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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丧钟 ...

  •   你爱他什么?魏新则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
      当时我们正坐在学校门口的拉面馆里吃拉面。这家拉面馆做的面并没有什么特色,只是很家常,虽然不是大多数学生午餐会选择的食物,但我偏爱这一口,还时常拉上魏新则这个不爱吃面条的家伙,所以通常的情形是这样的,我吃面条的时候魏新则吃着从别家店铺里买来的各式食物。
      拉面馆里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呼哧呼哧转着,动静很大却并没有带来多少的清凉。胖胖的老板娘穿着翠绿的花裙子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玩着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手机游戏,水果忍者。店里除了我和魏新则以外还有另外两三个食客,正低着头大口大口地扒拉着面条往嘴里送,一副饿坏了的模样。
      魏新则说话的声音被风扇的转动声遮掩了一大半,但还是刚好能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放下筷子,细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对他说:我不知道。
      并不是不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我真的不知道答案。
      我十五年的人生里有那么三五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这些人其中,蒋延绝对是给我人生留下最浓墨重彩一笔的那个人。小时候,他是我崇拜的对象,是我渴望靠近的存在;长大一点的时候,他是我欢乐的来源,也是我忧愁的根源所在;现在,我想真正地去了解这个人,了解他的冷漠和无情,了解他的柔软和哀伤。
      我曾经也怀疑过,我对蒋延的种种情感是不是只是对父亲的向往亦或孩子对父亲的爱的一种变相解释。
      现实告诉我,不是的,我嫉妒乐颂嫉妒的要死,恨不得她能立刻死掉。除此以外,我心里还时常有个声音在叫嚣:我想成为蒋延的唯一,想在他疲惫的时候抱抱他,在他不开心的时候亲亲他,我想把世界上最美丽的玫瑰送给他,即使美丽的玫瑰都带刺,但我会在递给他之前将刺一一拔掉。。
      “乐宁,你在说什么浑话,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吗?我很爱你的母亲。你该看看心理医生了,我给你预约明天的。”蒋延皱着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那一刻我只觉得浑身冰冷,为什么要那么看着我呢?我只是很喜欢你啊。
      我像是一只蛰伏许久的狮子,想要扒开真实世界里的血腥和残酷:“蒋延,乐颂根本不爱你,在她没傻之前,她频繁的和别的男人见面,你不知道吧?她在你面前演的那么乖那么贤惠,好像真的是你的好妻子,我的好妈妈一样,但其实呢,她左右逢源,既不敢跟你离婚,还想跟别的男人好,那次的粉玫瑰你不也猜到是谁送的了吗?你以为她喜欢的是雏菊,可她其实最喜欢的是粉玫瑰。”
      蒋延的脸瞬间变得一片阴霾,眼神让屋子里温度降了好几度,但我还是说了下去:“要不是你那次发现她出去,她现在也许就在和那个叫林意的男人卿卿我我。”听到林意的名字,蒋延有瞬间的迷茫,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乐颂曾经的未婚夫,那个是我亲生父亲,那个当年被他打压的快要无法立足的男人。十多年的时光里,他被虚伪的乐颂给甜坏了。
      我看着蒋延,对他说:“蒋延,乐颂让我叫那个人爸爸。”
      这个男人果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一手挥掉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其中包括他最爱的古董花瓶。
      花瓶从桌子飞到地上,然后再变成碎片,只需要不到两米的高度以及三秒的时间,脆弱的东西就是这么易碎,还好,我不是它,如果要是比喻的话我应该是那个楠木雕花的笔筒。
      看着毫不起眼,摔在地上也同样毫发无损。
      花瓶碎掉的同时门外响起一声重物摔落在地的声音。
      我打开门一看,是乐颂。
      她脸上血色全无,白得像一只鬼,双手紧紧捂住脑袋,全身颤抖。
      乐颂一定听到了我和蒋延的对话,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子。
      催眠并不是绝对的可以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它只能让人短暂性地失去记忆,一旦遭受到某种强烈的触发,这个人的记忆还是可以恢复的。
      蒋延蹲下身体,轻拍着着乐颂的背:“乐颂乖,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乐颂没说话,而是在我和蒋延没有一点预料的时候站起来冲了出去。她的速度很快,快到矫捷的蒋延都没能抓住她的衣角。
      我和蒋延赶紧追她,乐颂现在很不对劲。
      乐颂穿着睡衣奔跑在马路上,似乎后面追着她的我和蒋延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偶尔她会边跑变朝我们望一眼,但是脸上是十足十的恐惧,我不知道她是在怕我还是在怕蒋延,她拼足了劲地向前跑,两只拖鞋早就跑丢了,光着脚踩在柏油马路上,我想,她的脚肯定擦伤了。
      那天的山路很黑,路灯坏了好几个,我第一次对蒋延这栋别墅的位置很不爽,为什么要在山上,在市区,肯定会有路人帮我们拦住乐颂的。
      在即将拐弯的时候,我感觉一束光从那头照了过来,那是汽车的光,似乎有什么很不好的预感,我和蒋延在那束光出现的时候同时朝乐颂喊:“小心汽车!”
      但是没用的。
      乐颂在遭遇重创后先是被撞的飞起了五六米,然后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看到她像纸片一样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下落的时间很长,长到我在朦胧的灯光里可以看清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她看着我,像小时候一样,满脸的宠溺和温柔,除此以外,还有一种深深的解脱,我的心里闪过两个字:妈妈。
      我的情敌要消失了,可我的妈妈也要消失了。
      大片大片黑色的液体在乐颂的身下流淌着,一个人怎么可以流出那么多的血液,多到变成了小溪,成为了我很多年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蒋延像是一缕游魂般朝着乐颂走了过去,他先是探了探乐颂的呼吸,然后跌坐在了原地。他的身体此时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气息,连躺着的乐颂似乎都比他要鲜活一些。
      我知道,乐颂没了呼吸。
      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对她而言像是一场戏剧的尘世,而我们活着的人还将继续痛苦而又绝望的苟活,因为得到不想要的爱而残忍,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爱而堕落。
      死亡的丧钟已经敲响,上帝慈悲的目光望着地上跪着的祷告者,他给予他们生的权利,却不能决定他们死的变数。这大概是这个天地主宰者唯一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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