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太高了》几莳

37、第三十七章

　　除夕那天格外地冷，蒙蒙细雨里面夹带着碎碎的雪粒，眼见着要下雪了似的，偏偏天都暗下来了，外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对着空调吹久了，辛好的脸颊有点泛红发热，她站在窗户前面把脸轻轻碰上去，触及冰凉的玻璃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下。

　　电话那边是迟遇的问题，“怎么了？碰到什么了吗？”

　　“没、没，你那边开始吃饭了不？”

　　迟遇回头看了一眼陆陆续续被摆上桌的菜，走进房间关好门，“还早呢。这几天寒潮，零下好几度了，你要注意保暖。出去拜年多穿几件……”

　　他顿了一下，“帽子换个厚一点的。”

　　辛好哈了一口气，窗户上瞬间被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满意地看了看，嘴里边一边应话：“知道知道，又在笑话我刘海是吧。”

　　女朋友最近有点敏感，一提到帽子发夹皮筋之类的，总会想到自己那撮被阿拉斯加啃过的刘海。迟遇笑了一下，“很好看的。”

　　她一哄就笑，“真的？”

　　“真的。”

　　她情不自禁嘻嘻了两声，拿手指在那块水雾上写写画画，“那你猜我现在在干什么？”

　　“看电视？”他听见隐隐约约的电视声音。

　　辛好嘟了一下嘴，“不是。”

　　“总不能在写作业吧。”

　　“不是不是。”她完笔放下手，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玻璃上面划出来的爱心，声音甜腻腻的，“我在喜欢你啊。”

　　笨。

　　迟遇捏了一下鼻头，想不到这样的答案。他兀自傻笑了一下，暖洋洋的，“我也在喜欢你。”

　　外面的街道灯火通明，对面的早餐店其实已经不经营了，但老板还是开着里里外外的灯，暖黄色的灯光溢出来，仿佛连天也不冷了。

　　“阿遇。”她看着那条街，突然喊他。

　　迟遇很快嗯了一声，“怎么了？”

　　“我想亲你呀。”她语气突然欢快起来，嘻嘻笑了两声，然后不等他回答紧接着开口：“我妈喊我吃年夜饭了。”

　　“你要记得，今晚十二点之前一定不能睡哦。”

　　迟遇反应过来，被女朋友的话题转移绕回来，无奈地任着她说，只剩答应和点头了。

　　电视机里边放着春晚，里面演的正是一个小品。迟遇放下手机洗了个手走到餐桌边，“还有菜要端吗？”

　　迟建凭已经打开了一瓶红酒，给妻子让她满上，“可以开吃了。”

　　迟家父母并不爱说话，老人家按例今年是在二叔家过年的，所以一顿饭下来冷冷清清，要不是小品能勉强活跃几分气氛，这个年夜饭似乎更没什么感觉了。

　　迟遇捞起一片羊肉慢慢咬，平日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家冷淡，后来有了爱说话的辛好，他突然就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喜欢辛好了。

　　她热闹话多但不惹人嫌，会很可爱的撒娇还会突然告白。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乐趣，连时间都像装了加速器一样咻一下过去了。

　　他又开始想她了。

　　过了一歌一舞两个节目之后，迟建凭放下了碗筷然后那餐巾纸擦了擦嘴，看着面前也吃得差不多的儿子，眼神和蔼了几分，“你二叔说美国那边一个高中能弄到名额，你是现在就去还是高二再去？”

　　迟妈妈也点点头，“那边的教育更好点，早去也好。”

　　迟遇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出国，我在这就很好了。”

　　迟建凭皱了一下眉，“哪能和外面比。我都托你二叔办好手续了，你签证你妈也给你弄了，再过半个月就能拿到了。”

　　这件事毫无预兆，迟遇放下筷子，和他们讲道理，“我英语不太好，去了课程也跟不上。”

　　“英语不好就要去英语母语环境里去提高啊！”迟建凭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什么都给你办好了，临到头又撂挑子了？”

　　“爸！”他憋着气，“之前你们根本就没有和我商量，我一直都反对去美国的。”

　　“你必须去！过了这个年就给我去！”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我说了我不会去的。”

　　他看了一眼母亲，她也是对着他一副极度不赞同的样子，但还是拍了拍父亲的背，“你别气到你爸了，大过年的，我们先别吵行吗？”

　　他也不想和父亲闹翻，忍了忍才软了点口气，“留不留学是我自己的事，我是真的不喜欢去美国。爸，我在这不是挺好的吗？”

　　迟建凭跟没听到似的，粗声粗气吼着，“过了年就去！”

　　“不去。”

　　“不去个屁！”年过四十的男人一旦开始爆粗口就会停不下嘴，所有愤怒都仿佛翻了倍一样，表现出口不择言的状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高一早恋？你才几岁就找女朋友，迟遇，你长大了啊？不想走留着在这里和小姑娘谈恋爱是吧？”

　　迟遇难堪垂了一下头，“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出国。”

　　“没有她我也不会让你出国！”

　　迟遇终于忍不住了，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爸！”

　　“你必须走！”

　　他不愿意除夕夜闹得太难看，但父亲已经步步紧逼了，他站起来拿伞出门，“我下去走走。”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他偏头看过来，眼神坚毅倔强，“我不会出国的。”

　　迟建凭扯着嗓子把最后一句话一句话灌进他的耳朵里，似乎在声嘶力竭，“那就分手！”

　　迟遇握着门把，闭了一下眼睛，转了方向一阶一阶地走楼梯。

　　他家在五楼，不高不低。楼道里哒哒哒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回响着。迟遇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开锁屏。

　　壁纸是她元旦晚会上戴着一个小王冠开心笑着的样子。后面是人群和人群，显得她的笑格外地甜。

　　迟遇点开通讯录，她的备注是好好女朋友。他不由自主默念出声，然后笑了一下。

　　最近总是在想她。

　　外面是真的很冷，他在亭子里坐着总是过一会就要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实际上只过了十分钟，他却像过了十个小时一样，漫长难挨。

　　估摸着她已经吃完饭了，他一边走出小区过马路，到她的小区边一边打通电话。电话嘟一声再嘟一声，终于被接通。

　　女朋友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欢快心情，清凌凌的，一下了甜到窝里。

　　“迟遇，你吃了年夜饭吗？”

　　“吃了。你今晚吃了什么菜？”

　　辛好哀嚎了一声，“可多了，吃得全是肉，不对全是脂肪。明早起来重三斤！”

　　女生的关注点永远都是这么奇特，扔给她一个问题，她能联想到另一个点上去然后答非所问。

　　迟遇耐心地听她讲着饭桌上发生的趣事，一边“痛斥”父母的虐狗行为，一边甜蜜地分享爸爸总是无底线包容她们母女的乐事。她的声音特别欢快，语速也快了许多，仿佛乐此不疲似的，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有多高兴。

　　他也觉得开心。等女朋友停下来以后，他站在那栋单元楼下面找某一扇可能有她的窗户，然后带着笑意透过电磁波传入她的耳朵里。

　　“好好，你从你家客厅的窗户往下看。”

　　辛好犹疑地掀开窗帘，丝丝的冷气渗了进来，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打开窗户往下看。

　　那里站着一个高个子，穿着白色羽绒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朝她挥手。

　　辛好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兴奋地尖叫了一声，立刻朝他摆手。然后随手拿起羽绒服就要往外面跑，连拖鞋都忘换了。

　　何湘追着她问，“干什么呢！”

　　辛好又尖叫了一声，大笑着回她，“见我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