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陪你走这一程》亦佳伊

4、听取哭声一片

　　黑夜渐渐退隐而去，东方渐渐透出鱼肚白，天色微微发亮了，城市渐渐的喧嚣起来。
　　还没走进彩虹幼儿园，就已经听到了一阵嘈杂声、哭闹声。
　　今年的9月1日正巧是星期三，这意味着孩子们只要上三天课，就可以休息了。这对于玩了一个暑假，习惯了睡懒觉的孩子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过渡。
　　一楼永远是幼儿园最热闹的地方。
　　操场上，走廊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家长，都是几个大人簇拥着一个孩子。大一点的孩子，大都像泥鳅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后面是急匆匆拎着书包追上去的大人。小一点的呢，大人要么抱着，要么牵着，要么干脆让孩子骑在肩上。更有甚者，是大人连哄带骗的拖着一个哭得歇斯底里的孩子，旁人似乎见惯不惊，在一旁善意的笑着。
　　小班的教室里，哭闹声一片。
　　小一班教室的窗台上，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小男孩爬上一张椅子，一边哭着喊妈妈一边趴在窗台上，脸上挂着一串泪珠，抽抽噎噎的看着教室外面来来往往的人们，当看到幼儿园门口穿着制服的保安人员，马上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声音又尖又亮：“警察叔叔，快来救救我！警察叔叔，快来救救我！”
　　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见到这一情景，顿时停下匆匆脚步哄然大笑。
　　一个年轻的老师小跑着过来把他抱下，哄着他。教室里，玩具满地，哭声一片：
　　“我不要上学，我要回家！ ”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放开我！你是坏人，不要碰我！我要回家！”
　　“妈妈，快来接我！”
　　“爸爸，你快来接我啊！妈妈不要我啦！”
　　“ 老师，快给我妈妈打电话！叫我妈妈来接我！”
　　这些孩子一个个哭得声嘶力竭，满脸泪花。
　　老师们手忙脚乱，一会抱抱这个，又哄哄那个，脸上虽带着笑，却似乎凝固在了唇边，已经僵了，满脸的疲惫。
　　一个奶奶抱着一个小男孩，来到教室门口，往教室里瞧了瞧，脸色马上大变，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冲着教室里正忙碌的老师说了句：“老师，我们明天再来上学！”说完也不管老师有没有听到，抱着孩子健步如飞的走了！年近半百的老奶奶，走起路来竟然大步流星，步履矫健得令人咂舌。
　　一对很年轻的爸爸妈妈刚把孩子送到老师手上，正准备离去，小家伙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转身一把将爸爸的腿抱住：“爸爸……爸爸……要回家……我不上幼儿园了！你让弟弟来上学！我不上学！你让弟弟来上学！”年轻的父母哭笑不得，蹲下身子轻声哄着孩子。
　　一个妈妈刚离开教室，孩子便嚎啕大哭，在教室里又哭又闹，老师抱住他，他连踢带抓，老师哄都哄不住。年轻的妈妈躲在窗户外面，一边抹眼泪，一边不时向里面张望着。
　　一个大班的家长送完孩子后悠闲的走过，见状便说： “你快点走吧！被孩子看到了就更不好了！”
　　年轻妈妈直抹眼泪，声音哽咽：“从出生到现在，孩子都是我带的，从没离开过我一天，真的不忍心看到孩子哭成这样。”
　　“没事的，孩子总要有个适应期的，我的孩子以前也一样，哭几天就习惯了。”
　　“真的？”
　　“是啊！孩子哭很正常的啦。就像我们大人，去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会觉得忐忑不安，何况一个孩子呢？”
　　一个瘦瘦的妈妈接过话来：“是啊！过几天就不会哭了，其实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比我们大人都强呢！”
　　“但我看别人家的孩子挺好的，都没哭呢，你看我家这个，哭得让人难受……”
　　“这不怕了，离开爸爸妈妈到一个新的环境，孩子能不哭吗？不哭的孩子很少，而且有的孩子现在不哭，可等他过几天新鲜劲一过，哭得比谁都厉害呢。”
　　“对啊，这样的孩子，更麻烦，因为他不哭还好，一哭起码哭个个把月的。”
　　“回去吧！”
　　“……”
　　年轻的妈妈最终是听了别人的劝，半信半疑的走了。
　　幼儿园围墙外面，有一支特殊的队伍，罩着帽子，戴着墨镜，攀着梯子，踩着高椅子，伸长脖子往里瞧，暗中观察孩子们的一举一动。也有几个家长绕到学校操场后面，从窗户偷看，透过绿化带往里瞧。这一幕幕看起来实在是滑稽可笑，可却都知道，这只是为人父母必有的担忧。
　　入园的高峰已过，老师们正从会议室里搬新到的教材用书。白净怀里抱着一摞书，站在喧嚣的走廊上，默默的看着。张璐拿着一摞书走过来，奇怪的问：“看什么呢？”
　　白净笑笑：“一楼可真够热闹的！”
　　“你看！”张璐指指幼儿园外面那一群“特殊的人”，俏皮的说：“是挺滑稽的！”
　　“其实，有时候，不是孩子舍不得家长，而是家长舍不得孩子。”
　　“是啊！其实很多时候是家长把自己的焦虑传给了孩子，孩子才会更没有安全感，哭得如此歇斯底里，如果家长淡定一点，孩子也就会相对的不会对这里感到害怕……”
　　“走吧！”两个人一边说着，开始朝三楼的教室走去。

　　幼儿园门口，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进入大家的眼帘，小平头，蓝色背心，黑色的短裤，胖嘟嘟的脸上长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圆嘟嘟，虎头虎脑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他的小脸蛋。可他虽然胖，却感觉特结实，劲儿很足。
　　他一手拿着一根棒棒糖，一手拿着个飞机模型，吭哧吭哧的跑得飞快，一看就是一个能折腾的淘气鬼。
　　男孩后面跟着一头发花白的老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小胖……慢点……等……等……奶奶……哎！”
　　这个叫小胖的小男孩根本不理会后面奶奶的叫喊，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跑。左边的岔路来了个梳着冲天辩的女孩子，一不留神，两个人差点撞了个正着。
　　女孩子及时收住了脚闪开了，抬头瞅见差点撞到自己的人，眼睛一亮，双脚一跺，就娇滴滴的嚷嚷开了：“哼！王浩！你差点撞到我啦！”说完，嘴巴撅得老高，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
　　可即使她在生气，这也是一个漂亮得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孩子。黑黑的头发神气的束在头顶，用彩色皮筋绑了一根冲天小辫，衬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非常的惹人喜爱。最出神的就是那一双大眼睛，像黑玛瑙般闪着光泽，好像会说话似的，灵动的转呀转的。
　　那个叫王浩的胖小子抬头看到女孩，眼睛一亮，胖胖的小脸上绽开笑容：“千凡，是你啊！”
　　千凡显然是不想与他说话，撇过脸，哼了一声，小手一甩，大步的往幼儿园里走去，王浩也不恼，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千凡的妈妈向王浩奶奶点头微笑致意。王浩奶奶说：“真对不起，这孩子，总是莽莽撞撞的。”
　　跑在前面的王浩听到了，转过头来，吐出舌头冲着奶奶做了个鬼脸：“嘢！”然后嘻嘻哈哈的跑进幼儿园里去了，千凡也在后面追着跑进去。
　　千凡妈妈善意的点点头，笑着：“没关系的，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的！”话音刚落，见两个孩子你追我赶的已经跑了老远，再也无暇聊天，也赶紧追了过去。
　　门口，又来了一对家长，带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子抱着妈妈低低的哭泣：“妈妈，我不要在这里上学，我要回老家。”男孩的父母轻声劝着，可男孩子的手还是死死的抱住妈妈，不肯松手。不同其他孩子的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男孩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只隐约听到低低的抽泣声。门口负责接待的老师赶紧过去抱住男孩，并冲男孩的父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点走，这个时候离别得越干脆对孩子越好。
　　男孩的父母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很聪明的走了。
　　男孩子被老师抱在怀里安慰了一小会，也不哭了。乖乖的牵着老师的手往大二班的教室走去。
　　这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黑色短裤，白色T恤，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特别的干净清爽。黑黑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干净得像草叶上的露珠,很迷人。
　　幼儿园的操场上，一个笑容灿烂，很阳光的男孩子冲着幼儿园门口大声的喊：“爸爸妈妈！你们快点回去吧！我自己上去！”
　　“骆飞，小心一点！”
　　“你们放心，我能找到教室。小班在一楼，中班在二楼，大班在三楼，我早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说完，男孩子冲着父母挥了挥手，麻利的整了整肩上的书包带，灵活飞快的往楼上跑。
　　身后传来他父母的叮嘱：“骆飞，在学校要听老师话，哎，别跑那么快，慢点。”可男孩跑起来就像一阵风，已经不见了踪影。
　　男孩的父母相视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半，早上孩子入园交接的高峰已过去，相较于一楼“鬼哭狼嚎”的混乱场面，三楼的大班却显得非常的安静。
　　孩子们已经开始安静的吃早餐。读了两年的幼儿园，让他们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再怎么哭，这幼儿园还是得上的，还不如省点泪水。”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有的孩子从小班一直哭到大班这样的事情，那也是有的。刚刚大二班门口就有一个小女孩缀泣着死拽妈妈的手不肯放手。
　　但都说了，那是例外。
　　不过说到大二班，今天的事儿特别的多，原因就是原来的班主任钟老师走了，换了一个新的班主任，家长不乐意了，跑去质问园长：“钟老师带得好好的，为什么让她走了！”
　　园长也无奈，但还是耐心的跟家长们解释：“人家要回去结婚，总不能不让啊！”
　　“那也不能让一个新老师来带班啊，要知道孩子们现在已经上大班了，再过一年就要上一年级，新老师怎么能管得住这些孩子呢？”
　　“白老师不是新老师。”
　　“是吗？那怎么没见过她？”
　　“你们当然很少见到她，她一直带大班，你们的孩子原来是小班中班，教室在一楼二楼，当然很少见到了。”
　　园长的解释让一部分的家长半信半疑的离去，可也有的家长实在不放心新老师，特意找个借口留下观察，迟迟不肯离去。
　　这不，其他班的家长基本上送完孩子，跟老师寒暄几句就走了。大二班教室门口，却还停留着几个家长，面色忧虑。
　　几个家长在小声议论着：
　　“又换老师了？这幼儿园怎么老是换老师？！！
　　“恩，这个老师好象没见过，是新来的吧！”
　　“对呀，恐怕没什么经验呢！”
　　“就是，老是换老师。”
　　“我想把他调到别的班去！等会就去找园长说说！”
　　“这样啊，要不咱们一起去找园长吧！”
　　“我也想调班，这个班老是换老师，刚适应过来，又换了，真是烦人！”
　　“走！咱们去找园长，商量商量！”
　　“这幼儿园怎么老是换老师？！”几个家长边抱怨着边走了。
　　张璐和白净抱着书正巧从几个家长身边走过，张璐和白净彼此交换了个眼色，苦笑。
　　两个好友多年的默契一个眼神已足够了。张璐看了一眼家长，低声说道：“没有不得已的原因，谁没事愿意换工作呢？”
　　“如果待遇真的好，别人冲破头皮也想进来，哪轮到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呢！”正说着，又有几个家长经过，白净冲着张璐眨眨眼睛，张璐会心一笑，两个人快步走回教室。
　　其实，有时候换老师，不适应的反而是家长和老师，相对来说，孩子们的表现反而比大人们淡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