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希]Fifteen Minutes》萌一脸基血

3、三

　　在那个房间的宽大黑色木桌前，有着日光灯下分外显眼的白色，与晴天的白色云层不同的颜色。那白色会突然地轻微抖动，又立刻完全地静止下来，因为它的主人时不时会翻动书页。
　　我和忧郁者从未再谈论过这个人的名字。我没有在刻意回避，甚至很确信我一定会告诉忧郁者我来到了这里，因为我并不需要隐瞒任何相关的事实。我们只是从来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从来没有提起过与之相关的事情，仿佛一种默契。
　　「大和……」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这个名字说出声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隔着封闭的落地窗和数十米的距离，他不会听见半个音节。
　　「你在看什么？都已经快到午夜了哦。」我浮空飞去，小心背靠在窗口一侧的墙壁上。这个玻璃窗原来有一部分是可以向外打开的吗？
　　再次翻动书页的声音清晰地通过未合上的窗子传了出来，紧接着有人叩响了办公室的门。「进来。」
　　使人怀念的缺乏感情和起伏的声线。
　　「局长，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您要不要明天早晨再继续？」果不其然是真琴小姐，她一直很担心大和这么拼命工作。
　　「没事，今晚要把这里的资料整理通顺。你可以去休息了。」
　　「局长，可是您——」
　　「去休息。」
　　对话因为大和严厉的言辞戛然而止。这家伙不友善的性格还是老样子，正当我以为真琴小姐会按照她最尊敬的上司的命令转身离开时，接下来的对话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您又在看这本书了，局长。」
　　「……啊。始终有很在意的地方。」虽然只是听着声音，但总觉得我的眼前浮现出了大和使劲皱着眉头的样子。
　　「是书中的什么地方？这本书我也读过多次，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要帮忙思考。请允许我为您分担一下吧，就算一点点也可以。」
　　我想此刻真琴小姐一定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世界还原论』，这本十年前由某个恶魔研究学者所著的书籍讨论了恶魔入侵世界导致人类末日的可能性。其对入侵原因提出的两种理论之一，就与『阿卡夏之层』这个特殊空间和存在于其中的『管理者』有关，并且这位作者还提到，使用『阿卡夏记录』有可能还原被『管理者』破坏的人类世界。」
　　「是。这本书当时在恶魔召唤师中引起了很大的非议，因为作者声称世界上的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都与世界确实被还原过有关。比如，有的人在生活中明明没有任何交集，却在网络上发现彼此都曾做过极其相似的噩梦，梦中出现了同样一个有着无数孔洞、形状如同巨大冰激凌的怪物。其实……」真琴小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向上司和盘托出，「其实，我也有过类似被灾难卷入的梦境，梦境中那个像是厚重钢板一样的怪物、遍地的熊熊烈火和身体被烧伤的痛感都非常真实。我甚至动摇过，怀疑过，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曾经存在被称为『管理者』的审判者。」
　　「……少年。」大和突然出声道。
　　「您说什么？」
　　「少年，我梦到过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陌生少年。刚才你提到的那类梦境有一个共通点，这些梦中都有从未在任何书籍上被记载过的强大异形。这些异形的能力之强，普通的恶魔召唤师在其面前形同草芥。但在我的梦境里，异形的形态非常模糊，通常只是一团黑影，存在感最强烈的反而是那个白色上衣的少年，他拥有着独自战胜异形的能力。」
　　「能够战胜那些怪物的少年吗，那是怎样强大的人物……！从我之前收集的资料来看，梦到异形的同时梦到其他生物个体的人似乎很少，在这其中暂时也没有人梦到过白色衣服的少年。无论如何，我觉得您的梦境很可能与『世界还原论』所讨论的『世界曾被还原过』的真实有关。请务必让我协助调查！」
　　「那就去吧。调查时遇到任何危险及时回避，我不想你因为调查我的梦而丧命。」
　　「是！」
　　真琴小姐开始向门走去。就在她的脚步声快离开房间时，她突然问道：「局长，我可以问一句……梦里的少年最后怎么样了吗？」
　　「醒来前，他消失了。」
　　「……是。」
　　真琴小姐关上了局长室的门，房间里又重归寂静。我不知道我此时的感想应该由哪一部分完全占据，是讶异这个世界竟然还是受到了过去世界的影响，是惊于曾有人如此接近真相，还是关于大和梦中那个消失的白衣少年。胸口因为突然涌出的复杂思绪感到沉闷不堪，我的声音不自觉地被压抑了下去：「大和，为什么……」
　　我应该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房间里传来皮质衣料的摩擦声，大和从办公室的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我确定他不会看见我，但由于距离缩短，心脏开始焦躁鼓动，仿佛那颗内脏就要通过喉咙窜出身体。
　　「你到底是谁？」他的嗓音变得深沉，沉静得如同深海，吸引人往最深处坠落。他正向我提出我无法回答的质问。
　　「十三年来在我的梦里一刻不停地战斗着，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生存下去吗？那为什么总是在梦的最后消失了！」他很重地啧了一声，「感觉真是不爽。」
　　「每次快要搭上话问个清楚的时候就擅自消失，这种我行我素的方式真让人火大。」大和一边烦躁地咕哝着，一边朝着局长室的门走去。在他关上门的一瞬，我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冲动，翻身从窗子跳进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