树林旁边走去,神色间有一丝慌乱。“为什么要绕开树林?”樊焱不解。郑森一怔,答:“森林里面有只凶兽。”樊焱摇摇头,不置可否,也再没有反驳他。
到了树林的另一边,樊焱看到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屋,郑森带着他走了进去。“这是你自己建的?”樊焱惊叹。“嗯。”郑森淡淡地回应。
樊焱刚从木凳上坐下来,郑森就说:“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出去有些事,很快就回来。”
樊焱看着郑森走出房门,在门口站定一会后还是落上了门栓。樊焱嗤笑一声:“这算软禁么?”他只得百无聊赖的在木屋里左瞅瞅右看看,却发现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用木头和枯叶做的。这么说,这个岛上没有动物?随即又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新鲜劲很快就耗光了,樊焱扑到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樊焱只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像被什么撕扯过一般。天已经黑透了,郑森依然没有回来。他从到这个岛上以后就再没有碰过水,现他只想补充些水分。黑暗中樊焱什么东西也看不清,他艰难的摸索着把小木屋翻遍,却仍然找不到任何水。呵,这哪是什么软禁,明明是让他自生自灭啊!本以为遇上郑森是老天保佑,谁料想竟是恶鬼缠身!
樊焱虚弱的瘫在床上,转着已经愚钝的脑子:这是第3天?还是第4天了?他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状态,嘴中已经没有了唾液;皮肤上冒起了一层油脂:他已经处在濒死边缘了。
砰地一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闯进来,是郑森。
樊焱这一刻只想破口大骂:想弄死我为什么不来一刀捅快?但他只单单这么想了想,就又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身体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樊焱抬眼便看到了床边的郑森。他正一手托腮在一边小憩,听见这边的动静立马睁开眼看他,眼中充盈着红血丝:“出海搜索走错方向了,抱歉。”樊焱听闻冷笑一声:“郑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您在这呆了4年了。”郑森看着他,眼底充满复杂的情绪。
“你也用不着跟我在这儿假正经,想杀我就一刀捅了我,干净利落,多好!”樊焱说罢跳下床,奔了出去。等到再停下来,他已经在树林中了。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片树林,他慢慢走着,生怕遇到什么危险。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条件反射般躲在了身旁一棵大树的后面。待到再探头去看,却看到郑森手执一根尖木棍向他这边奔来。樊焱冷哼: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那我只好……
郑森靠近的那一刹,樊焱出手一拉他拿着木棍的手臂,再反手一推——木棍结结实实地打进了郑森的胸膛。
郑森死了,只留下他自己才知道的三个字。
樊焱扛起他的尸体,想把它扔到一个不容易被后来人发现的地方,便继续向前走着。不一会儿他发现了一个死人堆,樊焱觉得怪恶心的,便随意地把郑森的尸体扔了过去,没再看它。樊焱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结果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抬上了高空。眼前的是一只被树木同化了一些的类似章鱼的怪物。它不能走动,只剩下一只触手可以自由移动。樊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怪物的嘴巴越来越近,他的脑海中显现出最后一个念头:
它在这里,动物哪能活得下来……
重生
樊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是自己做了一个关于死亡的梦,那样的不真实。他看着眼前这个郑森做的木屋,不禁叹了一口气。
或许,真的只是梦。
樊焱打开房门想要出去走走,却看到了自己的衣着——黑皮衣。樊焱的瞳孔猛地颤动了一下,心中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双手颤抖着抚上他自己的脸颊,触及之处却尽是毛茸茸的乱须。什么情况?他胡乱抓了抓头上的乱发,走进了树林。不自觉的避开了树林中央,樊焱神情恍惚的缓缓走着。等再没有树林遮挡视线时,透过刺眼的阳光他看到了一个狼狈的人影,如此熟悉。
那个人影在看到他后立马挺直了身躯朝这边挥手,挥了两下又弯了弯腰就开始大喊:“嗨!有人吗?”樊焱听到这句话,呆住了。
这一切,又都重来了吗?对面的人没有接到回应又转而用英语大喊,樊焱匆忙的整理了下衣襟,步伐沉重的上前。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当樊焱看到另一个自己虚弱的站在面前的时候,仍是难以接受。他嘴唇颤了颤,尝试着发问:“我……会说中文。你……叫什么名字?”果真,对面的樊焱咳了咳:“你好,我叫樊焱。要怎么称呼你?”
樊焱——不,应该是郑森,隐去嘴角的一抹苦涩,任命般的答:“我叫……郑森。”
郑森带着樊焱向木屋走去,期间同上一世的郑森对他说的那样,告诉了樊焱“自己”的遭遇。在走近那个树林时,郑森潜意识不想再看到那副场景,便对樊焱随意敷衍了两句,从一旁绕行。进了木屋后,郑森漫不经心地接受着樊焱的夸赞。他现在需要一段时间来理清头绪。知会了樊焱一声后,出了屋门。由于上一世的锁门事件,因此本没打算闩门。可随即一想,若是樊焱出了屋子后误入那个地方该怎么办?他只是理理思路的话应该也用不了多久……这样想着,门栓就落了下去。
郑森沿着森林外围开始走,边走边想:他既然已经成为了郑森,那么在木屋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樊焱。既然如此,他就要保护樊焱,平安的活下来,而且要帮他找到回家的路。到那时,他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郑森苦笑。
那他就要先找一下小岛周围的大陆了。上一世的郑森肯定是骗人的,怎么可能周围没有大陆呢?
那现在就去看一下好了。这样的念头在郑森的脑海中一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便紧接着乘着现成的小船离开了小岛。小船顺着风越飘越远,郑森却依然没有看到大陆,回头一看,小岛竟也不见了踪影。郑森慌了。樊焱要怎么办?他又让樊焱重蹈上一世他的覆辙了么?郑森日夜寻找着,终于在两天两夜后重新踏上了小岛。
顾不得休息,郑森一路狂奔着进了小屋,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床上奄奄一息的樊焱。为什么?他想保护樊焱啊,为什么还是这个结果?
他守在樊焱的床边日夜照料,一直没有休息,直到樊焱睁开眼睛才松了一口气。郑森试图着去解释:“出海搜索走错方向了,抱歉。”却在收到樊焱冰冷答复后愣住了神。这个情节和上一世,分毫不差。也就是说,上一世的郑森,或许没有在骗他?想到这,郑森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樊焱奔出去后郑森才记起,若照这个情节发展下去,樊焱就要进树林了。不!樊焱不能死!那只能赶在他前面去把那只怪物给杀掉了。郑森手头上没有什么尖利的武器,只好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掰尖了其中一端,便向着森林中央奔去。只是还没到达,握木棍的那只手上突然收到一股强大的拉力,使他不自觉向后仰去,再定睛一看,手中的木棍已经从胸膛间穿刺了过去。
“你就这么想要杀我?”
对啊,他怎么忘了,上一世郑森就是在这里被他杀掉的啊……
到头来,他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真相
郑森看着樊焱的眼睛,突然想起他忽略了什么。在他还是樊焱的时候,把已经死掉的郑森抛下的那个死人堆,里面的尸体都披着一样的黑皮衣,左胸都有一个血窟窿,长着同一张脸——郑森的脸!
真是可笑啊,他竟直到现在才发现。郑森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又带起伤口处的一阵剧痛。呲啦一声,木棍从他体内猛地拔出,就像几天前他所做的一样。
郑森现在已经没有气力说任何话了,只有口中哆哆嗦嗦的对樊焱说着谁也听不到的,他内心最渴求的事情:“活下去…活…下去……”
我知道了,你想告诉我哪三个字。
这番轮回,有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只是这薪,是尽不了的了。
因为这个故事本就没有开始,也不会结束——
樊焱再次睁开眼睛走出树林,却看到前面有个人影正浑身狼狈的向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