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遐想》蒋菲

1、第 1 章

　　我才发现，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

　　好不容易才捱到第四节课，已经饿的两眼发昏。老师夹着书本沿走廊过来。那声音哒鞑哒哒很有节奏。趁他还没来，先让思绪游离我的课堂出去透透气。
　　也许我该是个生逢乱世的亡国之君，不久前才刚奉表投降，就被强大的上邦皇帝要挟着前来朝拜。曾经的凤阁龙楼，玉阶徭殿，还有那些明山秀水岸柳庭花都远去了。直此后，就该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无语怨东风了。
　　面朝大海，朱漆的大船载着我和一同归降的臣子缓缓北上。米蒙水色里，一弯舟楫伴者请婉渺远的琴声由远及近。舟中少女扶琴长吟，如琴声一般宁静。恍惚中，记得那日初见她还是我朝最为鼎盛的时期，她把绣好的丝巾塞入我手，掩着涨红的脸逃开，依门回眸时不忘倩然一笑。温清眼眸一如浅翠的水波，沉溺我的心绪。
　　隐隐约约，听得她所唱的曲子，；郁郁佳城，中有碧血，血亦有时尽月亦有时灭，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随行的使臣向我行礼，堆满戏谑的笑。国主，那位是我上邦天朝穆国公小妾，您看她样貌如何？
　　原来你已委身作了他人之妾，而我却全然不知。
　　我转过头，凝望江面心如死灰。一曲终了，该散的都该散了。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那些芦花深处吹笛到月明的日子，永远，永远的，不复存在了。
　　细细的雨丝飘散在风中，依稀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滑落，分不清是水是泪。只知道它已悄然跌落，溶进十丈红尘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只见老师缓步入教室，随手关上了门。今天他穿了件黑色上衣，对了，黑色！

　　这里是1939年的上海古巷。我的名字叫猎鹰，是安在国民党内部的高级间谍。撑一把伞从这里走过，刚下过雨，雨水沿檐角下落，整个画面都是半明半暗，青苔深深。有个身穿红色紧身旗袍的女人走过，抹了很红的口红，露出挑逗的大腿。沿着这条巷一直走，拐个弯，就走进一幢破旧大老院。
　　如果这是在拍电视剧，我要让一个苍老悠远的声音在此刻响起；这是一个秘密而又秘密的地方，他们背负了不同的使命。
　　径直走想屋内，随手把伞收拢让它靠在门边。里面，一个身穿黑色长袍戴着厚厚眼镜的男人正等着我。你就是猎鹰，他问。我不答，静静寻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一只烟放进嘴里轻轻吸了口，吐出一团烟雾。一切都那么静谧，画面要是那种很压抑的黑，这样才有窒息感。
　　你是X？我问。
　　他的手在桌上敲了两下，又点了点头，最近有什么新情报？
　　我刚想回答，沉重的脚步声，奔跑声传来，砸在破旧的木版上发出吱啦吱啦的响声。可以想见由大队人马正在赶来，看来我的身份暴露了。
　　怎么办？他急站起身，盯着我。
　　从那边的楼梯走。我把手一指，跑向楼梯口。
　　哈哈哈，林夫人，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就是猎鹰。是黄军官的声音，连他也来了。
　　不好，你先跑，记住你是x千万不能被抓。
　　那你怎么办？
　　跑！今天谁也别想跑！
　　“砰—”“砰—”两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射进我的心房，一个趔趄扑到在木板上，X反跑回来抱起我。后面一身深青色军装的黄军官直挺挺站立着，手里握的枪正在冒烟。
　　猎鹰，你怎么样了？X猛地摇了摇我。
　　如果我有足够的力气，我会对他说三个字：痛——死——了。
　　唉，真没有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要死了，真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苦心栽培我的……
　　麻烦你捡重点说。
　　哦，回去告诉组织没G76计划已暴露，被擒的三位同志都殒身恤国了。
　　说完，我静静闭上眼睛，死在他的怀抱里。好熟悉的感觉。
　　黄军官放生大笑几声，走到X身边，恭喜林先生成功诱杀猎鹰，这回司令绝对会好好嘉赏你的。
　　X摘下眼镜，撕下两撇小胡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您夫人的尸体怎么处置？
　　扔进黄埔江，记得要做到不留痕迹。
　　然后故事终结了，最后的画面就留给黄埔江上呜呜起航的油轮吧。

　　此刻，老师已经走到讲台上，翻开了政治书。
　　我把头转向他，一副甚是认真的模样。脑海中却浮现出自己身披战袍化身为雄霸天下的武林高手。
　　这次场景换成了破败倾颓的荒园，不远处，站在我的三个弟子：破鬼、芜啸、修念。
　　狗贼，你作恶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随着破鬼一声长号，另两个也腾空而起，执剑朝我胸口刺来。
　　我轻抚长髯，阴笑一阵。好，老夫今天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瞬间把无形的风之力聚集到自己手中，再来个完美的转身。哦，对了，还要让青筋在额头上突突跳几下，这样显得我下了狠心。
　　兔崽子们，我让你们狂。吃我一招，排—山—倒—海。
　　猛把力推力，一道无形的网罩在三人头顶，钳制他们的进攻，三人顿在半空中，不得前行。
　　我骄傲地哼一声，为师今天就送你们上西天。别怪师父我绝，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画面定格在我狂笑的背影和他们失落的脸庞上。
　　蓦地，芜啸长吟一声，老贼，吃我一招葵花点穴手。
　　哎呀呀，真是山里的孩子没见过世面，你当你会隔空点……—穴一字还没说出口，两道银光笔直从身体穿过，我睁大了瞳孔倒退几步，你——你——当真会这一——招！
　　你个老不死的，叫你回去种田你不干，蹲着茅坑不拉屎。三个人同是一副我欠了他们几万两银子的表情。
　　是我失算了，我喟然一叹，不过据我所知这葵花点穴手时葵花宝典的不二绝学，难道你们都偷学了这本书。
　　我“噗”吐出一串鲜血，如飞流直下三千尺，身子迎风而立，久久不愿到下。“砰”终于跌倒在地，溅起尘埃无数。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我还是老了。

　　回归现实，他终于把书翻至该上的那一页。他会讲什么呢？计划经济、市场经济，还是改革开放富起来？偏偏我的脑子里响起了罗密欧和朱丽叶。
　　哦，朱丽叶，你是我的太阳，是我生命里的光，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围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哎呀，亲爱的，这个戒指一点光泽也没有，不要买了啦。
　　哦，我的罗你爱的轻翼飞到哪里去了？咦，你好像胖了，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紧盯着我。
　　哎，婚后没注意保养那是当然的啰。现在市场也不是会什么东西都贵得要死。
　　……

　　同学们，我们还是要测验一下的。
　　啊——抗议声起。
　　我觉得，越是你们不喜欢的，就越是有效果。老师边说还不忘露露牙齿笑一笑。
　　众人晕厥，头倒在桌子上发出咚咚咚声响，每个人都拉长三根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