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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章六十五 携手天涯 ...

  •   自己虽然不在乎,但这传闻很是迅疾地传遍了京都各个角落,总有人在乎。东宫内,尚在禁足的太子发狂摔碎了一地琉璃灯,怒不可遏:“大街小巷当真是这么传的?说他楚遂枫是命定的天子?”
      “话是不错,但只是区区传闻罢了,殿下乃是真龙天子,何需忧心。”旁边一锦衣男子敛眉一笑,目光低低划过,换上一脸谄媚答道。
      “哼,传闻也不可,本太子才是命定的天子,何人敢来争,便要他死。”太子握着琉璃灯的碎片,一双手瞬间血流如注,面色阴狠至极。
      “那是,殿下才是真龙天子,楚遂枫算什么?又有何资格与殿下争?不劳殿下费心,臣必为殿下扫清这个障碍。”一旁的男子依旧谄媚着,装出来的狠厉冷酷只停留在眼表,眼底是一派复杂的深沉。
      “好,那便有劳尚书大人了,他日本宫登基,尚书大人自是一人之下,首要功臣。”太子阴测测一笑,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
      御书房内,楚遂枫向圣上递呈一封奏章,旋即静立一旁,阅罢,皇帝忍不住震惊万分:“枫儿,你说你要隐居山林?你怎可离朕而去?况且,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莫非不知?”
      “皇伯伯,前兴王殿下曾说过,枫儿也已转达给皇伯伯:‘若是有来生,我不愿生在帝王家,愿做个孝顺儿子,伺候父亲终老。’其实,此言正是如今枫儿所想,皇权斗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皇伯伯为天子,减负沪章国民,有些事不得不为。但枫儿生性软弱,见不得这许多争斗。与其在此胆战心惊,枫儿宁愿居于山林与虫鸟为伴。辜负了皇伯伯的厚爱与栽培,不敢求饶,但求皇伯伯成全。”楚遂枫径直跪下,向皇伯伯娓娓道出心思,言辞恳切,目光中更是浮现着点点珠光,语毕,叩首相求。
      皇上明白他所求,也确实心下不忍,可又实在为难,默然良久,终于沉沉开口:“枫儿,你可知,朕不止想让你做个亲王?皇伯伯对你寄予厚望,数度栽培,屡次考验,一点点放手让你去做,你当真不知为何?如今民间的传闻沸沸扬扬,你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太子难堪大任,与其任他败坏祖宗基业,皇伯伯更想看着这沪章国在你的守护下,日渐强盛,甚至一统天下三分之势,你可明白?”
      饶是早就做好了无数准备,楚遂枫也没想到皇伯伯会说出这般话来,惊愕抬头,面色已经微微苍白:“可,可太子殿下才是皇伯伯嫡传之子,天命所归,枫儿为人臣子,怎可妄加觊觎?”
      “这天下,为君者,并非权位尊荣,更是责任担当,枫儿可明白?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无德才,便是生为王子也难保王位?祎儿已经死了,若让太子登基,待到他被人取代之时必定难逃一死,他是朕最后的孩儿了,如何能不为他打算?况且,许多年前,这江山也是我的父皇从前朝皇帝夺来的,只能谨慎为君,如何敢贪恋权位呢?”
      皇上身子日显老迈,颤颤巍巍地起身,语气幽然,似在揭开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般艰涩:“你不必瞒我,皇伯伯历来便知道你的心思,你很像朕,也很像前朝末帝,一样的一心为民,渴盼开创一个新时代。可惜,他败在了女儿情里,而朕,败在了子孙运上。朕自来便知道你是真心敬仰,臣服于朕,绝不会悖逆朕。可朕百年之后,太子绝不是你的对手,与其待朕走后,你二人兵戎相见,你再取而代之,不如直接将这皇位传给你,反保他一条命,他虽无能,却终究是朕的儿子,朕并非冷酷无情,你可明白?况且这天下,必得当得起之人才可得,也必得为君者穷尽一生去守护,不是无上荣光的权位,而是无限沉重的责任,枫儿,你可懂得?”
      皇伯伯句句诛心,语含殷切,缓缓上前将楚遂枫扶了起来,握着他的手道:“许是天命已至,我赵氏已绝真龙气象,枫儿,这大任,你可愿意担?你若是因为缺那么个名分,该知道你爹爹早就为你备好了‘璴缨’,朕即刻就可宣布你是遗失多年的三皇子,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你可愿意?”
      “皇伯伯,我,”楚遂枫脑子里一团浆糊,原来,原来皇伯伯什么都知道,原来纵然知晓一切,他仍旧这般放任自己和爹爹的图谋,原来他竟这般想。楚遂枫明白,这可能是最好的机会,梦寐以求的皇位如今正被皇伯伯捧在手里,于自己已是唾手可得,可当真要如此吗?缓了口气,楚遂枫忍不住地想逃离:“皇伯伯,事出突然,枫儿现在实在无法接受,可否以三日时间为限,让枫儿考虑清楚,如若那时,枫儿选择山林,但求皇伯伯莫要勉强,若枫儿选择天下,必亲自持‘璴缨’来拜见皇伯伯。”
      “好,枫儿,须知选择意味着责任,朕等你。”
      从皇宫出来,楚遂枫觉得脑袋晕晕得,不曾看见一个小太监偷偷从身后跑了过去,径直朝东宫奔去,只恍恍惚惚地迈步朝宫外走去,他想想清楚,究竟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什么才是自己能做的?
      一连两日,刑部尚书不曾告假便消失于朝堂,众臣议论纷纷,皇上却未有片言问及,一旁侍立的太子,脸色由白转青,愈发难看了几分。
      木槿阁中,泫音台上,佳人拨手弄弦,曲曲婉转悠扬,只为一人而奏,面前相对的男子却时时刻刻神游天外,似乎心思全然不在这清越卓然的琴音中。清茶芬芳,掺眸光入杯,仰面喝下去的,不知是何?
      又是一曲终了,佳人上前,静静偎依在那男子怀里,轻问出声:“枫郎,可想清楚了?”
      男子回神,略带歉然安抚地一笑,忽而想起了什么似得提了句:“萱儿,若是你,愿意与我同归山林,纵情山水之乐?还是高居庙堂,接受万民朝拜?”
      怀中的纤弱女子身形微微一颤,眸光深深凝视,确定了男子没有开玩笑以后,重新依偎回去,眸中复杂一闪而逝,换上无边情意,轻轻柔柔道:“若是我,更想与枫郎泛舟湖上,采茶山中,这天下太大,这担子太沉重,萱儿自私,不想枫郎那般劳心伤神。”
      “太大,太累,是呀,这天下,太大了,太累了。”男子低声自言自语,眸光忽明忽暗,最终归于平静,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一日后,刑部尚书辞任,举朝惊,万民动,帝未曾多言,下旨由侍郎补任尚书一职。
      次日,红枫亲王失踪,沪章君昭告四方:红枫亲王代朕游历天下,所见者,皆如朕亲临。
      同日,齐国公府二小姐失踪,木槿阁内木槿美人亦再不见踪迹。
      臣民接旨,山呼万岁,却纷纷思索起那位绝世英才的少年亲王,究竟为何要辞官游历?又去了何处游历?
      沪章南,一处山林间,楚遂枫轻牵着萱儿的手,山泉潺潺,映目苍翠,笑得舒意畅然:“萱儿,可喜欢这里?不如,我们就住在此处如何?”
      “好呀,枫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了。”齐英萱抱着他的胳膊,偏着脑袋撒娇,再没有清冷的美人,再也没有名门的贵女,只是寻常相恋的少女,望着情郎,脸上满是幸福与惬意。此生,能与所爱之人有一个小小的,安稳的,山明水秀的家,哪怕没有仆从婢女,哪怕日日粗茶淡饭,哪怕隔绝远离人世,又有何妨?只要还有他在,便是最大的幸福与满足。
      楚遂枫淡笑一声牵住她的手,四目相对间,彼此心神相通,情意相融。
      自七日前,二人一同自京都出来,离家时,爹娘尚在熟睡,楚遂枫留书一封,跪拜辞别,连连道孩儿不孝,却没有进去打扰。
      杜白衣醒得早,知他要走,慨叹良久,终是长叹一声,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开口挽留。只说,希望不必再见,山高水长,便去过向往的日子吧,又拿了些银两给他作盘缠。楚遂枫笑着接过,这亲王的家业便都交托于她,照顾爹娘终老的重担也便交托于她了。杜白衣点了点头,临别时轻叹一句,天命难违,你又何苦?
      彼时,楚遂枫已经顾不上再去想什么天命了,无论天命如何,都与自己无关,自己不愿再去想,亦不愿再去管,这天下,总不会真的少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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