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第十四章 归北 ...

  •   大臻历,永定三年秋,镇南大将军秋夜毓在南疆戎州令,凡有军功者,皆可分得田地,可接家人前来。此令一出,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军中诸人,无论是将军还是普通士兵,皆是奋勇杀敌。消息传到朝中,还没来得及掀起波浪,就被祥悦一州流民起义的消息给掩盖了下去。
      大臻历,永定三年冬,祥悦起义被节度使陈广义镇压下来,随即,寒冬又迫使守石与贤谨两州流民拥入繁华的临泽。临泽商人囤货高价,被朝廷查抄了数人,但是此刻,被逼无奈的流民已经掀起了起义的旗帜,短短数日,就集合了数万的大军,消息引发两州暴乱,暴民们冲入州府,并斩了两州的节度使。
      大臻历,永定四年,天成地震,受害者不计其数。
      同年夏,祥悦节度使陈广义与临泽节度使周漠奉令同时发兵,分两路镇压,终于在永定四年的隆冬将守石与贤谨两州的叛乱平定下来。
      此刻的帝都,大雪纷飞,年关又将至了……

      南疆毕竟不同与帝都,就算是冬天,也依旧是一副春天的鲜嫩景色。年关将至了,兵士们也热热闹闹的张灯结彩,准备庆祝一个新年。经过了一年多的推行屯田,城中显然是比以前热闹了许多,人来人往的,大家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想想也是,一般当兵的,都是孤苦贫穷的人家,现在有田有地,自然是分外的喜悦的了。
      这一年半来,李晏对苗族各部是又拉又打,顺从的就送盐送物,不顺从的,则挑拨离间加打打杀杀,反而对张绍阳倒没什么正经的打过。按照李晏的话来说,就是:“这南疆的真正的主人是这些土著,我们时间充足,可以慢慢耗,但张绍阳等不及。等不及的敌人,不管理由是什么,都不足为惧。”
      所以一干人就像一群土匪一样的冲进了一个宝藏,然后分田分地分得不亦乐乎,最后拍拍屁股冲着主人比了个中指。虽然主人想要揍这群土匪,无奈土匪们却买通了他的家丁。
      在这种氛围下,即将来到的年关,成了众人值得欢庆的事情。
      阿依翰披着狐裘做的大麾,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手炉,站在长廊中。在她身边的,是巴扎。北狄人的年关和汉人不一样,所以巴扎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欢乐的表情,甚至还有些严肃。而阿依翰也是皱紧了眉头,轻轻的咬着下唇。
      她的怀里放着一封密信。信是她的阿哥写的,由安之佑的部下快马加鞭的送过来,上面只有四个字:危机,速回。
      她问信使到底军情如何,但那信使也不是很清楚,那含糊的回答更让阿依翰感觉不安和恐惧。
      “小公主”巴扎看着阿依翰,既然鲁鲁汉有危险,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带兵回去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他想了很久,才道“我想世子也不会想你回去的。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有驸马在,我和世子都会很安心的。”
      阿依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手炉,许久以后,她抬头看了巴扎一眼,眼中寒光凌然:“不。我要和你一起去。阿哥在那样兵员紧张的情况下,都让你们来帮我。现在他危险了,我自然也要和你们一起走。”
      “可是……”巴扎还想要说什么。
      阿依翰一伸手,低声说道:“巴扎叔叔,我是父亲的女儿,草原的女儿,没有懦弱的待在后方的人。”
      她的话斩钉截铁,巴扎哽咽了一下,点点头,他见识过阿依翰的武艺谋虑,知道她去了,足可以抵得上许多人。巴扎也清楚,战场无情,她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巴扎叔叔,你即刻去准备,我……我去跟夜说一声。”
      巴扎点点头,他不善言辞,只是看了阿依翰一眼,就转身离去。阿依翰站在长廊间,看着巴扎匆匆离去的背影,他虽然还是那样的勇猛善战,可是毕竟已经老了,头发有些花白,连腰也有些驼,只是脚步依旧沉稳,就像少年人那样有力。看着这样的背影,阿依翰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在她的记忆中,那个只会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男人。她想起了草原上的风和长草的味道,还有雄鹰翱翔天宇时,那嘹亮的鸣叫。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过了身子,朝秋夜毓的房间走去。
      这个年关,或许就是分别了。

      秋夜毓此刻正对着地图发呆。她图谋南疆,并发布新令,实行得如此顺利,不得不说是托了天灾之福,只是她毕竟是任命过来打仗的,不可能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等到剿灭张绍阳以后,就是她回去的日子,而在此前,她必须得将自己的根须牢牢的扎入在这片大地之中,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里,一呼而百应。
      正自想着,突然门被打开来,不用回头,光听脚步声,秋夜毓也知道是谁。那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身,脖子边传来了熟悉而温暖的呼吸,驱逐了冬日的严寒。秋夜毓的唇边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笑意,放松了身子,朝后靠了过去。
      “冷吗?”阿依翰环着秋夜毓,小声问,声音中有着心疼。像这样的事情,秋夜毓其实是很少与阿依翰商议的,因为这些事情既琐碎,又没有做完的时候,秋夜毓舍不得阿依翰操那份心。
      秋夜毓将头向后仰去,靠在阿依翰的肩膀上,闭上了眼,低声回道:“还好,只是有些乏。”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下“昨天有头人献了些果子酒来,晚上我们一起吃点吧。”
      阿依翰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容颜,黑色的发丝往后梳起来,露出了光洁而饱满的额头,在发际处显出一个心形形状,眉色浓重而不杂乱,仿佛是用眉笔细细的勾画过一般。就算是看过摸过无数遍,也还是会痴迷的感觉。这个人,要离开她吗?多么舍不得。还好,只是短短的时间。
      察觉到那长久的沉默,秋夜毓睁开了眼睛,眨了眨眼,笑了起来:“怎么了?”
      阿依翰微一犹豫,说道:“我阿哥,有些危急……”
      “哦……”秋夜毓抬起头,转过身来,想了想,说道“也是时候归还巴扎了。粮草什么的,我们也可以帮些忙的。”
      阿依翰摇了摇头,说道:“大规模调动粮草,帝都那边会有所察觉,再说兵贵神速,巴扎大叔即刻就会启程。我想……我要跟着巴扎大叔去。阿哥借了我们兵,我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还回去。我知道阿哥的为人,他一定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才会求助的。”
      秋夜毓没有回答。她不能去劝阿依翰留下,就算心中千般的不愿,可也不能劝。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问道:“多久?”
      阿依翰摇了摇头,只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秋夜毓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回话。两人默默无语,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半晌,秋夜毓执起了阿依翰的手,说道:“快则三个月,多则一年,这便是我等的极限了,不要让我等久了。”
      阿依翰急忙点了点头,她其实又何尝舍得离开,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哥哥。“只要阿哥没事,我立刻就回来了。”阿依翰说着,用力的抱了抱秋夜毓,话音软软的,从里面流露出了撒娇的味道“我舍不得夜你呀。”
      秋夜毓拉开了笑容,点点头,握紧了拳头:“好!今天晚上就大喝一场吧!!”
      阿依翰闻言,微笑起来,却听秋夜毓又道:“你要是忘记回来呀,我就亲自去北狄,把不听话的媳妇给抓回来!”
      阿依翰扑哧一乐,笑倒在了秋夜毓的怀里。

      帝都已经连下了三天的雨了。这在大臻的历史上是少有的,坊间因此多有传言,最近虽然因为战乱和天灾原因,流民涌入,但帝都的粮草还算充裕,暂时也没出现动乱现象,但不吉利的阴影却潜伏在阴暗深处慢慢流动着。
      男子快步踏上石阶,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庵庙,庵门打开,有一眉目清秀的小童,他见到男人入了庵门,急忙迎了上来,接过男人手中的雨伞。
      “殿下呢?”男人一边抖了抖衣裳,一边问。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张脸虽没有清秀如玉,却也显得老实敦厚。只是现在却显得有点焦虑。
      “回爷话,殿下现在在静养,吩咐说谁也不许打扰她。”小童话语十分的清晰流利,显得很是机灵的模样。
      男人皱了皱眉头,抬步就要朝里走。那小童见状,急忙上前来,张开双臂拦住了男人,急声道:“哎!!莫要为难小的呀,这可是殿下吩咐的。谁也不许进去,哪怕是驸马您,也得照规矩先行通报。”
      男人闻言,脸上微一抽动,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整了整衣裳,又看了眼那小童,这才道:“烦劳通告一声了。若非此事重大,我也不敢前来打扰公主。”说到这里,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塞到了那小童手中。
      那小童立时眉开眼笑起来,笑道:“烦劳驸马稍等一下,奴才这就去问过殿下。只是殿下若是不愿……”
      “不妨,你只要对殿下说一声,大臻已到存亡之危机了,殿下自然会出来。”男人说到。那小童应了一声,就往里面跑去了。
      男人看着小童跑远,苦笑了一声:“自从新婚过后,如今也有一年余了……你到底要在这里待到多久呢?”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一场婚姻是如此的荒诞,到如今,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妻子的脸了……

      青灯古佛,远远的传来了其他禅房里念经的声音。百里弦放下手中的木棍,仰头看着青灰色的墙壁。窗外雨水落在屋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可是百里弦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或许心冷如死灰,也或许是对那场婚姻的不满,新婚的第二天,她就搬到了这佛堂中,再也不过问一切事务。开始时,也还时常有人登门,后来皇上亲自下旨,赠送了百里弦许多的礼佛用品,百官这才心中清楚,做什么都没用了,因为皇上,是愿意自己的姐姐这样的。
      回忆当初,百里弦唇边勾出一抹冷笑,却又是一声落寂的叹息声。
      那就这样吧。
      门外突然传来了服伺她的小童清脆的嗓音:“殿下,驸马在外面求见。”
      百里弦低着眉眼,手中转动着檀木做的佛珠,回道:“让他回去吧。”她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尽管那个男人是那一年的新科状元,年青才俊,但她还是不喜欢,所以话音显得多有冷淡。
      “驸马说,大臻现已到了危难时刻,还请殿下出门一叙。”小童恭敬的声音穿透了木门。他虽然在门外,也不敢废了礼数,双臂下垂,一副恭敬的模样,只是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抬起来朝木门那望。
      他静候了一会,见门内没有半点声响,心里估摸着看来这驸马爷就算把大臻江山搬来也是没戏了。他正打算离开,突然听见门发出一声响,百里弦已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由得一愣。
      “还不带路?”百里弦皱着眉头斥责了一声,小童这才回过了神来,急忙打伞带路。
      驸马爷早已是等得急了,来回转了好几个圈,见到百里弦,也顾不得外面大雨,就冲了过来。那小童见状,怕惊着了自家主子,急忙叫道:“慢来,驸马爷,你忘了礼数么?”
      男人看了眼百里弦,见百里弦不做理会,只得苦笑一声,先行了君臣之礼。这么一耽误,他已经全身都被雨水浸透,在寒风中只打抖了。进了干凉处,百里弦见状,转头让小童拿些衣物来,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丈夫,永定三年的状元郎,赵宫。
      赵宫见百里弦望着他,心中也知晓眼前的人对他并无夫妻之情,于是整了整颜色,将这一年中的种种事情都细述了一遍。
      “真是荒唐!!虎狼在侧而不自知,却对旁枝末节多有顾虑!!”百里弦闻言,银牙暗咬,她心中对自己的那个皇帝弟弟又气又恼,恨铁不成钢。
      “殿下是即刻回府?明早就面圣?”
      百里弦看了眼赵宫,冷笑了一声,道:“如今这样回去又有何用,我要回去,自然得让人请我回去才好。”
      赵宫心中一动,急忙点头,他且要转身,突然听见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你且与魏延廷说一声,大臻江山稳固,万世长存,哪怕节度使叛乱,只要本宫在一天,他们就成不了气候。君不见临泽的商会,可没半分乱过。”
      这番话说得赵宫冷汗连连。他与魏延廷的妻家有亲缘关系,所以私下与魏家交好,只是这层关系从未暴露过,怎么又会被远在天边的妻子发现。但他顾不得思索这些,因为百里弦的话中还有个重要的信息,临泽商会!!
      大臻素来以文抑武,重文轻商,但临泽与丰裕两州的商会却依旧掌握了大臻大半的财富,不管想要做什么。钱财都是最为重要的,如果商会是握在皇家手中,那么百里家绝对不是想象中那样的软弱。
      百里弦见赵宫匆忙离开,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眼拿着衣物奔进的小童,道:“备车回公主府!”
      小童不敢耽误,急忙去了。他走得太急,却没有听到身后主子的呢喃声。
      “大臻快要乱了。”
      就像是为她的话做注解一般,永定五年,春,过年的气氛才刚过去,守石州军因军饷未到而起哗变,哗变扩展至祥悦,原祥悦节度使,现两州(祥悦,守石)节度使陈广义因督军不得利被撤离,得到消息,这位武将出身的汉子,一脚踢翻了凳子,咬咬牙,手臂一挥,率兵叛乱。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