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金阙》Icarus颜灵

1、昆仑初雨

　　玉鼎真人第一次见到杨戬的时候，昆仑正在下一场细细的春雨，远山飞雾渺渺处间或有两声春雷。

　　昆仑不常下雨，他以为是雨师从云头上飞过去了，抬头看了看，没有瞧见雨师，再低头的时候却总觉得刚才那两步眼角瞧到了什么。

　　玉鼎真人转头，一个青年正缩在乱岩中看着他。

　　青年一身褐色的麻布衣裳，微微卷曲的长发被春雨沾湿，有几绺荡在眉间，玉鼎真人看向他的时候，他也面无表情地看回来。

　　玉鼎真人有点好奇，这明明是一个青年，眉目之间却透出一股少年感，他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身子却在微微发抖。眼神里透出了一丝没有掩藏好的恐惧，这使他看上去更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了。

　　玉鼎真人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眼里的恐惧不是因为他。

　　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昆仑山外围突然多了很多天兵，大金乌和天蓬元帅在每个山口都布了重兵。除非天庭疯了，否则这种阵仗绝对不是冲着阐教来的。

　　既然不为阐教，那大概就只为昆仑山多出来的不速之客吧。

　　春水把青年藏身处的灌丛洗得青翠，映得他原本的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虚弱，却很美。

　　玉鼎真人向来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他停了下来，问：“你可知这是何地？”

　　杨戬盯着眼前的人，这人穿一身紫色的道袍，衣袖和腰封上绣着飞云纹，一头雪白的头发，脸却很年轻，手里拿的不是道士通常都拿的拂尘，却是一把古朴有玄异花纹的长剑。

　　听道士问他话，他像一头谨慎面对危险的鹿般，眼神里满是警戒，回答道：“此地是昆仑。”

　　玉鼎真人说：“你既知道此地是昆仑，怎敢在此逗留？”

　　杨戬说：“我为拜师而来。”

　　玉鼎真人看他一眼，道：“你为拜谁而来？”

　　青年的眼神不时转过四周，说：“元始天尊。”

　　玉鼎真人微微笑了一下，他不常笑，只是这个青年处处都让他觉得有趣。

　　玉鼎真人说：“这世间人人都想拜元始天尊为师，你有何资本能让元始天尊另看你一眼？就凭你身后这十万天庭追兵吗？”

　　青年本来正在看着四周，听玉鼎真人这么说，猛的转头来看着玉鼎真人，同时就开始起身慢慢往后退。

　　玉鼎真人看见他的动作，摇了摇头，说：“贫道不会与你为难，只希望你不要扰了昆仑清净之地。”

　　青年没说话，后退的脚步却没停，微微颤动的眼神使他看起来像一个受了惊的少年。

　　玉鼎真人更好奇了，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青年没应话，明显玉鼎真人刚才的话让他本来就警惕的心更紧了一分。

　　玉鼎真人看向他，说：“贫道为阐教中人，天庭诸事与贫道无关，你但说无妨。”

　　细雨迷蒙的飘在二人中间，远天传来几声长长的鹤鸣。

　　那青年定定地看着玉鼎真人，末了，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道：“杨戬今年十三岁。”

　　玉鼎真人却一愣，道：“你是杨戬？”

　　青年保持着一个随时会跑的姿势，远远地观察玉鼎真人的反应。

　　玉鼎真人说：“贫道还在猜测是谁能让天庭出动十万天兵来追，原来是你，你竟跑到昆仑来了。你这是中了催龄掌？”

　　杨戬也愣了一下，说：“你知道我？”

　　玉鼎真人轻叹一口气，道：“你母亲瑶姬，与贫道曾是旧识。”

　　杨戬终于放弃了随时要逃跑的那个姿势，愣愣地看向玉鼎真人，眼里的泪欲落不落。

　　玉鼎真人看着他，说：“你愿不愿拜入我门下？”

　　杨戬还没来得及回答，昆仑守山仙鹤童子抢先开口：“玉鼎师叔！此人是天庭重犯，收他入门恐会为我阐教惹来祸端。”

　　玉鼎真人道：“阐教向来不管天庭诸事，贫道所收只是故人之子，与他天庭又何干？”

　　仙鹤说：“可是……”

　　玉鼎打断仙鹤，道：“杨戬可曾劫掠过他人？”

　　仙鹤说：“回师叔，不曾。”

　　“可有淫奢？”

　　“回师叔，无。”

　　“可有滥杀？”

　　“这……回师叔，并无。”

　　“杨戬行止无亏，不曾犯过我教不允之过，贫道为何不能收他？”

　　仙鹤急了，说：“哎呀！师叔……”

　　玉鼎真人挥手打开昆仑结界，不再理仙鹤，对杨戬伸出手，说：“杨戬，你可愿？”

　　杨戬愣愣地看着玉鼎真人伸出来的手，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道：“杨戬拜见师父。”

　　玉鼎真人又对他笑了笑，说：“起来吧。”

　　仙鹤长鸣一声往玉虚宫的方向飞去了，约摸是看着劝不住了，赶紧跑去告诉天尊了。

　　………………

　　巍巍昆仑山高八千丈，只四千丈在人间，那高处的四千丈，为阐教仙人清修之地。

　　神仙一般将此山分两段，称那高处四千丈为玉京山，人间四千丈为昆仑山。而那些不知玉京山存在的凡人，则以昆仑统称这八百里八千丈山川。

　　天上玉京与人间昆仑之间，由一道结界隔开。

　　自四千丈往上，处处云雾缭绕，仙崖料峭，山顶上有白雪皑皑，山间有苍翠松柏，流水自崖边落下，飞坠散落间比瑶池曲水更美。

　　仙崖飞流之间又生八株巨树，八树将一巍峨高崖合围在中间，高崖上坐落一座仙宫，名玉虚宫，为阐教教主元始天尊的道场。常有仙鹤从玉虚宫顶飞起，长鸣振翅往远方飞去，传达着这座镇统万仙之宫里的消息。

　　此番守山仙鹤童子正跪于殿中，把刚刚山下那一幕汇报给大殿上端坐于八宝云光座上的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还没说话，站在一众神仙首位的十一位上仙中的一个先开口道：“师尊，玉鼎师弟几千年来不曾收徒，他这番愿收，便收去罢，管那孩子是不是天庭重犯，他天庭还敢来阐教要人不成？”

　　十一位上仙中最首位的大弟子皱皱眉道：“太乙！师尊面前莫胡说！”

　　这边大徒弟广成子在努力维护阐教冷严的对外形象，然阐教护短的本事就是从元始天尊传下来的，要说护短，谁也比不过他们的师尊。

　　只见天尊摆了摆手，道：“罢了，他愿收就收，算不得什么大事。太乙说得对，天庭也不会跑来大罗天要人。玉鼎生性冷淡，一个人住在玉泉山几千年了，有个徒弟照顾也是好事。何况杨戬的母亲与玉鼎曾是旧识，以玉鼎的品性，若让他扔下故人之子不管，这种事他也做不来。”

　　广成子咳了一声，小声道：“师尊！今日是下界散仙来玉虚宫朝见您老人家的日子，那么多人，您注意点给天庭些面子。”

　　元始天尊装没听见。

　　太乙真人低着头偷笑，广成子瞪他一眼，太乙又立马一脸正经了。

　　广成子摇摇头，心说玉虚宫又免不了被议论一番护短了。

　　………………

　　杨戬只在玉泉山待了三个月。

　　为了早日让杨戬有自保的能力，玉鼎真人决定带杨戬去人间的昆仑山修行。

　　毕竟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天上折腾一天的功夫，杨戬便能在人间学一年的本领。

　　本身杨戬在玉泉山的时候就不常出来，此番一下界，除了玉鼎真人，阐教十二仙基本就没怎么有人见过杨戬了。

　　只偶尔有人下界路过昆仑山时会去看看玉鼎真人，凑巧了赶到吃饭的点儿才会见到还未去修炼的杨戬。

　　广成子第一次去的时候杨戬正在学爬云，杨戬闭着眼睛在云上抖啊抖，玉鼎就在下面仰着脸看。

　　广成子按下云头，几步走到玉鼎真人身边，跟他一起仰着脖子看云上正在发抖的杨戬。

　　看了一阵，看得脖子发酸，广成子说：“师弟，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着？”

　　玉鼎真人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说：“他是我徒弟，我为什么不能看着？”

　　广成子说：“那我徒弟学爬云那天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又不会摔死，老看着他干什么！”

　　玉鼎真人仰着脸，说：“我没说。”

　　“你说了！”

　　“师兄，你还有事没有？”

　　“你别转移话题！你说你说了没有？”

　　“我没有。”

　　“玉鼎！！”

　　“干什么？”

　　玉鼎真人转过脸来看向广成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里的斩仙剑却亮起了乍眼的灵光。

　　广成子后退一步，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你看吧。师尊还交代了事情，我先走了，先走了……”

　　玉鼎真人又仰起脸去看杨戬，嗯了一声，说：“师兄慢走。”

　　广成子驾起云头就走，头都没回，风把他那身鱼龙纹白色道袍吹得哗啦啦的飘起来，那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也就准提道人那儿有个筋斗云可以比一比了。

　　第二次来看玉鼎真人的是道行天尊，那是玉鼎真人带着杨戬下界的第二天，道行天尊在玉京山待的无聊，想想玉鼎师兄下界也有两年了，便下界来看看。

　　半路经过昆仑的时候遇到镇元子，俩人打了个招呼，镇元子也是闲游，此番听道行天尊要去看玉鼎真人，便提出同去结识一番。

　　道行天尊欣然同意。

　　俩人驾了云往下界飞来，道行天尊跟镇元子介绍自家师兄：“我师兄这个人日子过得无趣，性子又冷淡，每天除了清修就是养花，再不然就是下棋，如果没有人去看他，估计他能把这三件事干一辈子……哎？那底下站着的是我师兄？”

　　道行天尊正介绍着，就见地上站着一个人，紫色飞云纹道袍有些歪了，道冠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一头银发披散下来，有一绺还焦了，在肩头上卷了起来，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斩仙剑在手里提着，剑光凌厉地绕着剑身流转。

　　道行天尊吓了一跳，急忙按下云来，急喊两声师兄。

　　玉鼎真人听到人喊，转过头来，看到是师弟，便点了点头。

　　道行天尊走近，上下把玉鼎真人打量一番，待看清师兄这一脸黑是蹭了灰，忍不住乐了，说：“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玉鼎真人把斩仙剑收进剑鞘，淡淡说道：“无事，起火了。”

　　“起火？怎么会起火的？杨戬呢？”

　　玉鼎真人往左边瞥了一眼，道行天尊跟着师兄的眼神看过去，一眼看见不远处还有个人影。

　　杨戬微微卷曲的长发披在肩上，一身白色的外袍竟然只是边角上沾了点灰，发冠也好好的在头上戴着，跟他师父比起来简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杨戬正背对着他们，面对着一间被烧到变形的屋子，一只黑色的细犬正在他脚下趴着。

　　他沮丧的声音传过来：“师父，你说得对，杨戬……果然没有起灶的本事。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进去救杨戬，师父也不会……你们是谁？！”

　　杨戬边说边转身，突然发现身后多了两个人，一瞬间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了。

　　玉鼎真人对他摇了摇头，说：“戬儿，无事，这是你道行师叔，这位是……”

　　“五庄观，镇元子。”

　　镇元子自我介绍。

　　杨戬点点头，对道行天尊和镇元子施礼。

　　道行天尊对杨戬一点头，转过脸来看向师兄，惊讶道：“师兄，你们还升灶？你不是一直在辟谷吗？难道杨戬两年了还没学会辟谷不成？”

　　玉鼎真人淡然道：“戬儿说想试一下。”

　　“他敢试你还敢吃不成？”

　　“为何不敢？”

　　道行天尊乐了，说：“你徒弟这可是烧没了你的发冠，烧焦了你的头发，烧黑了你的脸，你还敢吃他做的东西。”

　　玉鼎真人不置可否，随手将被烧焦的长发变回原样。

　　道行天尊说：“广成子师兄昨天回去后说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果然是没有说错。这不过是起火了而已，怎的就拔出斩仙剑来了？师兄，你法力那么高强，犯得着自己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吗？昆仑那么多湾河道，随便用个什么法子引不来水，偏要遭这个罪。”

　　玉鼎真人看了一眼正在用法力修复屋子的杨戬，对道行天尊的话装听不见。

　　道行天尊也看了一眼正在施法的杨戬，又说：“再说了，师兄你看你这徒弟挥手就能建个房子的本事，哪里还需要你冲进去救了？”

　　玉鼎真人看了师弟一眼，说：“你还有事没有？”

　　道行天尊苦口婆心，说：“师兄你别不乐意听就赶我走，杨戬身负血海深仇，一身杀气，你把他教出师了恐非三界之幸啊。”

　　玉鼎真人看了道行天尊一眼。

　　道行天尊叹口气，低下声来，道：“师兄，你愿意护着他就护着他，愿意教他自保的本事就教他自保的本事，但是八`九玄功，你万万不能教给他。你自己也看到了，你这半人半神的徒弟一身根骨比起我们的师叔通天教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他学会了八`九玄功，这世上，怕没有人能再拿住他了。”

　　玉鼎真人不说话。

　　道行天尊急了，说：“师兄，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下玉京山之前师尊要我转达的，师尊的话你总得听吧。师叔通天教主性格乖戾，野心昭昭你不是不知道，就凭他那一身本事，哪天一旦不满足待在碧游宫了，别说是人间了，神鬼两界都得跟着遭殃。你这徒弟与天庭的仇怨深重，若有八`九玄功在身，哪天真的反上天庭为祸三界，与我阐教脱不了责任！”

　　“已经教过了。”

　　“师兄你不能教……啥？！教过了？”

　　玉鼎真人点头。

　　“这可完了……”

　　玉鼎真人道：“杨戬反不反天庭，我不会过问。但若有一天他要为害三界，我定会亲手了结他。你这次回玉虚宫，将我这句话带给师尊即可。”

　　道行天尊默应了。

　　不远处杨戬修好了屋子，回过头来一笑，道：“师父，修好了！”

　　那一笑如春风，吹化了杨戬眉眼间的沉重，使杨戬看上去与一般的欢乐少年无异。

　　道行天尊远远地看着那个白衣青年，叹口气道：“不过十五岁，若未遭此巨变，也不过还是人间不经事的孩子罢了。”

　　玉鼎真人也看向杨戬，他看着杨戬的时候，脸上一贯冷清的神色会被一种不自觉的专注取代。

　　道行天尊观玉鼎真人的神色，又道：“师兄，不知你知不知道，杨戬还有个妹妹活着？”

　　玉鼎真人点头，说：“早些时候，太乙师兄来过一次，说杨婵被他的徒弟哪吒从天庭救走了，让戬儿放心修炼即可。”

　　道行天尊大眼一瞪，喊道：“什么？！太乙师兄怎么能这么纵容哪吒呢？！他咋不从让他徒弟直接把玉帝从御座上踹下去得了呢？！！好让阐教一次性把天庭得罪个彻底！！”

　　玉鼎真人说：“师弟，你还有事没有？”

　　道行天尊怒道：“有！师兄你这徒弟是非太多！你……”

　　玉鼎真人转过头来看道行天尊，斩仙剑的剑芒闪了一下。

　　道行天尊一抖，佯作抹泪嚷嚷：“师兄！广成师兄说得对，你果然变了！镇元子，我们走！”

　　自下来后就一脸迷茫的镇元大仙啊了一声，然后又哦了一声，升上云头，对玉鼎真人行了个礼，道：“久闻真人大名，今日得见，果真天人之姿，若来日有缘，希望再……”

　　道行天尊拉了镇元子一把，道：“没缘了！走走走！”

　　镇元子的声音从云层上传过来：“真人有缘来日再会！！”

　　杨戬从远处走过来，看着云层，笑问：“道行师叔走了？”

　　玉鼎真人点头。

　　杨戬说：“师父，吃什么？我再去试试。”

　　玉鼎真人看了徒弟一眼，转身走向木屋，道：“为师来吧。”

　　杨戬奇道：“师父还会这个？”

　　“辟谷之前会。”

　　“师父从什么时候开始辟谷的？”

　　玉鼎停下脚步，似乎真的想了想，说：“几千年前。”

　　“几千年前？！”杨戬跟上玉鼎真人，说：“师父，几千年前食物不是用火烧一烧就好了吗？这不算得会烹煮吧。”

　　玉鼎真人脚步一顿，继而又往前走去，道：“为师总不会烧了房子。”

　　杨戬又叫：“师父，你还是……”

　　玉鼎真人回头，道：“戬儿，你还有事没有？”

　　杨戬脚步一停，连连后退摆手：“没有！”

　　“取水去。”

　　“是。”杨戬转身去取水，末了，犹犹豫豫又加了一句：“师父，你自己……要小心啊……”

　　玉鼎真人嗯了一声，拿起瓢来。

　　杨戬看师父在那儿站着研究瓢，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转身取水去了。

　　走了不足半里，只听得身后一声爆裂响，杨戬猛地回头，只见玉鼎真人站在窗前一脸莫名其妙的拿着一只碎得只剩把的瓢。

　　明火从玉鼎真人眼前忽的窜起老高，杨戬吓了一跳，转身足尖点地，极速向木屋飞过去，大喊：“师父！！”

　　玉鼎真人从三丈高的火里慢慢飞出来，周身流光飞转，火焰没有伤到他一分。

　　杨戬见师父没事，放下心来，落到师父身边，道：“师父，怎么了？”

　　玉鼎真人拿着瓢把，说：“食物不是放在这里面烧吗？”

　　杨戬一脸憋笑憋得内伤的表情，强作正常语气跟玉鼎真人解释：“师父，这是盛水用的。”

　　玉鼎真人点了点头，说：“哦。”

　　“师父你把它放在火上烧了？”

　　玉鼎真人又点了点头，说：“嗯。”

　　杨戬转过脸去，说：“唉，房子又得重盖了。”

　　玉鼎真人拍拍杨戬的肩膀，说：“无事，为师来建。”

　　杨戬点点头，嗯了一声，脸却没转过来。

　　玉鼎真人察觉杨戬在他掌下的肩膀在轻轻发抖，便问：“戬儿，怎么了？”

　　杨戬摇头：“徒儿没事。”

　　话虽这么说，肩膀却依旧在抖。

　　玉鼎真人转到杨戬面前去，杨戬把头低下去。

　　玉鼎真人皱眉，道：“头抬起来。可是哪里不舒服，□□玄功不易练就……”

　　“不是，师父……哈哈哈……”

　　杨戬忍不住笑出声来，玉鼎真人一愣。

　　杨戬边笑边抬起头来，看着师父白一块黑一块的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师父……徒儿去打水，您把脸洗洗，屋子不着急建。”

　　不及师父点头，杨戬自己跑去取水了，笑声跟着杨戬，也飘远了。

　　玉鼎真人摇摇头，却是微微一笑。

　　那天昆仑山下有风吹过，杨戬取水回来的时候太阳刚刚落下山川，天色尚未暗透，杨戬的头发被暮风吹得扬起来，不时扑上他带笑的眉眼。

　　后来杨戬扬名三界几千年，有过朋友也有过敌人，却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