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赋予江》浅洋

2、Chapter 2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江拚尘亲自操刀的新项目在北美、欧亚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反响。硅谷地区出来的英才本就有令人羡慕的天分，何况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大投资。项目各地的谈判，让江拚尘几乎近半年的时间都在各地会议室度过，也终于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满载而归。
　　在那一天，余欹时在报纸上看到了江拚尘那一张熟悉的脸，却少了几分温柔与孩子气，更多的是成熟。相别一年多的时间，学业再几个月便可以完成，公司已经给她留好了位置，可却一直推脱着不想回去。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一个人的世界就像是所谓的世外桃源，谁也不认识谁，更没有人情牵挂。
　　不过欹时还是在完成学业后还是赶了回去，不是她自己想回来，完全是迫不得已。一个星期前，余念席打电话给她：“欹时，回来吧，哥要订婚了。”
　　世界总是在一瞬间巧妙地崩塌，一如6年前，一直尾随在其身后的人一眨眼不见，一如陪伴在自己身边20多年的男孩子毫无征兆地告诉自己，他要成家了，而她即将要叫嫂子的人不是自己心目中的人，甚至还从未见过。
　　原来,无论是爱恋还是亲情都像是一场以童话开头的闹剧，我们以为剧情会按照我们自己期待的剧本按时上演，结果却发现舞台上早已悄无声息地换了演员。我们都期待着自己爱的那些人和自己都可以幸福，我们也知道世界上的童话那么少，怎么可以奢侈到去渴望那些以稀为贵的童话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我们不是王子，也不是公主，就算我们在一起了，也没有一个城堡来让我们居住。我们太卑微，我们买不起童话，所以太过奢望有时候也是一种伤害。
　　尽管余欹时想尽力瞒住这个消息，等她回去妥善处理好这个事情再告诉秦洛，却发现秦洛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余欹时是一定要回去的，作为唯一的妹妹，不回去一定会被媒体说成是家族内不合。而秦洛是不能回去的，回去了算什么呢？不过是在外深造的设计师而已。这么多年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个可以说得出去的身份，所以没有必要去撕心裂肺地看一场他人的盛世烟花，何况曾经心心念念的女主角是她。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自己要比欹时幸运，至少自己爱的人没有到杳无音讯的地步，可是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一直爽朗、欢乐的人生会在瞬间冰冻，而自己毫无还手之力，拿什么去搏斗，不被偏爱的人拿什么去恃宠而骄。
　　于是在欹时回国后的第二天晚上，她给欹时发了一条留言，便离开了。信中短短一句话：“祝你哥哥幸福，我走了。”
　　世界上本没有什么神话，愿意相信的人多了就有了丘比特和雅典娜。

　　几近一周的未联系让余欹时心急如焚，电话打过去，永远在关机状态，“会不会出什么事？”心中总有丝不好的预感。记得在很久以前，秦洛这样对她说：“如果失去一个值得爱一辈子的人，那么不如把生命一起失去。”
　　一天夜里，余欹时接到一个来自国外的电话，电话中有人用不熟练的中文解释道：“您是秦洛小姐的家属吗？她现在在紧急抢救中，您能否赶过来？”
　　这一通电话，让余欹时瞬间睡意全无，结束通话后，她颤抖着给余念席拨电话，只不过忘了第二天是余念席的订婚典礼。
　　当余欹时一行人赶到时，脸色苍白的女孩在病床上静静地躺着，完全不像之前锋芒毕露的女孩。原来让一个女孩瞬间安静下来，也并非一件不易的事，只要叫她对这个世界足够失望。惨白的脸色和鲜艳的花衬得讽刺，叫余欹时一串泪直愣愣地落在瓷砖铺成的地面上。医生说，她很虚弱，最近一段时间要靠供血和氧来维持生存。将一个人的血全部抽掉换入他人的血液那是怎样的痛苦，然而即使再有怎样的痛苦，她也会选择离开，离开这个牵挂着某人却不再愿意面对的世界。
　　当树叶执意化成枯蝶之时，任凭西风如何挽留也是不够的。

　　如今，秦洛唯一庆幸的还是余念席放下了订婚典礼，穿过一个太平洋来看她，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私心。末了，也不敢再三逼问，怕问出了也只是一个骗她的谎言。
　　她这算是成全他了吧，放弃生命来成全他，他会不会高兴；可以躲开他的追逐，他又会不会有一丝的心痛。
　　她忍不住将泪落下，她想忘记眼前这个人，怕之前纠缠不清的缘分。她别过脸去，不让别人看到眼底的哀伤。余欹时不忍心去看她，转身离开了病房。房外一片沙滩，远处一片蔚蓝的海，衬得四周一片生机。过了约莫一分钟，余念席接到来自江拚尘的一个电话，电话里说：“毁约吧，程家所有的股份我来填。电子企业再新添一项服装合作项目，听起来也不算太差。但我有一个前提，项目负责人一定要是余欹时。”余念席一愣，转瞬便明白了含义。
　　他走到秦洛身边，弯下腰，原本一身的傲气一扫而光，仅仅像陪伴多年的恋人：“洛儿，我悔婚了，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等你嫁给我。”
　　一串泪水顺势而下，是不是只有把自己逼到绝境，他才肯施舍一句类似承诺的话。一样的话在不同时间的含义是不同的，哪怕无论当初还是现在她都想要得到这句诺言，可是是出自真心的吗，又有谁知道呢？余念席，若还有机会遇到你，除非你先于我说出“我爱你”，否则我断然不会轻易爱你。这七八年来，算我自作多情。
　　一小时后，就在余欹时对着海眼泪滂沱之时，一个人已去了远方，无人知晓，带着浑身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