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学会了微笑着流泪》轻舟公子

16、变故（4）

　　4.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为什么说是好几天呢？因为室内一片黑暗让我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几天后我突然想起我哥和我的合照还留在家里，就想回去拿。外面已是夜晚，我没开车只是一步一步从我的公寓往家走。
　　我害怕回去，害怕回家去面对我爸和我妈那张死板的脸，害怕那些静默的时间来提醒我我哥已经不在了这件事。
　　可路总有走完的那一刻，虽然我已经走得极慢还是在一个小时后走到了家。只是家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我爸我妈尖利的争吵。
　　我在门外听了一阵，觉得话题格外好笑。他们把我哥出事的责任都往对方身上推，互不相让。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此刻可以将这些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苦笑着推开门，顿时觉得好累好累。我的突然出现也只是让他们停顿了一瞬便又开始争吵起来。我没打算理他们，径直上了楼。
　　我哥的房间里还有我上次回来时脚受伤留下的血渍，我拿拖把擦掉了那些暗红色的血。我哥有洁癖最爱干净了，虽说他现在不在了，但他的房间不能有一点没人住的痕迹。
　　我在床上坐下看着照片发呆，楼下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我心里烦乱得很，开门到他们的卧室翻出他们的结婚证，下楼摔在他们面前，“如果都那么容不下彼此，就离婚吧，大家都安静。”
　　我用特别平静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房子里鸦雀无声。我拿了照片在我妈的抽泣声中离开了家。
　　其实我小的时候特别怕我爸妈吵架，他们一吵架我就只会哭。先前爷爷还在的时候都是爷爷去拉架，再后来爷爷没了又换成夏子言去拉架，可如今夏子言也走了，只剩我了。可我依旧很害怕，我害怕被他们夹在中间推来推去。因此我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离婚，毕竟当初结婚时领的结婚证就是为离婚准备的。
　　我爸妈的事我知道些。他们当年结婚并不是有多恩爱，而是因为利益。他们年轻时也总说要离婚，但都被我爷爷拦下了，后来有了我和夏子言以后也就不再提了。
　　说到底他们也是利益的牺牲品，为了自家利益把自己一生的幸福赔了进去。我不是个好孩子，如今没了爷爷走了哥哥，我不会再是他们的牵绊，那就给他们自由好了，大家都安静了，我一个人活下去又不是不可能。
　　我回到公寓打开已经闲置了好多天的手机。我刚开机就有好多短信出来，全是齐星语他们发的。我没心情看下去，只拨了齐星语的号码。
　　“夏紫落你丫的总算开机了。”齐星语的标准语气传来。
　　“来我公寓，陪陪我。”
　　“好，我叫上杉木他们。”
　　我摇摇头，才发现她根本看不见，我苦笑一声，“不用了，你一个人来就好。”
　　齐星语顿了几秒随即说“好。”
　　半个小时后齐星语到了。我开门让她进来，她看到我的第一眼愣了好久突然抱住我，“傻叉你怎么成这幅鬼样子了？”
　　她哽咽了，我知道她哭了，因为我感觉到流在我肩上的泪水冰凉。我拍拍她的背，“笨蛋，我都不哭了你哭什么？”
　　她打了我一拳，“我才没哭呢。”
　　我扯出一个笑拍拍她的脸坐到了沙发上，喝起茶几上的酒。齐星语在我旁边坐下，“为什么不叫杉木他们一起？”
　　“你也说啦，我这幅鬼样子吓到他们怎么办？”
　　齐星语吸吸鼻子没说话，而是拿起茶几上的酒仰头猛灌了一口。
　　我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觉得特凄凉，那种感觉不比苏轼李白的少。我抚摸着酒瓶，“齐星语啊，你说人是不是都那么贱？以前我们家没出事的时候他们管我我嫌他们烦，可如今他们都不管我了我又觉得孤单，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少给我感慨，夏紫落你这样特傻逼，一点不像你。来给姐乐一个。”
　　明明齐星语是想逗我的，可我看向她时她却扯着嗓子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夏紫落你别这样行不？看你这样姐难受你知不知道，你以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都哪去了？”
　　我摇头，说不出一句可以回答她问题的话，因为我也不知道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夏紫落哪去了。今天我见齐星语都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更不用说见杉木他们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经历了这些事以后会那么胆小，那么害怕见人，尤其是那些我在乎的人，我怕他们见到我这幅样子会嫌弃我，会对我失望。
　　那天晚上齐星语边喝酒边哭，而我却没流一滴眼泪。如果在旁人看来肯定会以为经历这些事的是齐星语而不是我。
　　齐星语和我在地上靠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齐星语她妈给她打电话叫她去上美术班。齐星语本不想去留下来陪我的，可硬是叫我给拒绝了。
　　我看她下楼后关上门，倚在门上像一个被抽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坐在地。我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的变了。若是在以前我肯定会同意齐星语请假，不要脸的让她留下来陪我，但现在我却生出一种不想耽误她的念头。原来我自己都已经给自己贴上了一张坏孩子的标签，却还好心的提醒别人别靠我太近会被我带坏。真可笑啊。
　　我起身正要去拉上窗帘，手机却响了，是我爸。
　　我接起后我爸说“夏紫落你下楼，我在你楼下。”
　　我哦了一声挂了电话下楼，全程没一丝犹豫，因为那会我抱的想法是早死早超生。
　　我推开楼门，我爸果然在楼下。他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长相本来就帅气，这下更显得他年轻。他冲我招手，我走过去“爸，有事吗？”
　　他难得对我笑“先上车。”
　　我坐上车知道他发动车开动，我才发现副驾驶位上还有个女人，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也就二十八九岁。我看不清她的正脸，但单看侧脸挺好看的，可我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我爸带我们进了一家豪华饭店后，我爸搂着那女人的腰对我说“紫落，这位是你郑阿姨，我们要结婚了。”
　　那女人展颜一笑，“紫落这长相和气质一看就不凡，好好学习，等将来有出息了，你弟弟也能沾光。”
　　他那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她右手抚着的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是早就和我爸勾搭上了吧。
　　我轻笑，把目光又移回她那张精致的脸上，“还真上长了张勾引人的狐狸精的脸。”
　　我说完她愣了一下，我爸瞪我，“你说什么呢？她将来可是你妈。”
　　我冷笑“哼，我妈？我可没有再认一个妈的打算。”
　　我爸往前一步，“我和你妈已经离婚了，你被判给了我，日后我和你郑阿姨结婚你当然得管她叫妈。”
　　我大笑出声“哈哈哈……你真以为我愿意当你女儿吗？你真以为我愿意跟你姓夏吗？这个狐狸精配当我妈吗？你有脸在儿子入土没多久，和结婚多年的妻子离婚没多久就跟这种人见人上的主结婚，我可没这脸。哼，再说了，你敢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小心自己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啪”的一声，我随着我爸的巴掌头被甩到了右边。我慢慢转过头，“好啊，打得真他妈好，爸谢谢你今儿打我这一巴掌，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管我了，夏年。”
　　我转身出了饭店，一路跑回了我曾经的家。我打开门进去，房间里静的可怕，忍了半天的眼泪在这一刻像决堤的洪水，我的哭声渐渐变大，成为回荡在这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巨大的恐惧把我包围，我只能用更大的哭声来给自己壮胆。这个家真的空了，曾经我那么不在意的亲情在如今这么短的时间被吞没，我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么渴望得到。
　　如今和曾经对比，我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好想以前的那些美好都是一场梦一样，美好的不真实。
　　曾经我在梦境里横冲直撞撒丫子满世界走，永远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突然间梦醒了，我看到了自己想象之外的东西。才明白，原来这才是生活。

作者有话说

　　￣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