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难及》洒扫庭除

23、辰溪篇·五

　　弋涟原见到宫禾，只觉得几月不见，他这个头似乎又往上窜了窜。她笑：“哎呀呀，宫小师弟，我们刚刚还说你呢，想不到你就来啦！”

　　宫禾就在那头笑：“说我什么呢？”

　　弋涟原挑了挑眉：“听说流云居旁边那间好像出了新菜式，我家宫小师弟是不是该带大老远回来的师姐们去看看？”

　　于是宫禾不负众望地请她们吃了一顿。

　　由于在成绩方面有惹过弋涟原不高兴，后来宫禾也不就不在她面前透露自己的修习情况，这次的竞赛便也没主动跟她提起。

　　弋涟原后来也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跟他道了歉，自然没想到当初会伤他如此之深，现在只以为他不爱显摆这些东西了。

　　那是宫禾十二岁的时候，某次比较重要的竞赛上他赢了一个人，那个人归属云陵，弋家门下。

　　这个比赛也颇有荣誉之战的意味，因此这个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宫禾在此次比赛中可算让人正视了自己，他兴冲冲地跑回去和弋涟原分享这个好消息。

　　弋涟原当时心里正不得劲儿，这时又见了宫禾的笑脸，一时觉得有些碍眼。于是她道：“宫禾，作为你的师姐，我很高兴。但作为云陵的人，很抱歉我现在不能分享你的喜悦。”

　　这句话无疑是给宫禾当头泼了盆冷水。易生这个身份本来就令他极其敏感，弋涟原说的话无疑刺到了他的痛点。由于弋涟原是他在辰溪这边最亲近的人，他的痛苦自然就放大了无数倍。虽然后来弋涟原道了歉，但他之后就不在她面前提这些了。

　　问及弋涟原她们要待多久，听说茶会过后就走，宫禾不禁有些失望。

　　弋涟原不知道宫禾心底的打算，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在一旁道：“小师弟，还有哪些想吃的呀？我到了清源那边给你再捎些过来呀！”

　　之后宇槿和弋涟原又去找了葭誉老师，便见到了方念。

　　方念身上没有灵力，在才修院学习，与多是奔走的灵修院学生理应打不上几回照面。要说宇槿她们能和方念熟悉起来，都是因为有葭誉老师这一层关系。

　　葭誉老师一身家居装扮，见了宇槿她们来，便露出了大大的笑脸。那眼里浓浓的笑意，眼前高度数的近视眼镜遮也遮不住。

　　葭誉老师打趣她：“先前我见你要去那边的样子，总觉着你这是要不回来了。”宇槿尴尬地笑笑，葭誉老师见她如此，也不在这里揪她。

　　葭誉老师在这五年里对宇槿颇有照顾，因此她也感念在心。而其实仅说是“照顾”反而形容得疏离，葭誉老师因为她去呛了自己的上司几次，也在她被人非难的时候维护她多回，对她学上尽心，学下操心。宇槿有时会听到她在她耳边无奈地说：“我可能真是欠了你的。”

　　宇槿有时候不禁会想，葭誉老师这么一个平日里温柔可人、知性优雅的人是怎么会气势汹汹地去呛自己的上司？她自己都未必会因为哥们儿义气去做到这般地步，她感谢这份幸运，也感恩葭誉老师的眷顾。

　　葭誉老师有些不适，宇槿她们没待多久便回去了。

　　方念在路上和她们提了一句：“葭誉老师这段时间挺累的，昨天好像还被宫山阁那边的人问了一天的话，挺不容易的。”

　　宇槿问：“怎么还和宫山阁那边扯上关系了？”

　　弋涟原便在一边猜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特训？……为期一年的魔鬼训练嘛！不过好像说是四十年前就没有了。”说着她看向宇槿，“霍衡师兄也进去过哦！”

　　宇槿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古怪：“不是，照你这么说，衡师兄现在是多大年纪？”

　　“这个跟霍师兄的年龄又没关系，只能说他们这个训练往后延长了很多年嘛！”弋涟原又接着说，“我记得以前好像说是参与过的人都会有宫山阁的人定期回访，后来取消了。现在这是又恢复了么？”

　　方念说：“这个说不准，而且也没你这么猜的呀，有点捕风捉影了。”

　　关于这个特训的消息，宇槿只模模糊糊听说过，并没有特意了解，便是霍衡经过特训的消息她更是此时才听来，这时不由吐槽道：“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消息？”

　　弋涟原话里便有些调笑：“你管我哪儿来的消息呢！身边有我这个万事通你还不乐意么？”

　　方念也在一旁笑说：“还真的是呢，涟原你替我们省了不少钱呢！”

　　弋涟原来了劲：“对嘛对嘛！”

　　几人都还没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便随意四处逛荡。

　　弋涟原问：“方念，怎么没见到容敏？”

　　方念抬眼看了看远处的矮山林木：“她们最近挺忙的，这两天已经回临渊了。”

　　弋涟原说：“是嘛？念念，茶会后你去哪儿？如果有好玩的你可别忘了叫我啊！”

　　“我打算先回临渊一趟，”说着他看向弋涟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沧痕壁看看。”

　　“沧痕壁啊……去太早了没什么意思，到了花会的时候才有意境嘛！”

　　又扯了几句，弋涟原才说：“说真的啊，你怎么也想跑清源去？你家里能同意么？”

　　“在灵修院里学到的东西总归不多，还是要到那边去看看。”

　　听到方念说要去清源，宇槿也觉得突然。

　　方念是方家的人，具体来说是方家本家的人。只是生来与常人无二般，又进了灵修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

　　据宇槿的了解，方念能够进到灵修院，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如今他要到清源去，只怕也会很不容易。

　　几人又闲叙了几句，便分别了。

　　两人这时离宿舍近了，便看到了夜色下院子里就要出行的马车。就听弋涟原说：“这就要走了呀！”

　　宇槿搭道：“也许就是为了看看园子吧。”

　　“说的也是，除此之外确实也没什么看头了……”说到这里她就笑，“别说人家了，我们明天也要走了。”

　　转头看到宇槿面色有异，她不由觉得奇怪，便问：“怎么了？”

　　宇槿说：“那辆马车……是白家的么？”

　　弋涟原真的觉得奇了：“槿，不错呀，你总算认对了一回！”

　　宇槿记东西还算可以，但似乎跟马车铆上了劲儿，就跟个睁眼瞎一样。她们以前还在辰溪院的时候就爱在这个时候聚在一块儿，去猜这些马车都是哪家的。宇槿总是表现得很不如意。

　　正说着，这时就见一个女孩儿搀着一个应是很羸弱的男孩儿上了马车。

　　弋涟原记人的功夫很是厉害，她便侧身同宇槿道：“唉，槿，这不是以前……就是前两年很招小白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么？”

　　“小白”是弋涟原给宇槿的狐狸取的名字。她见宇槿养了那么就竟然没有取过名，一直叫的“狐狸”，她就执意地叫了狐狸“小白”。

　　宇槿闷闷的，只听她答：“嗯。”

　　弋涟原不知道宇槿和这位姑娘的渊源，便也没注意到宇槿的反应，只自顾着记对人又高兴了一回：“原来她是白家的呀。我记得她好像是一个挺干净可爱的小姑娘，原来是妖狐一族的呀……也难怪小白当时那么喜欢她了！”

　　她又说：“她原来是本家的呀，来头不小的嘛！”

　　正说着，便听见了关夏的声音：“你们在这里。”

　　弋涟原便答：“关夏，回来啦！”

　　“嗯。”他点头，见宇槿脸色不好，又问，“你们在这儿干吗呢？不进去了么？”他一转头便看见了白家的马车，便暗道，哦，白家的东西。接着便也知道宇槿如此的原因了。

　　那边马车边上的人还在上下动作，看样子还要耽搁上好一会儿。宇槿这时也总算平复了心情，散了那股子郁气。

　　又听弋涟原道：“我们再来玩一玩呗！在这儿看看有哪家的车过来了，好吧？”

　　这游戏她们每年几乎都要晚上一回，由此宇槿也没什么异议。而关夏不是是陪着她俩而已。

　　这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姐姐你也真是，都这时候了还来打扰人家。”

　　这声音颇为跳脱，满是活力。

　　便又听另一声音沉稳道：“一会儿门禁就到了，你早些回去。”

　　“哎，不碍事的，反正姐姐你还要在这里留几天，今晚回不去的话我可以睡你这里。再说了，客舍这边还能赶我不成？”

　　不是辰溪学院的人会住在客舍里，由此宿舍有客舍校舍之分。

　　三人在那里一时颇有碍道，就听那姐姐道：“烦请借过一下。”

　　“抱歉。”弋涟原说了一声就赶紧移身。

　　接着就听见那声音道：“小姐。”

　　弋涟原本来只想赶紧让出道来，并没有仔细看来人是谁。听到“小姐”两字她还愣了愣，又想到她们近处没有别的人，这才想到可能是叫的自己。如此她才看向对方，便确定了是叫的自己没错。

　　宇槿听到有人唤弋涟原“小姐”，心里惊奇，这才把目光从马车上移开，看向来人。这一看，心里便又颇多滋味了。

　　来的是晶云，她后边的那位是晶聆。晶云是晶幻的姐姐，晶聆是晶幻的妹妹。而晶幻则就是那位因她而死的晶幻。

　　撇开那把不自在的情绪，宇槿还是有些意外。毕竟晶家侍奉的弋家，弋涟原可能和他们本家还有些联系。

　　晶聆本来还看着弋涟原和晶云，也不知怎么地就看向旁边，关夏她是认不得的，见了宇槿，她便失声叫了出来：“宇槿！”

　　晶云听说如此，便也看向宇槿，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又看向弋涟原，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还没开口，就听弋涟原有些不耐道：“我没有收到家里叫我回去的消息。”

　　晶云接道：“还是进去了再同小姐细说吧。”

　　宇槿见了，看向关夏，接着转头对弋涟原说：“我和关夏去逛逛。”说着就转头往别处走去。

　　这下两人就是瞎溜达了，一时也不知往哪儿走去，宇槿就问关夏：“明天过后你要回去么？还是要在这边多待几天？”

　　关夏看了看她，说：“这两天……不要乱跑。”

　　宇槿乐了：“什么叫不要乱跑？”

　　“……樱祭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那边动过手？”

　　宇槿想了想，有这回事，便道：“有呀，不过别的人才叫厉害呢！”

　　听到宇槿说起方鉴蓝等人，最后只听关夏说了一句：“难怪。”

　　“什么意思？”宇槿不知道他的结论从何而来。

　　“这里的人都把这里看做逐梦的起点，但是这里不过是又为他们织上一层梦罢了。”他说，似乎带了些嗤笑，“梦境碎了的话就不好了，没人会愿意让梦境碎了。”

　　“你是说最近有人要把辰溪院这层梦掀了？”宇槿顺着关夏的意图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辰溪院乐意，宫山阁不见得也乐意吧？护住人总归是首要的。”

　　“还有，关夏，你未必不在梦境里呀。你又怎么知道你是清醒的呢？”宇槿随意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几片流云衬着，连着月亮一起像是开在天边的一朵白莲花。她又看了看远处的阴浓树影，一时想，我竟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里。

　　她又说：“涟原那边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宇槿一进门，就见弋涟原已经洗漱好出来了。看来她和晶云她们结束谈话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要早。

　　弋涟原对她说：“刚才有人过来找过你。”

　　宇槿奇怪道：“谁？”

　　“不认识，不过他说明天再来找你。”

　　宇槿看弋涟原的样子不像有假，显然不是在捉弄自己，但她也想不到还会有谁来找她。

　　洗漱出来，宇槿问床边的弋涟原：“涟原，你说，如果有人想要对辰溪院下手的话，他们会最先动哪里？”

　　弋涟原想也不想就答：“要说辰溪院最重要的东西的话，应该是档案馆。如果是我要动手，我一定会动那里。”

　　毕竟辰溪院档案馆里的一些档案，绝密程度不输于宫山阁里面的。据说里面也有现在各世家的不少黑料。

　　辰溪院一直给宫山阁输送人员，同时它也是各大世家的暂时培养基地，又是在三溪之一的辰溪，它虽然表现得不偏不倚，私底下还是有所倚重的，这也是它拒绝将档案资料移交给宫山阁的原因。

　　弋涟原想，毕竟大家玩的都是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