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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清源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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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是几天的光景,天气便已经明显转暖。学校里的花木也都渐渐旺盛起来,满是春意。
一簇簇鲜花如雪片一样轻盈地挂在枝头,美不胜收。不出意料地,吸引了不少校外的人。
宇槿和徐素空借着午休在路上溜达。她们刚才已经被问了好几次路,几乎都是问要怎么走才能看到红樱。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宇槿抬头望望远处成片的樱花树,不禁想:到底是红樱,传说中染上了血液的颜色,便能引得世人如此趋来。
那里毕竟是清源死去的地方。传说中,那天的樱花和着他的鲜血一处。
想着宇槿便抬头看向头顶的樱花。
这边一道上都是粉樱,此时花瓣在枝头正随着和风攒动,娇艳非常。
春风碎,碎开花。暖风熏人,人留醉意。
正是春之光景。
徐素空说:“再过几天,就是樱祭了。樱祭的时候,晚上会很热闹的,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涟原那时候应该也回来了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逛逛。”
樱祭,算是纪念清源的祭典,传闻是自清源去世后就传了下来。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多是供人吃喝玩乐、呼朋唤友的节日。倒是山上的清源观会在这一天进行祭祀,因此,如果要去观礼的话,还得早早地上山去。不过更多的人选择随人流夜游清源观,毕竟那样总会有趣得多。
宇槿还没有参加过樱祭的活动,心里自然有几分期待。
现在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徐素空就对宇槿说:“槿,我听说红樱已经开得很好了,要不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吧?”
如此,两人便也加入了去看红樱的人流里。
徐素空也不急着直接走到红樱那儿去,她先带着宇槿去了溺樱湖旁。
一路走过,便见到了小流山泉、长满地衣的碎石、立在林间的古亭,伴着汩汩山泉、声声鸟鸣,自是另一番春意。再后来便到了溺樱湖。
溺樱湖旁,一片雪白,层层叠叠。
湖中亭上,清风扫过,唯余人声。
栈道上已经人来人往,湖边树下也多的是来看花的游人。
这实在是一番热闹景象,和徐素空刚才带着宇槿走过的路犹如两境。
她们从溺樱湖那边走来,一片繁花胜似白雪。而红樱这边,一片红色胜似啼血。
红樱树下,已是覆了一些散瓣。艳红的花瓣簌簌落下,深刻而醒目。
四周都是笑笑闹闹的人,衬着远处深林里的鸟叫声,更是明艳。
绯樱,传说中染上了清源鲜血的花。
宇槿遥遥地看过去,只见厚实的花瓣缀在枝头,只有一片浓郁的红。
她又扫视一周。这块地方连着五六棵绯樱,一样的苍劲和沧桑。再往外些,便又是一片白了。
她们来的正是好时候,饱满的鲜花绽满枝头,压得枝条弯下身来,一时颇有向游人垂怜之意。
据说这儿原本只有一株红樱,后来人们怕这棵树也不在了,又习得新的方法,便从这棵树上繁了一批树苗下来。有成效后,便有人想移一些到别处去,也能取得泽佑之意。只是移去别处的树苗极尽了办法也不能成活,由此更加重了这些红樱的传奇色彩,引得游人连连。
历来传说大多为后人附会,没个确凿的出处。但红樱树立于此,没人去否定它们。
传说和现实仿佛在这里契合,没有留下一点距离。
宇槿不禁想,如果说清源没有墓的话,这里的红樱倒是他的实实在在的守墓人。
走近后,便见班主任和另一个女老师迎面走过来,显然是要去溺樱湖那边看看。
几人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各奔目的地而去。
班主任关千叶和宇槿算是老熟人,因此得知她是自己班主任时,宇槿还是有些意外的。
至于关千叶身旁的那名女老师杜明明,宇槿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首当其冲的便是因为杜明明不是灵域的人。
是的,关千叶和杜明明并肩走着,这就是活生生一百岁和三百岁站在一起的画面,它在实际发生着。两人看上去是差不多年纪的面容,都是一样充满生命力的身姿,实际上却是间隔了几十年的时光。
徐素空私底下和宇槿说过那边的人来清源学院这边的情况。
外面的人来到清源学院这里亲自授课,多是为了更贴近灵域外面的教学内容。毕竟清源学院里有一部分学生需要通过考试去外面学习。
而到了这里的教师,多是还能使些灵法的人,因此对这里的东西见不怪不怪。到了这里来反而还能促进他们能力的提高,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当然,有时也会发生进来的教师就是个普通人的情况,不过概率很低。至于怎么解决,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来到这里的人员都有一个五年的期限。有待满了五年如期回去的,也有半途就毁约提早回去的,更多的是在期间或多或少地发生意外,有幸的捡回一条命,不幸的就此长眠。
可见,灵域对那边的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安全。
宇槿当时吐槽:“说得像是清源被诅咒了一样。”
因此,现在每见杜明明,宇槿都忍不住多想一些。
头顶上的花自在舒展,风吹便落,枝摇便动。年复一年,自有周期。
因此人强把自身的悲欢同它相连,到底是太过勉强。
其实关于这里悼亡文颇多,宇槿到这里来看花,心里却没什么悲切之感。周围人的惊喜,其实她也没有半分。
徐素空看此情此景甚好,便拉来一个路人,帮着给她和宇槿合了影。
缘分都是不可多得的,徐素空分外珍惜她至今所遇见的一切。她总归要活得实在些,当前无愧,往后另言。
不过宇槿不会知道她的小心翼翼,她也不会知道宇槿的空空落落。
这两天关若笙又出门去了,合计了一下,徐素空和宇槿就又去青樱巷去吃了一顿 。
距上次过来已经有月余了,一踏进街里,宇槿发现自己也想念得紧。
街上的那几棵青樱也开花了,在这一片烟火气中颇有几分仙气。
徐素空拉住宇槿,笑着说:“槿,我们合个影吧。”
于是,徐素空心满意足地又收获了一个合影,只是上面的宇槿稍显呆愣。
说到底,宇槿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纵然她知道这细微的一事一物于生的珍贵意义。
吃饱喝足后,两人要消消食,便一路走着。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杯奶茶,一口一口地慢慢嘬着。
宇槿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眼,就见对面的街面上走过了杜明明,她身边还站着钟爻,两人正是有说有笑的。
要说钟爻这个人,宇槿并没有什么感觉,其实说讨厌也是算不上的。毕竟对着他那张俊脸,实在是很难恶语相向。学校里因为他的脸憧憬他的小女生也不在少数。
宇槿就是觉得,钟爻这个老师就算私底下风流了些,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毕竟,在他们这尚算漫长的生命中,大多时候确乎很无趣。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旁人实在无法去评说什么。
但是,宇槿并不觉得跨越了生命限制的爱情有多少值得称颂的地方。因此,她现在对钟爻有些微词。
以钟爻的生命长度,他足以能明白哪些禁忌不该去触碰。
宇槿一直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暧昧——外面的人和灵域这里的人在一起,是不可能好好地收场的。
徐素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转头对宇槿说:“杜老师到这边有一年多了。”
她也就提了这么一句,没再说什么了。
宇槿试探地问:“这样的爱情……你看好么?”
徐素空答:“真心实意的,就是好了呀。你看,隔壁班的卫老师,她的爱人就是那边的人,现在不也是好好的么?”
宇槿惊了:“真的么?”
徐素空见她一脸怀疑的神情,笑她:“我骗你这个干吗呀?有的人会风流一生,就有人会独守一人。你不能太偏见哦,也不能因为我们这边的人寿命长一些就认为我们这边的人就很强势哦,有时候,都说不清是哪边的人会更受伤呢。”
说着她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就是我们这边这样的时间,对那边的人来说还是太长了。”
比如她碰见过卫老师的那位爱人,如果没有认真说明,外人只会把他们错认为祖孙。而他们的情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已经很是圆满。
宇槿说:“我还是觉得,两边的人在一起是个错误。这样,还是太不负责了。”
徐素空也没有反驳,只是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人不都是好奇的么?也许够到了天花板,上面就是奇迹呢。”
宇槿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的意思,就此打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么?”
徐素空说:“也许是你对杜老师太同情了吧。”她看向宇槿,又说:“如果非要说对错的话,那其实是他们的,并不是我们的,槿。”
那边的人和这边的人互相往来,或多或少都是有交易的。这是他们的选择,旁人无需置喙。
徐素空说完抬眼看向街头的那几棵青樱。树上已经开始装饰上一些小东西了,樱祭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