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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宫山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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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槿她们走后,弋元帮着关千叶洗了东西,在案几上拿了杯果汁,打了声招呼,也回去了。
这时便只留下了关千叶和钟爻。
钟爻小坐了一会儿,喝完了手中的果汁,将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转头对关千叶道:“千叶,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起身。
关千叶这时叫住他:“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如此,钟爻又留了下来,反倒是关千叶欲言又止了。
钟爻挑了挑眉,又看向她,等着她的问话。
“昨晚……不是你对弋元出手的吧?”
“是,又不全是。”钟爻答的挺慢,嘴边挂着一丝笑意。
关千叶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这时反应过来了:“已经……开始了么……”但她想不通弋元有什么可值得他们下手的。
钟爻显然知道她的疑惑,因此说:“从外边过来的人,本来就是一块儿肥肉不是么?到了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
“可是这一次……她还活着。”
钟爻也说:“我也很高兴,她还活着。”
关千叶又问:“你说的那个人是她么?是她要杀了你么?”
钟爻面上那丝淡淡的笑意这时候就隐下去了。
宇槿和弋涟原是走回去的,她们今早过来时也是如此。
临告别时,关千叶对她们说:“下次如果关凡来了,你们提前告诉我一声。”
宇槿也不多想,只点头应了,但还是有些纳闷:她怎么看起来这么怕关凡?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弋涟原见关千叶如此,倒觉颇有兴味。
回去路上,宇槿脑海中还盘旋着刚才关千叶屋里的情景。或许是刚才她注意钟爻太多了,他那低头垂眸温柔看向身旁弋元的样子还在她脑海里还久挥不去。
她之前一直觉得钟爻对弋元有意思,这时是觉得板上钉钉了。但她又觉得这时钟爻在逢场作戏,毕竟有杜明明的前车之鉴在那里。
想到这里,宇槿忍不住说:“涟源,你有没有觉得……钟爻老师好像喜欢弋元老师?”
弋涟原在一旁笑她:“哟,你也忍不住八卦啦?不错嘛……我也早这么觉得了。”她又忍不住笑了笑,“不过我觉得弋元老师是个木头——就算她不是木头,也会把自己扮作木头的。如果钟爻老师真的对她有意思,恐怕他会很辛苦。毕竟弋元老师这样的人,想要她心软不容易。”
宇槿在一旁说:“你又哪里看出来了?”
“唉,我话就撂这儿了,你就看着吧!”颇是自信。
“但是我觉得钟爻不可能真的喜欢她。”宇槿说着便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抱不平了。
弋涟原觉得她这反应有点大了,只在一旁笑:“你怎么这么想?”
“之前杜老师还在的时候,大家不都认为他们俩是一对儿么?后来我有一次遇见过他们……总之他们俩都没有太真的感情。”
弋涟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说:“就算还有别的东西,感情在那里就是在那里,你总不能说那就不是感情了……不过我听你这说法,倒是觉得他们俩之间是逢场作戏了。你看,那边的人会贪恋这边的灵术法能,这边的人会贪恋那边人……嗯,生命的鲜嫩?既然都有所图,也都有所得,大家其实都没什么好相欠的。”
弋涟原顿了顿,才又说:“槿,你不要把那边的人想得太弱势了。”
宇槿她俩回到住处,便听到徐素空说关夏已经回来了。如此,宇槿便上楼去看他。
关夏这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不像梦里那样单薄了。只是他现在面上还是失魂落魄的,两只眼圈还泛着浅浅的红。
昨晚那个梦境出乎她的意料,他们什么也做不了,颇有听天由命的态度。离奇的是宇槿莫名其妙地还觉得不要紧。然后见到了弋元,最后便是那一阵强风。
现在身上还有些闷疼,宇槿却是念念不忘那暮色。梦里的暮色很温柔,尽管梦里的弋元很冷冰。
现在关夏坐在床边,也不知道看向哪里出神。
宇槿看着,只感到他有说不出的难过。关夏身形瘦削,看着很是萧索。宇槿忽然才又意识到,关夏也到底不过十五岁,只是他给她的感觉太过成熟,以至于让她潜意识里都认为他大了她许多,往往让她忽略了他真实的年岁。
合上门,宇槿走到他书桌旁拉开椅子斜对着他坐下来,刚想开口,便瞅见了他那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你是从穿秋月回来的么?”
宇槿觉得关夏在梦里挺奇怪的,好像受了什么打击的样子,他去穿秋月大都是排遣情绪的,因此便判断他又去了穿秋月。
关夏去穿秋月去的勤,勤到弋涟原忍不住吐槽他。
弋涟原也是个爱四处走动的性子,见到关夏去穿秋月那么勤,还以为那边还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某一次便和他一起去了。
回来后弋涟原就和宇槿吐槽:“我本以为那儿有什么特别好玩的才去的,哪想到他一个人就对着那一片乱坟发呆,一看就是大半天。”
但弋涟原又说:“你别看关夏一天天闷不做声的,他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儿呢,就是一匹野狼,天生谁都不服。但到了那片墓面前,他就好像一下子就被驯服了——我真没见过他那个样子……很服帖,很虔诚。”
那时宇槿心里还吐槽,那是你每见到他和商珙桐相处的样子。
“嗯。”关夏的声音有些哑,带着鼻音,或许是受了凉。
关夏缓缓地打量了宇槿一番,两人之间又默了一阵,关夏才问她:“你觉得那首曲子怎么样?”
宇槿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说的梦里那曲洞箫。
“……挺好听的。”
他径自说:“那个曲子叫空月引,现在没多少人奏了吧。世人都说临渊的计家善武,却不知到计家还善于制乐,他们只会对着乐谱空奏空月引,却不知道这是计家所制。”
首次听到这个说法,宇槿也有些惊奇。
要说灵域中谁家以善战闻名,那得提到宇家和计家。
宇家是商家手下的一把利刃,以布阵闻名,又战力颇高,在灵域里声名大躁。但这些都不能使外人对宇家心惊胆战,毕竟它到底只是商家手底的一把刀。
而计家也是以善战闻名,比宇家还要更胜一筹。若说宇家是把有主的刀,计家就是一把无主的刀,它所反射的冷光也足够叫人胆颤三分。
穿秋月之战前,计家和方、容二家齐居临渊,穿秋月之战大伤后,便一齐移居晨渊,如今便只有方容二家还居临渊,计家似乎真的是式微了。
而放在穿秋月之战前,绝对没有人能想到当时风光无两的计家会是如今光景。想当年计家还驱役了多少妖族使之为其效命,心气何其之高的方容二家也只能任他风头大盛,盖过自己——那毕竟是连三溪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计家。
又听关夏继续:“都说计家是一把锋利的刀,不想到后来也伤了自己……”
宇槿觉得关夏的情绪有些不对,她以为关夏去了穿秋月后多少好点了,但显然没有。现在她心里莫名有了些焦灼,由此她说:“关夏,你该好好休息了。”也不待他言语,径自下楼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关夏双眼又不知看向了何处。
他真的,还是那么地羡慕、又嫉妒。
却说关夏一从梦境里出来立马呕了一口血,还不待自己觉着好点儿,人就去了穿秋月。
天际一片朦胧暧昧。
他在那里待了许久,晨风寒凉,他冻得有些失去知觉。眼前的墓堆一片阴沉,令人头皮发麻的鸟叫声似乎能在天边划下一道痕来。
昨夜的梦境一如眼前之景,只无非温和了些。他知道该带宇槿她们往哪儿走,只是一时贪恋那箫声。那箫声曾与他作伴,又曾令他厌恶不已,不想心境已改,倒也能坦然应承了当时的心思,不再别扭。
梦里的弋元说的也不错,他们可以跟着风走。
他当时也不愿去细究弋元怎么能够知道,任凭自己浸没在了那箫声里。
她当时的情态像极了那个人,如果他不是知道另有其人,恐怕就要将她视作那人了。
这令他感到毛骨悚然,却又是止不住地激动。就像一个在荒漠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人,又在瞬间见到了前方绿洲的信使。即使只是一只小虫,又或者一阵花香、一些水汽,总归能让人感受到鲜活的气息。
关夏初次见到商珙桐是在三年前,他在偶然下和商珙桐一起解决了一些魔物,意外觉察到了她身上的力量。
他当时很欣喜,但也有些失落。喜的是他见到了人,失落的是商珙桐对前事全然没有痕迹。但她又似乎时时提醒着他,他们之间有着切不断的联系。
见他颇为可造,商珙桐有意招徕,他也不置可否,为此商珙桐曾多次找他详谈。他没料到商珙桐还有那么几分死缠烂打的本事,也料不到她和宇槿之间竟成了如今这种你死我亡的关系——真是讽刺。
那人不无遗憾地对他说,令他如此,是她的过错。她无可偿还,只能让他再好好看看这个人间。
他仰望着的、追逐着的那个人,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这也是那时那人眼里瞧不见自己的缘故——他活在了过去,还不曾走出来。
关夏一直认为自己如今也算心如止水了,而经过昨天夜里的梦境一番刺激,他非常想跑到商珙桐面前去。他有很多话想要发问,他也有很多情绪想要吐露。但显然,唯有平静的穿秋月才能抚下他的躁动、慰平他的灵魂。
也是在今天那阴郁的穿秋月里,他答应了商珙桐的一个要求。
宇槿逃过了关夏那奇怪的氛围,跑下了楼,便见只有徐素空一个人在那里看着电视。宇槿定睛一看,还是最近热播的那部穿秋月的剧集。眼下她没什么可干的,便在徐素空的招呼下过去了。
弋涟原已经上楼去,现在她心里存有一份疑惑,需要夏洇解答。
自然,弋涟原也不确定夏洇能回答她。在她看来,夏洇是一个和她互相扶持着走过灰暗时光的人,他在她心里占有很大的分量。但她和夏洇分开将近十年,期间增长的生疏不会通过这几个月的短暂重逢就能够消解。小孩子才喜欢推心置腹,现在他们都做不到了。
因此,现在弋涟原只希望能从夏洇那儿获得只言片语作为判据,并没有过多的希求。
她知道夏洇现在在宫山阁做事,也知道他有一双很厉害的眼睛。当然,这是听到一些相关的说法后,她自行判断的。
其实弋涟原现在有些担心夏洇。
弋涟原不抱希望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看着久久不变的聊天页面,心里不由生了几分烦躁。
倒是没想到夏洇直接给她回了个电话,他说:“我们见面聊吧。”
世事如约而至,期间带着不期然。人如灰尘,扬洒无定。见过夏洇后,弋涟原只觉自己心里又麻木了几分。
抬头望去,斜阳正好,飞鸣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