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阳光尚好温良》九日以东

33、第三十三章

　　之所以说唐暮秋运气好，是因为在她在医院待了十余天无聊之际，她心思念想的庄梁居然来看她。之所说她的运气不好，就是因为他们一走不久夏家全家人都来接她了。不过幸好，庄梁住的地方距离这医院有一段距离，吃完晚饭，将唐暮秋送到医院门口，庄梁便回去了。
　　孰不知，一直站在休息室阳台出的夏温良见到了一切。
　　当唐暮秋走进医院的时候，夏温良便坐回到了面对电梯的那张长椅上面，片刻之后，从电梯里面出来的唐暮秋还惊住了，心中还暗想着幸好庄梁没有上来，否则要是见到夏温良，依着两人水火不容的状态，不免又是一场“恶战”。
　　没有多想，就以为和平常一样，来的就只有夏温良一个人，便只朝他微笑着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等很久了吧，刚才我出去瞎溜达了，毕竟一直待在病房里面无聊。”
　　夏温良见到了一切，却又看见唐暮秋一副想要隐瞒的状态，倒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即便是他像如同往常一般待她友好，可是一想到庄梁，他便立刻皱着眉头瘪着嘴，不愿和她多谈。在唐暮秋觉得自己隐瞒得天衣无缝的时候，他才说道：“怎么那个人没有和你一起上来？”
　　唐暮秋一愣，心里立马掉进一个大石头，虽有尴尬，可心思淡然，遂道：“你说的哪个人？”
　　要是自己不知道庄梁来过，夏温良是觉得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现在知道庄梁来过，却又觉得她的伪装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因为知道这是伪装，这是欺骗，便只能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或者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和你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毕竟这是你的事。”
　　说完此话，又看了一眼唐暮秋所在的病房，话音一转，“不过，今天爸妈都来了，而且他们知道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来看过你，你还是自己想好要怎么向他们解释吧。”
　　听了此话，唐暮秋便愣了愣，直直的看着夏温良，随后深深咽了一口口水，只想尽快理清自己的思路，又过了小一会儿之后才走向病房。后又想着唐暮秋这是在帮自己，在进去之后还转头向她说了声“谢谢”。
　　印象中，唐暮秋似乎还没对自己这般友好过。与此同时，他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结巴道：“不，不用谢。”
　　唐暮秋在夏家并不是一个会开口闲聊的人，甚至给众人的感觉要孤僻许多，至少以前的她不太会主动找人聊天，甚至是会反感聊天，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变得很好聊。
　　在外面呆了一小会儿，一想到刚才那些话便有些好奇，至少他还不知道唐暮秋是怎么展示她的嘴皮子功夫的。和唐暮秋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他只觉自己活在一个难辨真假的旋窝里面，所以面对唐暮秋，他一直都是抱着半分真半分假的状态。夏温良相信的，就只会是自己的眼睛。
　　可是，刚一走到门口，便看见三人将东西收拾完一起说笑着出房门的声音。似乎她编的理由很好，居然让父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都喜笑侧面，倒是更加好奇她说了些什么了。
　　因为是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说唐暮秋可以出院了，夏文涛夫妇才会来的，而且在唐暮秋回来之前他们二人便去照顾那医生了，所以众人只是在挂号处结清了这段时间的费用便走了。
　　和对待其他病人一样，那医生还告诉夏文涛说多让病人多喝水，最好买个温度计每天都给她做体温测量，要是有什么不适还是要送回来就医。本就是小感冒，夏文涛虽口中应着，可是心里却暗想着定是不会来的了。明明就是没有的事，却活脱脱在医院里面用了这么多的钱，口中一直抱怨着“破财消灾”一词。
　　为了庆祝唐暮秋出院，夏文涛便让王蔚第二天多买些好菜，特别是肉食，这是不能抠的。可事实上，这段时间唐暮秋住院，那天不是听了夏文涛的话买了好菜好肉和唐暮秋补给身体，哪顿不是他夏文涛吃完的？所以，王蔚自然不同意，只道：“现在时局不行，现在家里面全都是肉腥味，我看还是吃一段时间的素菜填补一下，一切都要有均衡。”
　　这样的家事都是王蔚在管，即便是夏文涛买了肉回来，她要是不做，也是白搭，所以也只好听她的话。
　　唐暮秋虽很少回这个家住，一直都住在学校里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没几天便去了医院。一回到家，躺在那张床上，这的确是学校里的上下铺和医院里的病床比不上的。对了，比不上的还有之前那个家睡的折叠床。所以，一回到家，她便在上面好好享受了一番，闻着被褥崭新的味道，不禁感叹着：“还是我自己的床躺着舒服。”
　　虽惬意，可还是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了，即便是舒服却也不想倒头就睡，只小小的享受了一下之后便起身回到了客厅。东瞧瞧西看看，南摸摸北碰碰，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得亲切。
　　自她出来之后，坐在沙发上的夏温良便一直打量着她，一系列动作坐下来，便觉得她这是在找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他便问道：“你这么到处溜达究竟是在找什么？这些都是从那边搬来的旧物，又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有什么可看的？”
　　王蔚舍不得扔掉那些没坏的东西，所以家里的东西不管再旧，只要能用便都是留着的。夏温良是看得习惯了，所以不绝而耳。
　　她本不是在找东西，见夏温良这么问自己，便直接回应，“只是因为很久都没有见到了，觉得亲切，就想全都摸一摸。再者，这些东西无论什么都要比医院里面的东西好，即便都是旧的。”
　　因为不喜欢待在医院，所以就连医院里面连带的东西都讨厌。
　　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微笑，然后便走到了夏温良的身边，打算陪着她看电视。
　　傍晚时分，这样的时间段放的都是些婆婆妈妈的电视剧，每个电视台都大同小异，所以夏温良一直在胡乱按着频道，他自己也不知道想看什么。
　　片刻之后，唐暮秋也觉得没趣，便侧头看着夏温良。毕竟他在白天的时候那样的话也算是帮了自己，她并不打算欠任何人，即便是她有说谢谢。想到此处，她便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今天在医院里面我究竟是怎么跟他们解释的？”
　　夏温良当时是想知道的，可是现在却不想了，因为即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他只觉得，唐暮秋是在说“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骗你爸妈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一般。
　　什么都好，就别那他自己当那个被她骗的傻瓜就好了。
　　刚想回头对着她说“不想”，岂料回头看到的却是唐暮秋满是期待盯着自己的眼睛。这样的表情她从来没有跟自己做过，不禁又一次红了，拿回了原本搁在茶几上的遥控器，又开始拼命乱按着。
　　那样的表情夏温良看了一次便心有余悸，害怕看了第二次便会无法自拔，深深陷进去，所以他选择不看。他觉得，她的神情是在说“你再看我，你也会上当”一般让自己陷进去。想着她还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一上一下的，头一偏，“那你说说看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相信。”唐暮秋期待的脸变为了不解和认真，“我就是我一个同学来看我，因为家住得远，所以吃了饭就走了。这么简单的一说，他们却也信。”
　　夏温良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即便是感兴趣以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想多问。所以只是见到的说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之后便起身了，之后又说道：“时间晚了，我去睡了。”
　　说完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
　　躺在床上，他又细想起来。还是那个问题，似乎自从唐暮秋读了高中之后，她的性格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阴沉不语的她似乎变得无比健谈，带他自己都没有那般冰冷了。比较起来，这个唐暮秋要比那个唐暮秋好太多，想到这里，不禁微微笑。或许，她这么一小小的改变，自己和她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又过了半个多月，从电视和报纸上面知道了解除警报的通知。至少，这段时间，已经没有人因为流感的缘故死亡或昏迷不醒了。
　　在感叹之余，唐暮秋先接到了学校宣布重新开学的通知，因为时间太赶，所以夏文涛夫妇便开始和她一起收拾她要带回学校的东西。而夏温良收到的通知，是开学时间要比唐暮秋晚上一个星期。
　　以前都是夏文涛接送唐暮秋的，在别人看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对唐暮秋的事情上心。夏温良不知道原因，所以一直想着父亲的那位“友人”，也就是唐暮秋的父母，究竟是和父亲的关系有多好，才会任由母亲不悦，去做那些得理不讨好的事情。
　　因为待在家里时间久了，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王蔚一直觉得自己闷闷的，所以便想着和夏文涛一起去，她还没有去过唐暮秋的学校，去看看然后透透气也不错。又怕夏温良一个人在家有什么事，所以便把他也叫上了。
　　夏温良一开始一直在说自己不想去，却又经不住母亲的旁敲侧击，她一直在说着“难道你不关心唐暮秋的学校什么样子的吗”之类的话，后也经不住父亲凝视自己的目光，便还是同意了。
　　唐暮秋没想到这次送她的人会有一大堆，所以一路上都显得无比尴尬，只能看着车窗表示自己的轻松。侧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夏温良和身后的夏家夫妇，他们倒是一副自在模样。
　　看着夏温良，心里想着庄梁，这样的事情唐暮秋经常做。要说庄梁和夏温良有什么关系，细一想还真是没什么关系。她觉得，夏温良没必要知道庄梁这个人，所以除了他见到他的时候，她一直在隐瞒着他。
　　庄梁比他们大三岁，在夏温良的理解当中，当他们初三毕业的时候，也就代表着庄梁高三毕业了。所以，当唐暮秋说自己要去彭新中学的时候，他虽然生气，可细想之下他应该不会在读高中了才对。可是，在外说高三没考好要重读一年的庄梁，其实是为了能和唐暮秋在在一所学校待一会儿，选择再读一年。这一点，就唐暮秋和庄梁两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至于夏温良，他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了这里，便觉得，很有可能在学校里面看到庄梁，她又不想他们在学校里面碰见了尴尬，所以满是疑虑。片刻过后，她才试探性的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是对他有偏见，你们明明就不熟的。”
　　在这之前，唐暮秋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事情，随便你们会怎么想怎么看，当着她的面说也好，背着她的面议论也罢，她都毫不在乎。可是现在，面对身边的这群人，不说他们会相互友好，可至少希望他们没什么误会。
　　夏温良先是眉眼一皱，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人似乎是庄梁。之后又细想，自己真的没有要和他对着干的理由。之后又疑惑，他们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两人，他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这么咄咄相逼？
　　不经意间，他看了一下唐暮秋，又想着，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原因所在吗？
　　唉，因为唐暮秋的关系，自己总是对一个陌生人满是敌意，这究竟算怎么回事？
　　他一直在想，想了很多，想了一路，一副饶有心事的样子，可就是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回应，没关系路旁的风景，也让唐暮秋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听见自己的问题。她也就不再问了，就这么到了学校。
　　夏文涛动作灵活，也因为做了很多次，所以一下了车便拿着包朝唐暮秋的宿舍楼走去，夏温良也拿着余下的包踱了步。
　　两人如若平常，提着大小包一前一后的走着，刚到了宿舍楼下面，走在后面的王蔚突然说了一句，“你不停的眨眼是在干嘛？”
　　走在前面的夏温良听了声音便回了眼，幸好唐暮秋反应迅速，没有让他看见不远处的庄梁。虽觉得奇怪，但夏温良还是没有多问。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她还是不希望夏温良和庄梁打正面，即便是不说话的那种也不行。
　　不管夏温良是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公正严明的宿管阿姨都没有让夏温良进去，于是唯独他一人留在了宿舍楼下等着，其余三人在里面捯饬着自己的事情。
　　庄梁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看到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便直接朝他走了过去。一个十九岁的人和一个十六岁的人，心思什么的自然要缜密很多，尤其是在感情一事方面。
　　从看到庄梁开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夏温良都是一副因为惊恐而做出的目瞪口呆状态，直到他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才故作轻松姿态看着他。
　　先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一起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的讯号，所以问好之后两个人都待在原地，表情各异，一个仇视着对方，一个却是满脸的笑容。
　　僵局持续得有些久，为了打破，总给人一种谁先回答了那个问题谁就输了的架势。
　　那微笑着的人也不正面回答，只双手自在拱腰，边道：“这是我的学校，我哪有不在的道理？”
　　那眉头紧皱的人听后既没有松下，倒是更加疑惑了。细想着对方的年纪，便疑问道：“你不是应该毕业了吗？为什么还在这个学校里面？”
　　微笑的人正是庄梁，虽两人都是男人，可年纪较大的庄梁心智什么的也比夏温良要成熟许多。所以在见到他的时候也不恼，永远是微笑。
　　他长了一张混混的脸，可是他也想过，在他自己和这夏温良之间，要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带给唐暮秋幸福的话，为什么不会是他庄梁。自己的家庭也算是有权有势的，能够供给他的钱财之后也会越来越多，可是他夏温良家里，又能够什么可以给唐暮秋的？
　　无论怎么想，他觉得自己都是不会输的。
　　“为了多看一眼唐暮秋，我选择多读一年。”庄梁实话实说。至于夏温良的性格，他多多少少还是在唐暮秋那里知道一点的，所以此刻看着他，他可以问出那句“你敢吗？”
　　我敢吗？夏温良细想，他也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了一个人放弃学业，为了一个弃优选劣。就为了一个唐暮秋，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像他这样做这些傻事的。
　　庄梁心里想的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可是他自己的生活，是绝对不能错的，他要选择最优秀的，而非那个比较好的。明明有极好的选择，为什么要去想那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差呢？
　　“我看你就是不敢。”庄梁继续道：“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暮秋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学校读书了吧？”
　　夏温良不解，他并不知道唐暮秋选择这个学校和之前他说的那事有什么关系，他唯一能想到的关系就是这个学校有他。有些不相信，便结巴的说道：“因，因为你？”
　　庄梁做出一副“果然是理科高材生”的表扬模样，然后继续道：“我因为她选择重读一年，她为了我选择这所很差的学校，现在你总了解我和她的关系有多么好了吧？”
　　这些都回事决定以后命运的选择，可是在庄梁的口中，就像是在说要买什么口味的冰淇淋一般自由。即便是脑子聪明的夏温良此刻也会短路，然后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究竟想说什么？”
　　“仔细想想，还真是没什么意思。”庄梁一边想着一边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好多你给不了唐暮秋的，都是我能够给的。所以，你也就用挖空心思和她做无谓的纠缠了，没意思。”
　　这算是夏温良和庄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才对，可似乎，这场刚刚开始的战役，他已经输得不像话了。
　　他想着庄梁说的话，却是一副貌合神离的状态，虽能猜到他那些话都是在说自己，可是他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却懂不了那些刚刚萌芽的感情以及今后要面对的承诺。他想淡然，可结巴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
　　“你，什，什么意思。”
　　见他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庄梁便换了一个他能够懂的说话方式，“还是你是个聪明的人，却也不过如此。我什么意思？我看，你和我一样，是喜欢暮秋的吧。”
　　那话被庄梁这么一说，倒是换了一种味道。夏温良首次面对这个问题，神情怎可能是错愕一次能够描绘的。
　　似乎被庄梁问住，他觉得自己没可能是喜欢唐暮秋的。杨铭威曾说过，喜欢一个人，是只会记得她的好，离开了回想，见到了会亲近，可是他在见到唐暮秋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感觉。
　　后又想，她唐暮秋凭什么被自己喜欢？她脾气不好，性格古怪，尤其是待他，如同见了仇人一样，怎么可能让自己喜欢。她那样的人，不被自己讨厌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这一定不会是喜欢，单纯只是想要待她好而已。因为……对，是因为想要父亲也注意到自己，只要自己对待他觉得好的人，那么父亲也会善待自己的。
　　见他想了这么久，庄梁心里的猜测便确定了一二，遂继续道：“你还真是喜欢暮秋啊。
　　”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上唐暮秋？”夏温良觉得既然会被庄梁抓住这样发问，那喜欢唐暮秋一事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说出那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小到就只有他自己才可能听见。
　　虽不太清楚，可庄梁也猜出了大概，便继续道：“那就好。我正想着，我喜欢她，她喜欢我，中间插个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既然你不喜欢她，那我追她也就不关你的事了。所以，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希望你不要再来多管闲事了。”
　　多管闲事？这四个字在夏温良看来自己完全接受不了，什么时候，他就成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了？不过，庄梁说的话满是道理，他根本就找不出一个破绽拿给他反击。
　　是啊，这本就是她和庄梁之间的事情，自己干嘛总是在其中插一脚呢？那些得力不讨好的人，似乎就是自己。
　　自己凭什么去管唐暮秋呢？她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