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董大

14、订婚

　　林夕蝶想到这里，立刻关闭全息头盔，来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这是夕夕的身体。夕夕跟她长得那么像，不，几乎就是一模一样，所以她只是夕夕给自己编织的一个美梦中的人物吗？夕夕对赵鹏程的求而不得让她编写了这样一个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一模一样的林夕蝶和一模一样的赵鹏程，还有一模一样的徐巧雁！呵，多么可笑！她以为她和赵鹏程的结合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原来只是一个故事，一个虚幻的故事而已……

　　林夕蝶蓦地捂住脸，这张她曾经沾沾自喜觉得勉强可以配得上赵鹏程的脸，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那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夕夕的……便是赵鹏程，也是夕夕的。她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她其实什么都没有。

　　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林夕蝶蹲下来，抱住了自己。这个世界是如此陌生，她该何去何从？

　　“夕夕？”林妈妈起夜，看到她房间里面灯亮着，进来看到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面不知在干嘛，不由问道：“怎么了？”

　　林夕蝶抬起头，林妈妈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赶忙走过来一叠声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妈妈，我好害怕。”林夕蝶抱住林妈妈的腰，把头靠在林妈妈身上：“我好害怕……”这是夕夕的妈妈，但是身上的温暖跟她妈妈一样。是啊，夕夕肯定是把自己的妈妈投射到她的作品里面去了，难怪她一直觉得这里的很多人和事感觉是如此熟悉。

　　“傻孩子，你只是订婚而已，离嫁出去还早呢。”林妈妈以为林夕蝶在害怕明天的订婚，安慰道：“更何况，便是结了婚，你也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儿，别担心，爸爸妈妈和你哥哥都会照应你的。有啥可害怕的？”

　　林夕蝶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也不看她，假装自己是在亲身的妈妈怀里，喃喃道：“但是我还是害怕……”24年来建立起来的人格信仰全部崩塌，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还有哪些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夕夕，她去了哪里？

　　“不然明天的订婚宴会不办了？我现在赶紧去通知。”林妈妈心疼地说，假装站起来。

　　“别！”林夕蝶赶紧拉住她，回过神来又尴尬起来。

　　“噗嗤！”林妈妈不禁笑出了声：“好了，赶紧去睡吧，不然明天，不，今天，可就没精神啦。今天的事情可多呢。”

　　林夕蝶依依不舍地从林妈妈怀里起身去躺在床上，在她的目光下闭上眼睛。片刻后，林妈妈关掉了灯，离开了她的房间。在一片漆黑中，林夕蝶睁开了眼睛，她在想她要如何面对即将来临的新一天，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尤其是赵鹏程。

　　无论林夕蝶的意愿如何，新一天的早晨还是来了。6点不到，林妈妈就让全屋智能管家唤醒她让她起床洗漱，紧接着就是造型服务人员来给她做全套造型准备。林夕蝶被这些人摆弄了两个小时才有十分钟时间吃了一顿冲锋早餐，又开始了漫漫的造型设计。直到将近中午时分，才听到那专业的造型师说了一句：“好了！”并把她送到镜子前。

　　这一刻林夕蝶是被惊艳了一下。镜中的女孩子完全褪去了青涩的少女感多了几分妩媚，却又不失那种活力与青春。本就美好的容颜经过这一番打扮更是令人炫目。这便是夕夕了。林夕蝶在心中想：她创造了我，而我占据了她的躯体。想到此处，她的心情低落了许多。凌晨自醒来以后她便没有睡着，想着如今的局面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夕夕去了哪里，是否会回来，而她自己又会在这里逗留多久，在此期间她该如何为夕夕保存好这具躯体，最重要的是，有些影响深远的选择她该如何取舍。脑中纷繁复杂，怎么也睡不着，胡思乱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应对之法。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了，怎么了，是否还有哪里不满意？”造型师见她不太开心，忙追问。

　　“没有，确实很美。难怪妈妈说你是业内最棒的，谢谢你，辛苦了！”林夕蝶赶紧展开一个微笑，顿时蓬荜生辉，造型师看得都有点发呆了。

　　正在此时，传来敲门声，林旭君带着点亢奋的声音传来：“夕夕，鹏程来了，你好了没？我们进来啦？”门几乎是立刻被推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被推了进来，是赵鹏程。

　　林夕蝶回转身看向他：得体的西装，修整过的头发，脸上是局促的尴尬和紧张，这是她难得一见的他，也是帅的让她想流口水的他。而此时此刻，看到她的造型，赵鹏程有一刻呆怔，明显是被惊艳到了，而这反应也实实在在地取悦了林夕蝶。

　　“阿鹏，你来啦？”林夕蝶微笑道，慢慢向他走过去。这礼服衬托出了她美好的身材之余，也让她举步维艰。

　　赵鹏程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到她跟前，挽住她，道：“嗯。”眼睛粘在她脸上不能离开。

　　林夕蝶笑了笑，道：“好看么？”当然是好看的，林夕蝶心里又骄傲又苦涩。

　　“很美。”赵鹏程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我真幸运！”

　　林夕蝶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不，幸运的是我。”

　　“咳咳咳！”大煞风景的咳嗽声再度响起，林旭君再次充当了电灯泡的角色：“楼下亲友们可都等着了，赶紧的吧，待会吃完饭有的是时间让你俩缠绵。”

　　两人才从亲昵中醒转过来，都有点不好意思。林夕蝶问道：“阿鹏，伯父伯母和你那边的其他亲戚朋友都来了么？我有点脸盲症，等会你多提醒我一下。”从昨天开始，小夕死活不肯回到她身体里面去，大约是上次她提过隐私问题以后有意避开这种场合。没有了小夕这个神助攻，林夕蝶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你放心，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赵鹏程安慰她。

　　林夕蝶低头看到他紧握的拳头，不由笑了一下，也安慰他说：“你别紧张。我爸妈都很喜欢你的。”

　　赵鹏程勉强向她笑笑：她不会懂。他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怕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梦，她于他来说是太美好的东西，他只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怕这梦醒。这两个月他又是甜蜜又是恐惧，心情变化极大，他自己都觉得变得不像自己了。

　　两个人如梦游般跟着林旭君走下楼梯，在亲友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来到小型舞台前，那里两人的父母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两家父母谦让了一下，最后还是林爸爸开口说话了：“今天，是小女林夕蝶和赵鹏程订婚的日子。首先感谢各位亲友百忙中拨冗参加这次宴会，与我们共同见证这对小儿女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并给予他们祝福。我今天很高兴，相信亲家也是一样。婚姻是一个人走向成熟的最重要的标志之一，虽然夕夕和鹏程年纪还不大，但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证明他们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有了比较清晰的规划和目标，对此我十分欣慰。此时此刻，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们将来能够和睦相处，互帮互助，携手共创美好的未来。也希望在场的所有亲友在这对小儿女将来的人生中给予支持和帮助，谢谢大家！”

　　掌声响起，林爸爸请赵鹏程的父亲也说几句话，赵爸爸推了一推，实在婉拒不得，只得道：“林总说出了我的心声，我们只盼着他们这一对能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前两天我看到阿鹏为今天做了很多准备，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吧。阿鹏——”

　　赵鹏程带着林夕蝶走上前，道：“我觉得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此时此刻，这种幸福感让我觉得是如此的不真实，然而，小蝶，你就在我身边，提醒我这并不仅仅是我的一个梦。”他将林夕蝶挽住他的手握在手心，转身向林爸爸林妈妈深深地鞠了一躬，继续说：“爸，妈，谢谢你们抚养出小蝶这么优秀的女孩，并且愿意将小蝶交给我来照顾，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会让你们失望。”又转向赵家父母，林夕蝶赶紧跟着他也深鞠了一躬，听他说道：“谢谢爸妈的培养，让我有了今天，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继续努力。”

　　然后，他带着林夕蝶又转向舞台下的众亲友：“感谢所有今天到场的亲友为我们作见证，也希望今后大家多提点我们，帮助我们，敦促我们不断成长成熟。”他顿了一顿，“最后——”

　　他转身面对林夕蝶，握着她的手，看进她眼睛里：“也是最重要的，是要感谢我最心爱的女孩，小蝶，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是我的幸运女神。能够娶到你，与你一起走过漫长人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奢望。如今，这奢望竟然近在眼前。因此，我要当着父母，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向你郑重许诺：得妻若你，我愿尽我所能，爱你，敬你，重你，予你我所有，此情不改，此生不渝。”说到这里，他单膝跪地，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是一块薄薄的芯片：“小蝶，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夕蝶的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然而看到这一块芯片，不由有点出戏：这是啥东西？小夕不在，她连问的人都没有。她当然是愿意嫁给他的！但是这芯片是干啥用的？她该接过来吗？这片刻的犹豫和愣神让台下响起了私语声。赵鹏程也没想到林夕蝶会楞在那里，他有点儿焦急又有点儿紧张，他能看出林夕蝶是被他感动了的，但是为什么没有反应呢？额上渐渐渗出汗珠。

　　发现自己的犹豫闯了大祸，林夕蝶赶紧描补，她清了清喉咙，缓慢而郑重地说：“阿鹏，你错了。”下面哗声一片，她只是不理，提高声音继续：“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幸运，能够遇见你，嫁给你，也是我的幸运。”无论如何，先把这东西接过来吧，林夕蝶心想，关上盒子接过来：“我愿意。”蹲下身把他扶起来，两人紧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