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国铸歌》陸苡玖

4、暗影

　　陈国都城

　　今天是姜国公主嫁入陈国的日子，王城里张灯结彩，一路上喜气洋洋的。听闻姜国五公主姜晚晴才艺兼备，颜色无双，在王都住着的老百姓都跑来看看这位美人，虽说姜国公主跪坐于喜轿中，红色的绸布将喜轿包的连点缝隙都没有，但映在喜轿上的那抹影子也足以令人遐想了。

　　王城上，陈谨轩身着喜服，看着这一队婚嫁队伍，对着身边的人扯出了一个极具讽刺的笑容，说：“你说，姜晚晴嫁到陈国，会是自愿的吗？”

　　那人身着一身礼服，看着缓缓移动的送亲队伍说：“王兄可别问我，子敬也不知道，子敬只知道，是王兄今日要娶妻。”

　　“她姜晚晴可不能算是妻吧，我的王后之位可不是给她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惜了，嫁到我陈国来，无论如何都是一颗棋子啊。”

　　那人一听倒是笑了，打趣的说道：“是棋子不假，但王兄你可是这执棋的人，若是王兄怜香惜玉，姜国公主这步棋您可以不下啊。”

　　陈谨轩一愣，说：“你还真是，直白呢。”两人正闲聊着，就有司礼的官员过来对陈谡轩说：“时辰到了，将军也该去王宫外迎着了。”

　　陈谡轩拍了一下陈谨轩的肩膀，说：“王兄，臣弟先行告退了。”陈谨轩摆摆手，看着陈谡轩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羡慕，身为王者，终究不能向他一样自由。深吸一口气，也转身离开，不再看欢腾的人群。

　　王城下，看到陈谡轩代王上来迎亲的姜国送亲使大为吃惊，陈谡轩和陈国现任国主陈谨轩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三年前未及弱冠的陈谡轩带兵出征，凯旋而归，少年将军之名闻名于各国之间，因此，陈谡轩无论怎么看都是王室中最为尊贵之人，他代陈王来迎亲，可真是给了姜国好大的面子。

　　姜国送亲使赶紧下马，快走几步走到陈谡轩面前，拱手道：“辛苦上将军了。”

　　陈谡轩面上含笑，拱手还礼道：“送亲使大人才是辛苦，千里迢迢的从姜国赶来，大人，请吧。”说罢，带着这一大队送亲的队伍进入王宫。

　　王宫内，陈谨轩想着自己今天要娶姜国公主，心里却越发憋闷起来，挥退了众人来到王宫里一个不算偏僻，却鲜有人烟的院子里，想着清净会，却在那还是看到了人，那人穿着浅色的衣裙，正坐在凉亭里喂鱼。陈谨轩还以为是他日思夜想的姑娘回来了，走进凉亭才发现不是，注视她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那姑娘好像感到有人在看她，便回了头，看到陈谨轩倒是不太意外，只见了礼便道：“王上。”

　　陈谨轩听到这个略带生疏的称呼，脸色一暗，说：“你也要这么生疏吗？若是当年她无恙，现在，现在她应当就是本王的王后了，说不定我们都有孩子了。”

　　那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不在，收敛了神情认真的看着陈谨轩说：“其实，我父母并未怪过王上，是姐姐自己偷偷跑出去的，与王上本无任何关系，可她是去找你时去的，不怪你便只能责怪自己，你的伤心应该不亚于我们，可那时我当真是转不过来。后来，我想清楚了，想同你说声抱歉，但是先王逝世，王后相随，你登基为王，娶了别人，我以为你忘了，直到前几天陈将军去师父那里找我，让我过来劝劝你，我就想若是能等到你就劝劝你，若是等不到那自是不必劝的，结果，”

　　“结果，本王到底是来了？”陈谨轩自嘲似的一笑，说：“扬灵和本王是有婚约的，本王不能不娶，能做的只有为扬灵留一个王后之位了。”

　　苏灵兮注视了陈谨轩许久，一双清透的眼眸似是要把陈谨轩看穿，最终也只是叹口气摇头说：“罢了，王上，请便吧，今日是王上大喜的日子，王上可别误了时辰。”苏灵兮转身，向外走去，路过陈谨轩时轻轻地说：“姐姐从不会在意‘王后之位’这种东西，这位置师兄你还是放于心里吧。”

　　苏灵兮的声音很轻，轻到让陈谨轩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幻觉。看着苏灵兮的背影恍惚间想到几年前，那时已经同苏扬灵定下婚约，自己偷跑出宫去看她，后来被父王母后知道了狠狠的责罚了一顿，连着帮忙的陈谡轩苏灵兮都罚的很惨。那次之后，两人不敢偷偷见面，后来，自己代父王去边境出巡，苏扬灵竟然也偷偷跑去了，可是，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后来了，不用再偷偷的相见，也不用再期盼成亲，一切美梦终成虚幻。而今天自己却又要娶亲，娶了又如何呢？纵使姜晚晴再好，这步棋，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下的。这么想着，狠下心转出了这座别院，去往成亲的宫殿。

　　商国王宫，流雨阁

　　商晨曦刚刚睡醒，就有内侍过来传话，告诉她齐云来了，让她睡醒去演武堂寻他们。商晨曦赶紧梳洗了一下就去往演武堂，到了那，才发现两人正在把玩那柄剑，正是齐云所铸的‘越云’，剑倒是不错，吹毛立断，锋利无比，怎么看都好。可是商晨曦却觉得心里慌慌的，下意识去摸藏在自己左袖的‘离念’，心里才有片刻的安心，赏完剑齐云把剑收回剑鞘商晨曦这才真的放心。三人从演武堂出来后，商成光齐云去了御书房叙旧，商晨曦去王后的寝殿陪着聊天。
　　御书房里，齐云看着商成光，略带犹疑的问道：“渡舟兄，你把这事告诉晨曦了吗？我怎么看着她好像不知道的样子？”

　　“她的确不知，这事是母后决定的。”商成光面露不忍“商国迟早会被梁国的吞并，梁国国主梁博文并不是良善之人，若是国破，我自当殉国，可是晨曦不一样，她还小，又不在王室长大，就当是私心吧，总想着希望她能活下去。”

　　听了商成光这话，齐云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一路赶来，被梁国吞并之地的百姓过得何种生活自己也是见过的。的确，若是国破，商晨曦唯有一死，活着怕是要遭受更多屈辱啊。突然又听商成光来了句：“腾羽兄，明日你就带她走吧，她的身体越发不好，趁着这几日她精神尚可，就走吧，一应物品什么的，母后也都着人打理好了。”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几近听不到。的确，这一走，不是生离，而是死别。知道商成光心里难过，齐云不再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晚上，商晨曦在王后的宫殿里用了晚饭，便回流雨阁歇息了，闻着安息香的味道，甜甜的进入了梦乡。小宫女见她睡熟了，着人递了话，王后和商成光这才过来，坐着床榻边守了一夜，直到东方天色渐白，商成光去偏殿叫齐云了。王后明白自己和晨曦的母女情分就要结束了，这次送走晨曦，怕是此生再无机会相见，强忍着泪水，将晨曦拜托给齐云。

　　齐云看着晨曦还未醒来，就被小侍卫抬进了马车，问道：“渡舟兄，你们不把她叫醒吗？”

　　商成光摇摇头，说：“不了，就让她睡着吧，若是醒了，晨曦是不肯离开的。”

　　“可是，这路上万一出些什么事，她睡着我也照顾不了她周全啊。”齐云一脸为难。

　　“无事，锦衣也和你们一起走，锦衣是母后身边的侍卫，略通医术，等到了小孤山你和先生他们聚齐后再走。”商成光见锦衣走去和母后拜别，继续说“锦衣是母后带回来的孤女，若是可以，就别让她再回来了，这是母后的意思，到时候就拦着点吧。”

　　齐云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便带着晨曦和锦衣离开了。

　　果然，晨曦在药物的作用下醒来已是午后，见到自己在马车里，只有锦衣和齐云陪在左右，整个人都懵了，锦衣见她如此，便从怀中掏出王后的亲笔信递与晨曦。晨曦缓缓展开，看着信里说的“愿吾儿可以健康成长，愿来生别再寄于帝王家，愿生一寻常人家再续天伦。”商晨曦看了这信眼泪一下就收不住了，哭了许久也未曾停止，锦衣怕她这么哭身子受不住，哄了她喝了安神茶，晨曦这才哭着睡了过去，只是这样晨曦也是睡得不安生，梦里也是皱着眉，时不时的抽泣两声。

　　齐云听着马车里哭声渐息，看了看日头，怕是还有一个时辰便要黑了，为了安全，走的是人烟甚少的小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住哪里也是个问题，便叫了锦衣出来商议，齐云提议住在这林子猎户歇脚的地方，锦衣应了。

　　齐云便不急不缓的向着自己记忆里的小屋赶去，果然在落日之前赶到了那小屋，齐云去了周边打点猎物，准备当晚饭。锦衣将屋内的床铺铺好，把晨曦挪到屋里，齐云回来看着晨曦还未醒来，不由得有点担心，问道：“锦衣姑娘，晨曦在王宫里也这么睡？”

　　锦衣点点头，回道：“是，尤其是天气变冷进了十月之后，几乎会睡一整天，后来，有医丞建议把地龙点上，公主才没那么嗜睡。”

　　齐云听了这话心里更犯嘀咕，这几年是交九之后才开始嗜睡，就算是王宫比灵台山冷，也不该提前这么久，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的身体不好，只能通过睡觉来保护自己。这样的话，就不能在小孤山等父亲他们，现在应该传信给父亲他们，在路上汇合，锦衣对此无异议，齐云便传了信给父母。

作者有话说

　　商成光，字“渡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