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谭（GL）》墨钧

43、第二章 帝都保卫战下

　　“据探子回报，秋夜毓官复原职，奉命保卫帝都。”春日似乎正是行军的好日子，和以往前锋队打头不同，这次打先锋的却是张绍阳的本部，虽然人数带的不多，却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
　　张绍阳深吸了一口气：“秋家的少爷倒真有些本事。”他看着前方平原上散落的破旧房屋，眼光一直往前延伸过去，帝都高大厚重的城墙就在前方了。数日前，秋夜毓就将城郊的百姓尽数遣入了城中，就连一粒米也不会给他留下的。张绍阳摇了摇头，若要问他对这个学生最大的不满意，大概就是她的心太狠了，从不会留有余地。
　　“前行吧。”张绍阳眯起了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前方。他的声音被传令官传达下去，整只队伍开始沸腾起来。连大地都似乎感觉到那熊熊的战意，颤抖起来。

　　“奶奶的，这架势。”
　　禁军首领王安看着眼前的张绍阳队伍越逼越近，心中也有些发憷起来。他不由的回过头去望了望，身后的城门紧闭，他知道，他和他带领的这只队伍在消灭敌人前都是进不了城的。不只是他们，帝都的八个城门，每个将领都和他一样的待遇，包括镇守东直门，直接面对张绍阳本部的秋家将军，也是如此。
　　“张绍阳的队伍都是身经百战的强敌，十个你们也抵不上。不过若是抱着一死之心，或许尚有可拼的机会。记住，无论你们用了什么手段，我都不管，只有两点。逃者，杀！回城者，杀！”
　　王安还记得当时秋家将军冷冽的眼神，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所以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也亲眼看见几个不开眼的家伙被秋将军亲手斩掉了脑袋。他知道这个人不像外表那样的柔弱，她的眼里有野兽一样的光芒，他知道的。
　　“好吧好吧！！就让那些蛮人看看咱们的厉害吧！！”
　　王安甩甩手中的大刀，大吼一声，战斗开始了。

　　“怕么？”看着前方那黑色的军队越逼越近了，秋夜毓看看身边的阿依翰，轻声问，她的声音里带着宠溺和担忧，因为接下来的一切她都无法预料，或许，两人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不怕！”阿依翰对上秋夜毓的眼，又低声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秋夜毓心中一颤，她何尝不知阿依翰对自己的情深意重，只是听到这句时，已经觉得那份深情厚重，足以让灵魂都为之颤抖。她想起日前沙场点兵，皇上看到阿依翰陪在身边时。脸色铁青的模样来，又想起今日命谁也不许打开城门，自己与阿依翰携手同出城门，引来旁观百姓哽咽，胸中豪气顿生，只觉得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值一提了。于是握紧了阿依翰的手，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一生如此，我也别无他求了。”

　　两人相视一笑，或许从相识以来，她们从没如此感觉这般的亲近过。
　　“大人……”一旁的将领苦笑，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还这样的亲亲我我，旁若无人。外界传闻两人感情极好，如今看来确实不假，光是那陪夫上战场的气魄就令人动容了，只是眼下，总还得先把命保住才是呀……
　　秋夜毓回过神了，浅浅一笑，仰首向前，拔出刀来，道：“上吧。”
　　“咦？可是……”将领一阵语塞，难道不需要什么兵法阵势么。秋夜毓望他一眼，笑道：“兵法阵势，你们哪一点比得过张绍阳，不过是借必死之气决一死战吧。”她回首看着身后的都城“绝不能让他们入城，只要能抵过今日，一切便好说了。”
　　原来这些人都是出来送死的，将领默然无语，只是敬佩眼前这人的从容淡漠，见她长刀在手，目光凌厉的模样，没来由的也是胸中热血沸腾，只觉得眼前的虎狼之师也不足为患了。
　　杀吧！！
　　战鼓隆隆，旌旗摇曳。百里建登上城墙，看着眼前张绍阳的三千雄兵，在阳光下铁甲峥嵘，仿若是一支巨大的怪兽一般，而这边却似乎无比散乱，软弱的迎了上去，仿佛一触即溃。只是这样的软弱，却依旧很坚韧的迎住了张绍阳的队伍。或许是心之所向，也或许，那两个人身上总有别人掩不去的光芒，百里建一眼就认出了秋夜毓与阿依翰，她们就如同一根尖刺，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无一人可当。这样的阿依翰，是百里建不熟悉的阿依翰，就算是不愿意承认，阿依翰和秋夜毓，那种和谐得如同一人的感觉，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朕这一世……是得不到她的了……”百里建轻声低喃，身为帝王，这天下，到底是有他怎么也夺不去的东西，一时间，他有些心灰意冷，罢手回宫。
　　“皇上！”
　　不远处传来了叫声。百里建回过头来，眼中对上了百里弦担忧的眼神：“皇上不打算再看么？”
　　“一切都交给秋卿家，有她在，朕自然放心。”百里建说完这句，长长的吐了口气，再不理会姐姐，转身离去。
　　百里弦眼神复杂的看着弟弟离开，长长的叹了一声，道：“竖起我的凤旗，总要让城下拼命的战士们知道，皇家也一直站在这里，陪着他们！”她的命令传了开去，墙头纷纷竖起长公主的凤旗来。
　　秋夜毓抽得空回过头，见到那迎风飘扬的旗帜，冷笑一声：“倒是选的好时机。”只是在这时候，她内心中也万分的清楚，这旗帜一竖，会带来多大的鼓舞，于是举起刀来，运起内力大叫一声：“大臻江山永固，皇上万岁万万岁！！”
　　她内力雄厚，声音远远传了开去，刹那间引来万人欢呼，军中人立时勇气倍增。阿依翰更不迟疑，骑在马上，张手开弓，七箭并射，箭无虚发。这一手不禁震骇了敌人，也让守军更鼓舞了百倍士气。一时之间，竟让这支三流的队伍和张绍阳的队伍战了个不相上下。
　　“好将领，好将才，好……”张绍阳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眼光抬起向上看到城头飘扬的凤旗，又低笑了声“好有魄力的长公主。”他眼睛一转看到秋夜毓浴血奋战的模样，笑道：“武功又精进不少，待我来会会你吧。”
　　秋夜毓已经杀得有些眼红，突然感到劲风扑来，急忙扭身一防，却见是张绍阳提□□来。
　　“先生，多年不见，你也会偷袭这一手了么？”秋夜毓冷冷一笑，一甩刀，将上面的血甩去。
　　“战场无眼，若是躲不过，也该当你命是如此。”张绍阳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看了眼还在杀敌的阿依翰，皱皱眉头“你竟然让心爱的人上战场，你真是……”
　　“她若愿与我并肩齐飞，我又何必将她关在鸟笼中，自以为为她好？”秋夜毓淡然一笑，道“我若死了，难道她又会独活？生死相随，原当如此，只是先生你一直想不透罢了。”
　　“胡言乱语！”
　　张绍阳喝了一声，挺枪上前，那枪声在空中呼啸而过，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秋夜毓不敢怠慢，翻身一扭，避了开去，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容，道：“先生你为一己之私，就害得我大臻儿女彼此相残，你就不愧疚么？”
　　张绍阳脸色一变，他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为了外族，而投敌叛国，这一直是他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但是他又放不下心爱人的族人，两者一直在他心中争斗。他一咬牙，道：“多说这些作甚，看枪！”
　　秋夜毓见他枪法已乱，大喜，也不再躲避，两人你来我往，旁边有些不开眼的人想趁乱占便宜，都被两人雄浑的内力都逼退好几步，更有几个倒霉的一头撞在枪上，平白送了性命，于是谁也不敢上前来，反而是给两人留出了空间相斗。

　　秋夜毓与张绍阳缠斗中，阿依翰自也不得闲，她原想去助秋夜毓一臂之力，但是秋夜毓一个眼神使了过来，阿依翰立时心领神会，掉转马头，朝其他城门奔去。其他城门不若这边，很有可能会吃大亏，阿依翰过去，自然是一大助力。
　　而另一头的王安也确实尝到了苦头，张绍阳的精锐都是步兵，而秋夜毓又不许他们动用骑兵，以己之弱攻彼之强，王安都不知道秋夜毓的脑袋是不是进了水，心里早就将秋夜毓的祖宗十八代，二十代都问候遍了。
　　就在他不支时，突然听闻一声清啸声，和着弓弦，王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秋家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独自一匹战马，箭无虚发，当真是挡者披靡，势如破竹，直接从敌军身后杀来一条血路，奔到自己面前。
　　“王将军无事吧？”
　　阿依翰朝王安笑笑，笑颜如花，哪怕她身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腥，但王安依旧感觉自己大脑一阵的眩晕，脸有些红，道：“没……没事……”
　　“还烦劳将军再多坚持一会了，大臻的江山都靠将军了。”阿依翰点点头，手中箭丝毫没有停顿，但语气依旧悠游，仿佛就在花园中一般的轻松自然。
　　明知道这是让自己卖命的官面话，但王安依旧脸红点头，觉得只要是为了这人的语言，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管不顾了。
　　阿依翰见功效收到，正打算去其他城门，却突然皱起了眉头，看向前面的天空。
　　“姑娘怎么了？”
　　这王安也算是胆大包天，这样的生死关头，依旧还能发现阿依翰神情有些不对。阿依翰犹豫片刻，也不瞒着王安，将马鞭一挥，指着前方，道：“你看那里，尘沙飞扬，怕是有大军前来，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王安一听，顺势望去，阿依翰指的地方尘沙漫天，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再过片刻，大地震动，已经隐隐能听到马蹄的声音了。他见状，脸色都变了，心中暗想，这个时候哪会有得力的兵士前来，多半是张绍阳的大军，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阿依翰却是脸色一松，道：“听这声音，马儿身高都在六尺上下（按南朝的一尺等于25CM换算）不会是南疆的矮马！”
　　她声音激动，一旁的王安自然听了个齐全，心中不由得奇怪，这样一个人儿，会武功已是奇事，怎么会懂得听音辨马？自己一个武将，也不会这样的本事，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不多时，确见的一支大旗竖上，上书一个“安”字，身为先锋的那将领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他奔到前来，抽箭便射，左右开弓，箭箭都没有落空，那手绝技，只怕比阿依翰还强上几分。王安暗自称奇，不知道这是哪个将军的手下，竟如此强横，自己却从未听过这人。他看那将领杀的都是敌军，心中顿时放下心来。
　　但阿依翰确是心中震动，眼前这人她再是熟悉不过，一时间眼中都有些湿润，她不敢声张，拍马上前，也一路杀了过去，两骑一汇，阿依翰已是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巴扎！是你么？”
　　那汉子抹一把脸上的血汗，抬眼打量着阿依翰，咧嘴大笑起来：“我听世子说阿依翰越来越漂亮了，原本不信，现下看来，世子没有骗我。可比娜仁格日勒女神还要漂亮啦！”娜仁是月亮的意思，而格日勒是光的意思，草原上许多人家都会把自家的闺女叫做娜仁格日勒，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像月光女神那样美丽，他这么说阿依翰，立时让阿依翰红了下脸，急忙转移话题：“巴扎，你怎么来了？我阿哥他……”
　　“是安大人派我来的。你放心，你阿哥他现在没事，也牵挂你的安危，所以让我跑一趟啦。”
　　巴扎带的都是常年在北漠打仗的精锐部队，而骑兵又正正是步兵的克星，所以战场上形势立时转变，两人也都有了空闲。巴扎看着阿依翰，这个孩子可不像自己记忆中那样小了，但是骨子里那种感觉，却依旧也没变。他叹息了一声，道：“大汗临死前也挂记着你，要是知道你出落成这样的模样，真不知道有高兴。”
　　听到巴扎提起父亲，阿依翰也红了眼圈，低声道：“父亲他……”
　　“那样一个英雄人物，却……博赤尔做得太过分！就算他是纯正的北狄人又如何？那样的人不配做真颜的首领！”巴扎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沫子，看着阿依翰有些哀伤的眼神，道“算了算了，我听世子说，你也嫁人了，就安心的待在南国吧。”
　　阿依翰点点头，她不愿意去想那些东西，她还没做好和兄弟决裂的准备，她只隐约觉得，这件事能不掺合进去就不要掺合进去，否则的话，她心中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巴扎，这边解决了，快随我到东直门去，张绍阳也在那处，还有……还有……夜……”
　　巴扎哈哈一笑，瞅了眼阿依翰微红的脸，道：“果真是女生外向，走吧，也看看我们的驸马爷去。他拦着那个什么张绍阳的么？我就知道，真颜的公主看上的男儿，也一定不是凡人。”
　　他扫了眼战场，见剩下的敌人残兵已经不多，于是打了个呼啸，骑兵们马匹转动，如使手臂一般自如，随着巴扎，浩浩荡荡的向东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