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阳光尚好温良》九日以东

9、第九章

　　期末考试都是这样，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试卷的，现在夏温良的手中就只有一张成绩单，上面标写的是全部所有同学的各科成绩和在班上以及年级上的排名。
　　和夏温良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的还有杨铭威，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杨铭威有想过，想到不明白。明明成绩单上面的夏温良的成绩都是第一名，可是刚才听王阿姨说的话，似乎等会儿回家的夏温良没准儿还会挨上一顿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真的明白夏温良说的‘正常发挥’是什么意思。要说他现在各科第一名都是‘正常发挥’而且还达不到他父亲的标准的话，要想到达他父亲的标准，夏温良想必必须要‘超常发挥’才行。
　　两个人走了一路，直到到了夏家的门口，夏温良都没有说一句话，倒是杨铭威说了一句，“要不要我和你一起进去，或许我还能帮你劝劝你父亲。”
　　夏温良想着父亲对杨铭威的态度，摇着头拒绝了，“你回家告诉你父亲你进步的好消息吧，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的，这样的情况已经习惯了。
　　夏温良将开门、进门、关门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可是就连那句“再见”都没有跟杨铭威说。进门的同时，他看见了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同样的，听见开门声以及夏温良进门的脚步声，夏文涛便将那报纸搁置在了沙发上，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夏温良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那张纸递到了他的面前。夏文涛依旧坐着，倒是夏温良满是担心的站在一旁，不过长久以来打下的基础这并不让他觉得紧张。同时，夏文涛扶了扶鼻翼上的眼镜。
　　在夏文涛看来，那些站在第一排的数字‘1’并不足以让他喜悦，他只是看着他感兴趣的那个数字，然后皱了皱眉头，指着它，又对着站在他面前的夏温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文涛手指指着的数字，比他预期的数值少了十几个数，所以面色上十足的不悦。
　　夏温良没有说话，于是乎夏文涛便继续说道：“你这数学成绩是怎么考的？说出去你是我夏文涛的儿子谁会信？”
　　夏温良假装听不见对方的话，谁会不相信他是夏文涛的儿子？每个人都说，他们父子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就连过世的奶奶都说他和父亲小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实际上这并不足以让他释怀。更为重要的，这是夏温良的一个负担。
　　“……你最拿手的不应该就是数学吗？”夏文涛继续说着。
　　听到这里，倒是夏温良继续想着，要说数学最拿手的人，应该是父亲才对，而那些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最拿手的是数学的话，自己从来没有说过。
　　“因为我太马虎了，下次我不会了。”每次面对父亲，他都是这般的心口不一，他从来没和谁撕破脸皮过，更别说现在对象是自己的父亲。他就像平时面对父亲的时候是一个样，尽量让他感觉至少自己是站在上方的。
　　“这种事情还会有下次？”夏文涛不依不饶，“你知道你错的题出现在哪些方面吗？”
　　他点了一下头。
　　“既然知道错误的题型是什么，那你就默写下来。”夏文涛言语平静，倒是显不出有生气的样子，“我倒要看看那些题是不是你应该错的。”
　　夏温良不会违背父亲说话的意思，毕竟这次是自己没有如他所愿，考一个他理想的成绩，可是途中又觉得，自己之前明明说过是因为马虎错了题，自然不会是他应该错的。同时，他又走到了房间里面，翻腾了好一会儿，拿出了一支笔和一个草稿本，随后坐在沙发上想着那些个自己前些日子做错的题，认真的草稿本上默写着。
　　片刻，他才将那本子递到了父亲的面前。夏文涛看着那些题，之后眉头皱紧了好一会儿，“这样的题都能错，你说说当时的你是怎么算的？”
　　夏温良懂父亲问这句话的意思，早在之前在湖南的时候就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他知道后果，即使之前发过誓不会犯类似的错误了。
　　那是在五年级的期末考试，小学的卷子是要拿回家跟父母签字的。那一次，他记得很深刻，一百分的满分，他考了九十六分，这样的成绩在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看来并不低，甚至还是全班的最高分，可是当他拿着卷子无比炫耀的拿回家的时候，父亲只是将那道错了的题讲了四十分钟，然后让自己把那道题抄了五十遍，做了五十遍，问了他一句是不是会了之后才签了字。第二天，他拿着那张卷子回到学校，因为他抄的题就贴在那张卷子的后面，和别人的卷子完全不一样，所以此事成了他在班上的笑话。
　　不过，他从不关心这些，即使他每次都说是因为自己的马虎。
　　身为一个小孩子，谁不会马虎？可是为什么在父亲的眼里，这样的马虎是不该有的。明明自己在每个老师眼里都是最优秀的，可是在父亲眼里却是应当的？
　　要是自己在杨铭威家里，依着自己的现如今的成绩，定会稀奇得如同至宝，可在这里，他什么也不是。
　　父亲似乎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的好，反倒是自己的错却一抓一个准，抓到之后还会深究到底。
　　他不再言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了。因为他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结果到最后都会是一样的，没用功，所以还是选择无声的抗议。
　　“不要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刚将话说到了这里，夏文涛身旁的座机就响了起来，他走过面前，拿起听筒说了一句，“你好，请问你找谁？”
　　夏温良看着父亲的脸从严肃变为了微笑，他不知道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不过他能够感受他心中的不悦渐渐在被对方的言语所感化，紧接着，他说着“这都是应该的……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明天我们一家人会来的”之后便挂了电话。
　　而后，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打电话来的人是秦忆江。他是来报喜讯的。父亲告诉他，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对秦筱卿的辅导的关系，她进步了一百多名，他还说要是这样下去，直升她所在的高中部也不会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打电话过来是找他们明天到他们家吃饭的，而在父亲的言语中，他得知自己明天也要跟着去。
　　又是如此，爸爸说：“明天我们去秦叔叔家。”他说：“好。”
　　又过了一会儿，夏文涛想着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后摇了摇头，“算了，今天你的态度不错，我就不对你严加批评了，你还是好好用点心吧。”

　　算下来从此刻开始，算是正式放暑假了。此次夏家三人前往秦家，还是搬回垣城后的第一次，之前也不是秦家没有邀请过，倒是夏家一直拒绝，因为也没个来这边的理由，此次到来，是因为夏温良辅导了秦筱卿的缘故，所以才会欣然接受。也因为是第一次到达秦家，所以三人还是盛装出席。
　　夏文涛认真找着秦家人从郊区前往市区的公交车，又转了一趟车才到达秦家。
　　一路上夏温良都对那些看似简单却一点也不清楚的地形感到无法辨认，他不知道自己这件事遗传了家里人的谁，因为父母都不是路痴，在他看来，面前的两人都是熟路的。
　　比起之前见到秦筱卿的时候穿着的校服，见到她的时候她身穿一件常服，再加上她原本就温文可人的性格，一切让夏温良觉得挺合适，看起来搭着很配。的确是这样，除此之外，夏温良的脑海之中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夏温良自叹自己并不是一个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人，所以在夸耀女孩子方面显得比较木讷。当秦筱卿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面前兜了一个圈，然后问了一句“好不好看”的时候，他只是点头道了一句好看。他也自叹不是一个扫兴的人，却也不见得可以活跃气氛，所以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爱莫能助。
　　杨铭威给过夏温良许多形容词，说得最多的就有三个，分别是闷、无趣和木讷。他并不想否认，却也不会点头认可。
　　六个人彼时围成了一圈坐在沙发上，夏温良形容不出眼前的这间屋子，因为一切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家里的陈设虽说不上贵重，可是一览无遗应有尽有的模样。
　　夏温良很少去别人的家，他并不知道别人的家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他原本以为每家人的陈设都差不多，可此刻却觉得并不是这样，自己家和这里也有着天壤之别。
　　秦忆江早就见到了夏温良的打望，所以显得有些自豪，“我们家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倒是希望以后温良你常来，多给筱卿辅导一下功课也不是一件坏事。”
　　彼时，夏文涛才拍了一下夏温良四处张望的脑门，示意让他不要东看西看的，显得没文化且没有礼貌。
　　他看着父亲的样子，这才知道他们在这之前都是在比较，比较自己的儿女，比较自己的成绩，比较自己的境况，比较到最后，就连夏温良都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朋友。
　　他原本有着自己的小骄傲，可是在父亲拍打自己脑门的那一刻，已经消逝了一大半。
　　毕竟秦忆江这次是主人，所以所有人都开始听着他的话，“这次请你们来呢，是要感谢温良帮筱卿温习，才会让她进步了这一百多名，所以我们要感谢一下夏温良同学。”
　　听到秦忆江的夸奖，那原本被父亲打倒的骄傲开始渐渐复苏起来。可是，在秦忆江的话没有说完的时候，就被父亲插了话。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哪是他的功劳？”夏文涛说着，“这明明是因为你家筱卿学习成绩够用功。”
　　自己的话被半路截走了，秦忆江心头有些不悦，见是在夸奖自己的女儿，却只是一笑了之。
　　秦筱卿为什么会进步这么多名，这六个人都心照不宣。夏温良也搞不清楚，明明对方是要夸他自己的儿子，为什么父亲却总是打断他的话，难不成他就是不想让别人夸自己的儿子？他自己也不行？
　　夏文涛继续说道：“没必要夸温良，因为这学期他的成绩退步了，根本就没有达到我预期的标准。”
　　“是吗？”秦忆江做出一个疑惑的神情，又是很关心的眼神，“那你的标准是什么？”
　　见对方问着，夏文涛倒是不紧不慢的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夏温良认识那张纸，昨天自己从学校里面拿回家的。他急忙想要掠夺，却被父亲一把拦下，“爸，你这是要干嘛啊？”
　　他的确是不懂，此刻的父亲这是想要做什么。夏文涛只是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坐下，然后不紧不慢的对着秦忆江说道：“你看看，这是他的成绩，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秦忆江接过了那张纸看着，认真的看着，然后红着脸将那张纸还给了夏文涛，随后就是不再言语。
　　在夏温良看来，这场战役似乎是以父亲胜利收了场，可是自己却并没有看见父亲的脸上有一抹笑意。
　　他觉得这样不太对劲，他觉得自己应该在之前就应该看出来的，眼前的这两个人并不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兄弟，倒像是许久不见的仇人。见面就开始互掐，虽然不明显，可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出这是一场怎样的战役。
　　倒是秦筱卿的母亲丁玉在尴尬之际开了口，“要不然我们这就往餐馆走吧，约定的时间是十二点，还要走一段路呢。”
　　夏温良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也急忙跟着解围，“是吧，秦叔叔，爸爸，时候不早了，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