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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说 ...

  •   宵带回来一个男人,男人白衣红发,艳若火焰,昔日深邃的双目如今紧闭,本就苍白的皮肤如今看不到一丝血色。再看一眼,垂髫的法珠依旧,只是沉淀下了那股子嚣狂,冷寂不少,令人平白生出怜悯。

      羽人非獍坐在门口淡淡看着,终于搁下琴杆,皱眉道:“你竟将他带回了。”

      宵费了好大的力气,他虽是非人,也不可能力大无穷,如今哪怕风雪飘扬,他的额角也沁出薄汗。他在靠近,羽人忙不迭起身欲加助,却被闪离,一板一眼地送入房内。

      房里燃着熏香,已经躺了一人。那人五官棱角分明,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即便是毫无生气,也能看出战神姿态。如今看来,两个重伤的人都是战神,一者立于中原苦境,一者立于异度魔界。

      宵想起当日,他也这样坐在门前,询问前方跌跌撞撞过来的羽人非獍。将背着的魔安置好,宵一屁股挨着羽人,道:“我不想救他。”

      羽人沉默,道出自己的事,“我虽早已退隐,那些场面依旧历历在目。当初会找你,也是因为实在没办法,燕归人的状态,并不乐观,只有你的造化之钥,可以一探究竟。”

      宵的眼睛微微一暗,“我让你失望了,造化之钥早已被拿去毁之殆尽。”

      羽人没有说话,只是擦拭胡琴。那时得知结果,也没有太多心思波动,反而安静了下来。或许他下意识里已经疲惫,在苍云山上的两年,风餐露宿,倦怠不堪,好不容易找着了人,最大的念想是让其好好待在一个舒适的环境。至于为什么会翻上傲峰,大概是实在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为了避免干扰,宁愿迎着狂风前来。

      羽人总是很寡言,宵已经适应,但只要问了问题,基本都会如实照答,久而久之,宵习惯了不耻下问。羽人和姥无艳相同,是无微不至的朋友,且心地善良,面冷心热。

      顿了顿,他这才开始解释,“他很讨厌,我还是选择救,每当他出现,都会成为白雪中唯一一道刺眼的风景。”

      羽人想像那种情景,“刺眼,还是好看?”

      “好看。”宵玩着手指,“魔之心机善变,若他再有想法,也得醒了,才能一一告知我。”

      “嗯。”羽人并不会指责他。宵会救对方,就是宵的决定。一旦有了想做的事,旁人是干涉不上的。

      宵忽问,“你明知燕归人命在旦夕,还是不放弃,为什么?”

      羽人坦然,“希望再渺茫,还是希望。我和他是搭档,是酒友,是知己,可以生死交托,也可以拖延天命。”

      “天命为天道,天道主宰众生命运,有人这样告诉过我,可我本就是逆天而生之物。”宵想起曾被一干人拦阻,“我慢慢明白,人定胜天,所以我和你一样,相信着燕归人会活过来。”

      羽人补充一句,“吞佛童子呢?”

      许是方才说了一大堆也没道出真名,使宵迷茫了片刻,这会儿再重新拎回,耳中嗡鸣了一阵,“我不知道,他看上去不妥。”

      羽人安慰他,“你尽了你的能力,还要看他的生念,若他不想活,一切徒劳。”

      宵奇道:“燕归人也适用?”

      “适用。”张目一看,风声更大了,刮动在周遭,飞沙走砾。

      羽人的墨发肆意飞扬,清俊的一张脸上蹙紧的眉头始终未散,围襟被拂向这头,又拽着甩向那头,颇为洒脱。他怀抱一琴,真像是“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模样。

      倒是宵始终乖巧,有些圆润的双颊即便在雪景下也透着霞色,蓝晕圈荡的眸子犹如宝石般明亮,冗长的发丝铺洒在他的膝上,如他干净的生存之道。

      他们肩并肩坐了一整夜,直到雨雪夹乘,打湿了发,屋内还是毫无动静。

      孔隙里穿梭的全是寂寥,宵一个人生活了很久,直到羽人非獍的到来。他每日每夜看着羽人在照顾燕归人,他跟羽人亲近,对燕归人的印象却还是受的那回伤。他深知,他是对方的仇人,他一边祈祷着对方平安,一边隐隐多了在意——

      如若燕归人醒来,会怎么对他,疑问。

      他们靠着功体就能御寒扛饿,少了一日三餐的步骤,出现更多的是羽人手中的酒坛。后来,宵探头探脑,发现羽人竟自己寻了一处山洞,找了个时间跑下山去抱了果子,弄了果酒。

      羽人觉察他亦步亦趋,淡道:“有饭不尽,委之空桑,郁结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代,不由奇方。我学之用之。”

      果香鲜郁,塞在用寂灭刀凿出的洞壁口子里,令其发酵。深深闻一口,宵晃颤着身形道:“好香。”他慢慢的也懂得欣赏世间的美好。

      羽人心情极佳,“燕归人会喜欢。”

      宵道:“除了果子,别的也可?”

      羽人温声道:“杜康用剩饭,你也可以摘取梨花、桃花,取之不尽,酿之不尽。”

      宵赞道:“羽人非獍,你真厉害。”

      “哈。”对于行走江湖的刀者来说,好酒不过瘾,过瘾的是有与你推杯问盏的人。如今尘埃落定,过往不曾忘,尚待睁眼的人却还有一个。对此,羽人已经觉得足够。

      酒,当然越久越好喝,恰巧,可以用来消磨以及等待。

      宵也捣腾开了。

      他采摘了桃花,娇艳欲滴,自己选了个好位置,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盯着自钟乳石那端落下的晶莹,看着它们进行水滴石穿的你来我往。

      他变得忙碌,时常沐浴在羽人的《羽獍弦歌》中,偶尔端坐在床榻前,看着仍一言不发的魔,回想曾经的经历。

      魔之气质,总是优雅难懂,却又不惺惺作态。宵之上半辈子也算丰富多彩,遇上各种各样的人,教会他各种各样的事,而一而再再而三打翻他认知的无非就是吞佛童子。

      时而骗,骗得顺其自然,令他猝不及防。时而坦言,明确告知若他不成长,那才是悲剧。

      他也不负众望,成长得快,甚至,会自己分辨和决定听与不听,做与不做。

      一日复一日,他看得入神。

      一日复一日,胡琴声不断。

      秋至,吞佛童子的手指竟首先动了。宵的眼睛一眨不眨,哪怕还是面无表情,也如是欢呼了一下。

      魔的五指微屈,青筋直冒,可见功体出了问题,急急颤动,似是有极大的痛楚。羽人在一旁看得分明,“他怕是筋脉受创,难挡剧痛,晕厥了过去。”

      宵找着关键,“他已经有了生念。”

      羽人颔首,“也许能听见你说话。”

      宵惊奇地观视。

      再侧目望燕归人,羽人一筹不展。垂眸,他道:“近日桃花味道甚浓,去往何处找寻?”

      宵迷茫,“你不做果酒了?”

      “不是。”

      “我告诉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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