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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獠牙 ...

  •   “姑娘,这是您要的金疮药、止血散、驱瘴丸和化瘀膏,一共是三十块中品灵石。”老妪将打包好的药包递给眼前戴幕篱的姑娘,见她站在屋檐底下,低着头一面手里摩挲着什么,一面思索的样子,疑惑地又提醒了声。

      “姑娘?”

      白珞回过神,忙接过药包,正要付灵石又想起了什么,道:“阿婆,请问你家是否有治疗牙痛的方子。”

      老妪闻言眉开眼笑,道:“有的有的。我家有一味上清止痛丸,主治目赤头重,口疮牙痛,效果远近闻名,连隔壁点金城的修士都专程到老婆子这儿来求药呢!”

      白珞点点头。这个药摊在芜泽城的确名气不小。从前她挨了白楚的戒尺,迟宿就给她涂这家的化瘀膏,效果十分不错。是以她进了芜泽城后才会寻到老妪的药摊。

      老妪还在介绍自己的灵丹。“只是······药好价高,一粒药丸需得一块上品灵石。”说完偷偷打量白珞,不知她会不会被这个价格吓退。

      白珞毫不犹豫道:“给我一瓶。”

      “一瓶?”老妪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提醒她,“姑娘,一瓶上清止痛丸十二粒,一瓶药需十二块上品灵石!”

      这个价格没把白珞吓退,却成功吸引了过往修士的注意。

      一人停下脚步打量这个毫不起眼的摊位,高声道:“十二块上品灵石?黑心的老婆子,你卖的什么仙丹!”

      芜泽城毗邻临仙门,往来修士众多,集市上人群熙攘。众人听见这个价格,纷纷朝他们看过来,瞧见衣着不凡、戴着幕篱的白珞,估摸着她必定是哪个世家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看她的眼神里都是三个字——

      大冤种。

      老妪面不红心不跳,拍着胸脯夸口:“姑娘,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你不信且先买一丸,一试便知!”

      白珞自小被迟宿惯坏了,是买东西不问价格的主儿,怕人多眼杂引来临仙门的人暴露了身份,低声道:“我要一瓶丹药。谢谢阿婆!”

      那人见白珞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摇着头走了。

      老妪大喜,连忙取出一瓶药,嘱咐道:“疼痛时服下,效果立竿见影,切忌甜腻之物。”

      白珞取出系在腰间的金线灵石袋,付了灵石,一转头就瞧见街对面的成衣店。她目光挪到一旁,走入人潮中。

      这趟出门匆忙,她随身只带了一袋灵石,得把钱花在刀刃上,可不能照平日流水似的花钱了。

      这想法要是被刚才的老妪听见,非得给大小姐磕一个不可!白珞买的止血散和固灵丸都是摊位上品阶最高的,这叫省着花?再说那瓶“上清止痛丸”,就算是大户人家听见这个价格也是要肉痛一番的,结果这位大小姐眼都没眨一下就买了。

      这还不叫“花钱如流水”?

      在老妪数着方才白珞给的灵石的时候,摊位前又停了一辆马车。老妪瞧见马车上飘着织锦蓝底的“徐”字旗帜,霎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一个白净面善的小僮走到她跟前。“阿婆,请问刚才那位姑娘买了些什么药?”

      老妪瞧出他不是买药的,浑浊的眼珠咕噜一转,一脸正经道:“小哥想知道那位姑娘买了什么,不如将她买的东西照样买一份,这样我也不算泄露了客人的讯息。您说是也不是?”

      小僮听她说完,眉头拧得紧紧的,回头看了眼马车,听见车内一个清冽的声音说。

      “买就是了。”

      小僮点头,又听老妪说。

      “一共是十二块上品灵石,三十块中品灵石。”

      “这么贵!”小僮倒吸一口凉气,站在老妪跟前跟一只待宰的鸡仔似的,“你去抢好了!”

      “小哥欺我不识字?”老妪指着那“徐”字旗帜,道,“点金城连这点钱也要与老婆子计较?刚刚那位姑娘可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买下了!”她故意高声说着,又比了一根手指头,“您怕我的药不灵可以先买一粒试试?不贵,只消一块上品灵石。老婆子是正经的生意人,童叟无欺!”

      “你、你······”小僮哪里斗得过这等市井妇人,羞恼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愤愤然一跺脚,匆忙付了灵石取药,向马车里的公子复命去了。

      ······

      芜泽城城外向北十里是一片沼泽地,灌莽无际,遍布毒瘴,入夜后瘴气更甚,鲜有人迹出没,饶是白珞提前服下了驱瘴丸,还是有些胸闷不适。

      她在白瘴里走得心浮气躁,靠着灵符引路,找到了早晨离开的山洞,看到盘坐在洞中的身影,心里的憋闷才散了一些。

      迟宿从魔焰渊上来后就带她来了此处,在毒瘴里待了两日。白珞比不上他如今百毒不侵,只得进城备些药再作打算。

      白珞席地坐在迟宿跟前,拿出自己在集市上买的青枣,“咔嚓咔嚓”在嘴里咬得脆响。

      这时节枣子清甜多汁,真是好吃到没边了。

      “我今日买了不少零嘴,板栗、饴糖还有蚕豆。”她掰着指头细数自己的战利品,“我瞧着有个老头坐在酒家里用蚕豆下酒,吃得可香了,我眼馋称了半斤。啧,就是有些硌牙。你要尝尝么?”

      迟宿眼皮也没抬。“我三岁就辟谷了。”

      白珞听他语气不善,心底总算舒畅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眨巴眼睛,瞧着天真又无害。

      “可别说我不想着你。今日买的药数它最贵,就为了给你止痛,花了我十二个上品灵石呐!不想遭罪的话,便拿鲤心寒玉镯跟我换?”

      说着拿出高价购来的上清止痛丸。

      迟宿抬眼,赏了她一记凉飕飕的眼刀,嘴角扯着一抹冷笑,似在嘲讽她多此一举。

      “不可能。”

      “你这人脸皮真厚,送给人家的东西都要收回去!”白珞又好气又好笑,放软了语气说:“不还就不还吧!你把药吃了,我就不膈应你。”

      “啧!”

      迟宿烦躁地应了一声,根本不睬她。

      白珞嘴硬心软,见他额头满是冷汗,道:“我记得小时候换牙,郑嬷嬷会把我的乳牙扔到房梁上去,说这样以后牙口才能长得齐整好看。刚才我在芜泽城寻了一处瓦上长了青苔的好门户,把你断裂的獠牙扔到瓦上去了。”

      捏着衣袖替他擦拭额头的冷汗,语气那叫一个矫揉造作。“这样你的伤应当会好得快些吧!唔!”

      话音刚落,就被迟宿掐住了喉咙。白珞似一尾缺氧的鱼,挣了两下没能挣脱,憋得小脸儿通红,看到那家伙被自己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不急反笑。“咳、咳,难不成你还想留下那东西作纪念?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魔道中人了?”

      迟宿成魔的消息在整个修真界传得沸沸扬扬。各大仙门都在预测这样一个修行天才加入魔道后会造成何等生灵涂炭的惨状。

      但谁又能想到?

      短短三天,他化身成魔的獠牙,已经悲壮地牺牲在了魔焰渊下。

      白珞后知后觉得到魔魇晶石是占了多大的便宜,看着迟宿的眼神,活脱脱他就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少女的脖颈纤细,肌肤温热又柔软,却能够阻挡锋刀利齿,教发了狂的魔也败下阵来。

      迟宿捏她如同一只蚂蚁,倒真怕失手掐死了她,烦躁地放开手。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你少管闲事。”

      白珞张嘴虚喘了几下,立马叉腰找回三分气势。

      “你怕是脑子被魔焰烧坏掉了,选的什么不归路?魔道乃修道者不齿之末流,从古至今邪不压正,所谓‘朔月之下,神鬼难行’,迟叔叔剑下死了多少狂悖之徒,你忘了?少废话,伤好了就回泯山,让迟叔叔帮你拔除心魔,再好生闭关修炼······”

      “闭嘴!”

      不知是她话里的哪个字眼触及了他的底线,那张俊美的脸又变得阴郁起来,冷漠的目光将她通身一打量,白珞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你让迟朔帮我?”

      提到剑神,迟宿未用敬语,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不怕他大义灭亲,杀了我给天下人做表率。”

      泯山剑神,手持世间最公正无私的铁刃,怎会不容人辩解便给人定罪?白珞被他的话噎住,转念一想,照迟剑神那耿直正派的为人,指不定真的会杀了亲儿子以证天道,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我会跟迟叔叔求情······”

      “呵。”

      迟宿不置可否,仅一个字就嘲笑了她的天真。

      “临仙门与魔族势不两立,你跟我牵扯不清,怕是不想再回宗门了?”

      迟宿挑了挑眉,句句点在她反骨上。“这芜泽人迹罕至,趁现在无人发现,你最好折回临仙门磕头认错,再关上门乖乖待嫁,明年三月你就是点金城第一世家的新娘了。”

      他冷着一张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白珞直跳脚。

      “你!”

      白珞心底说不上来的别扭,惯是个娇气得受不得一点儿委屈的性子,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你让我跟白楚认错?她为了利益可以把我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点金城第一世家又怎么样,万一那个徐天宁长得肥头大耳,蠢钝如猪呢?”

      迟宿眸子里结了一层霜,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你在乎的只是这些吗?”

      他张了张嘴,没说自己见过那位点金城少主,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实乃同辈中的龙凤之材,与白珞想象中的猪猡相去甚远。

      白珞被他气得几乎哆嗦,眸中含泪,咬住红唇欲解释什么,却道不明心里乱糟糟的念头,只觉得委屈极了,梗着脖子吼他:“你就是嫌我烦,不想我管你罢!既如此我走就是了!你也别管我回不回临仙门,嫁不嫁人!”

      她心里又气又躁,抄起手边的药瓶朝他脸上扔去,一番动静惊醒了洞中熟睡的蝙蝠,一时间,接连十数道黑影从他们身旁掠过。

      迟宿目光深沉地望着她,连个闪躲也没有,药瓶不偏不倚砸在他的额角,落到地上滚了几圈,那价格不菲的药丸就这样散落了一地。

      这时候动了手的人理亏,若白珞照素日般撒娇卖乖,定能得个台阶下,但她动了真火,绝不肯服软道歉,噙着泪瞪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洞。

      迟宿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绷紧的脊背松懈下来,额角的冷汗混着被砸伤的血珠滴落到地上,霎时释放出魔气。

      他看见散落了一地的药丸,咬了咬牙,感受到牙槽里分泌的血沫和难以言说的、撕扯般的疼痛。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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