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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诀窍(序1) ...

  •   有人说,人生就像是夕阳下的动物园,我们就像是心血来潮的游客,在售票口的窗户关闭之前,心急火燎地买票走了进去。因为所剩的时间了了无几,因为园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必须赶在园门关闭之前走出去的我们,不得不有所取舍,在无数的十字路口,无数的三岔路口,无数的两难之地,仓促地忍痛割爱,只选择其中的一条道路走马看花。途中,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俊美的,平凡的,丑陋的,优雅的,含蓄的,粗鄙的,有的迎面而来,有的徘徊身后。很多只会与我们擦肩而过,有些会与我们失之交臂,极少数会与我们志同道合,个别会与我们情投意合。情理之中,我们会牵起那个情投意合之人的手,走进志同道合的伙伴当中,与很多人擦肩而过,与有些人失之交臂。可是,淡淡的暮色太过诗情画意,我们的心又太过浮躁不定,不过是瞬间的忘乎所以,不过是刹那的行差就错,再回首时我们便又成了孤家寡人。
      合拢杂志,窝进沙发里,小田百合子忽然有些百感交集。她想起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年代,她离开了养育她长大的破旧孤儿园,在“长腿叔叔”的资助下背井离乡,从北海道到东京都念大学。那时的她,充满了对繁华都市的向往,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可是,真实的都市繁华的确,却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与她想象中的画面大相径庭,特别是人情世故九曲十八弯,有些土气的她,天性纯朴的她,毫无疑问,得到的是少数人的取笑排挤和多数人的不屑一顾。就在这时候,在她打工的餐厅里,她不染纤尘的笑容引起了某位富家少爷的兴趣,进而招来了他排山倒海的鲜花攻势和铺天盖地的情书狙击。少女情怀总是诗,而笑容温文尔雅,举止彬彬有礼的富家少爷,就如同童话里的王子,骑着高大的白马款款而来,心慌意乱的灰姑娘在瞠目结舌之余,哪还有力气拒绝那辆美丽的南瓜马车?于是,她谈起了恋爱,将课业抛之脑后,将未来放在一边,只一心一意沉浸于对方的甜言蜜语之中,带着点滴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期许,盼望着她与他的爱情能够开花结果,瓜熟蒂落,一如童话的最后,王子与灰姑娘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奈何现实总不能尽如人意,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并非幸福,而是王子要结婚,新娘不是她。那一刻,心碎神伤的她终于明白,她并不是灰姑娘,而是海里的小美人鱼,只能在王子与公主的婚礼上,化为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糟糕的是,她这条小美人鱼连化为泡沫的时间都没有,便被王子那位气势迫人的父亲说得无地自容,只能拒绝那一张数额庞大的支票,收拾起碎了一地的自尊落荒而逃。可是,多么的不幸,一个多月之后,辍学回家的她发现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一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劈得她顿时傻在了原地没了主意。她知道打掉孩子是斩断孽缘最好的办法,偏偏那时的她对他余情未了,虽然心里爱恨交织,更多的却是对破镜重圆的妄想。
      这一妄想便妄想了整整12年,第一个4年,她还有所期望,于是任劳任怨地投身工作,第二个四年,她已有些觉悟,于是勤勤恳恳地养家糊口,第三个四年,她终于幡然醒悟,于是表面强颜欢笑,背地唉声叹气。她觉得,她跟那个一千零一夜里被封印在酒精灯里的魔鬼有些大同小异,第一个百年充满希望,承诺会给解开他封印的人类三个愿望,第二个百年有所抱怨,但还是决定遵守承诺,第三个百年已经怒火中烧,发誓要将解放他的人类碎尸万断。不过,比之魔力通天彻地,一旦被解封便有呼风唤雨之能的魔鬼,她这只弱不禁风的小虾米,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也翻不起三尺高的大浪来,所以,当第三个四年的末梢,那个将她挥之则去了十二年的男人,委托了两位资深大律师,试图说服她放弃女儿的抚养权时,深深明白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这个道理的她,没有抗拒挣扎,没有歇斯底里,只是自嘲地一勾嘴角,爽快地签署了那些文件。
      原因有些可笑,他的“公主”虽然家世富贵,才貌双全,偏偏肚子不争气,没能为他的家族留下一星半点的香火,而年过不惑的他虽然事业一帆风顺,作风却是一如既往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以致于至今膝下没有一儿半女。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把她的女儿,也是他们家族迄今为止唯一流落在外的血脉接回去当成继承人来培养。至于她,幸运地拖着女儿的裙带摆脱了贫困,自此过上了不愁吃穿的日子,除了那个男人隔三叉五的到访慰问,那位“公主”三五不时的耍泼撒野,她现在的日子绝对可以用舒适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也绝对可以用满足来描述。
      门铃声忽然响得有些急不可耐,让全神贯注于回忆中的她倏地一惊,回过神来才想起,刚才她叫了家政公司的钟点工人来打扫房间。若是在从前,贫困的生活让她习惯了省吃俭用,习惯了节衣缩食,打扫一事只能亲力亲为,请钟点工人绝对可以称得上奢侈,但如今,富足的日子却似乎让她习惯了衣来伸手,习惯了饭来张口。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是,一路的跌宕起伏,风霜雪雨,逼得她不得不抛弃自己的自尊骨气,抹去自己的善解人意,踩碎自己的天真烂漫,她甚至悔不当初,为何要抱着最后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自尊,将那一张巨额支票拒之门外,害得自己穷困潦倒,害得女儿抱尝困苦。
      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她好整以暇地穿上拖鞋站起身来,然后施施然地走到门边,慢慢地打开了房门。一瞬间,仿佛有阳光的气息,伴随着一股清爽的柠檬香味扑面而来,让她产生了片刻的眩晕,直到面前气质纯朴,相貌英俊的男孩子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利用周末及课余时间来从事家政工作的高中一年生,加藤彻,以后还请多关照。”的时候,她才得以从他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里脱身而出,然后,换上犹如家常便饭般虚情假意的微笑,有条不紊地招呼他走进了公寓。也就是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每当加藤大方得体地出现,她的高级公寓里便仿佛被注入了春天的气息,原本的冷清和寂寥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温暖与热闹。渐渐的,她变得健谈,她变得爱笑,只因每每看到加藤,她就好象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朝气蓬勃,热情洋溢,充满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怀抱着不切实际的理念,有点傻气,却傻得真诚,有点无知,却无知得可爱。有时候,要相信一个人,就如同一见钟情,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可再一细想,却又可以找出很多牵强附会的理由来。所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对待加藤她完全无法板起面孔,如对待那个男人一般动辄横眉冷对,要不冷嘲热讽,而是心怀宽容,脸带微笑,放下所有的戒心与他谈天说地。
      长此以往,那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男人,自是愤愤不平起来,台面上虽然还能维持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时不时地咬牙切齿,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费尽心思讨她欢心,却时常弄巧成拙,不是惹得她大发雷霆,便是惹得她嗤之以鼻,而那个年纪比她小了将近一半的男孩子,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只了了数语便博得她开怀大笑。这一切,她心知肚明,却不屑一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别说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依然熠熠生辉,就算他恢复了自由之身真心诚意要与她再续前缘,她也提不起与他藕断丝连的兴致。说白了,在爱情这个问题上,男人同女人一样的贱,不过,女人的贱,贱在可以将男人随兴而发的甜言蜜语视若珍宝,而男人的贱,贱在喜欢用自己的热脸倒贴女人的冷屁股。所以,女人要让男人将你放在心里,就要学会不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她继续我行我素,与加藤谈笑风生,继续横眉冷对,对那个男人冷嘲热讽,还故意将加藤的家政服务从每周一次改为每周四次。如此,自是气得那个男人吹胡子瞪眼睛,偏偏对她无可奈何,只能将矛头指向加藤,三天一别扭,五天一找茬,奈何加藤生性纯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做事不会偷工减料,对这样的人找茬闹别扭,除了突显自己的小气没风度之外,似乎别无用处。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日子趣味横生,她很喜欢,也很享受,只可惜,没过多久便戛然而止了。
      某一个阴天的傍晚,那个男人照例在他那张儒雅依旧,却魅力倍增的脸孔上挂上近乎讨好的笑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到附近的公园散步,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刚走到一处僻静之地,便有一个歹徒挥着大刀,从左边一大丛的月季背后一窜而出,二话不说便挥刀砍了上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场面见得不多,胆子只有一点,当下就愣在原地,只剩了双腿打颤的力气,关键时刻,却是那个男人奋不顾身,在那把大刀携着风雷之势斜斜劈来的瞬间,一把拥她在怀里,用他的后背挡下了锐利的刀锋。血,一下子喷涌了出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让她的脑袋在瞬间空空如也,除了不由自主地尖叫呼喊,除了拥抱着那个男人瘫软在地,她已经无暇他顾。
      之后,她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正满手鲜血地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身旁是满脸焦急的女儿,对面是怒目圆睁的“公主”。她刚想开口说声抱歉,却不料“公主”气急败坏,一巴掌挥了过来,“啪”的一声脆响,立时在她的左颊留下了几道明显的红痕,女儿脸色一变,眼中的焦急变成了愤怒,虽然莫不做声,却张开双臂挡到她的身前,用行动表达了对她的袒护之意。“公主”虽然咬牙切齿,一时倒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指着她的鼻子,恨恨地道:“我处心积虑地得到他的人,千方百计地讨他的欢心,想方设法地吸引他的注意,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我谨小慎微地顺从他,那么多年来却得不到他的一个正眼。你呢?样貌不如我,家世不如我,学历不如我,谈吐不如我,可以说样样都不如我,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的整颗心。十二年来,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书房里随处可见的文件夹中,装的不是公司的资料,而是委托私家侦探拍摄的照片,照片中的主角无一不是你。要不是前不久我心生疑窦,私自打开了他的书房,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放荡不羁,他的沾花惹草,为的就是转移我的视线,进而掩饰你们两母女的存在,他小心翼翼不留下任何子嗣,为的就是把这个贱种名正言顺地接进家门。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可我偏偏不信命,我偏偏要争一争,别说十年二十年,就是半个世纪,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两个就别想堂堂正正地双宿双栖。我告诉你,贱人,这回他没事也就罢了,要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不会心慈手软,家里的老爷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猜测过种种可能,寻找过种种理由,却没料到那个男人这两年以来的嘘寒问暖全是出自真心。一瞬间,她泪流满面,为饱历风霜的自己,为忍辱负重的他,她终于明白了,他和她是相爱的,可是,他和她的相爱是错的,错在她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孤儿,而他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少爷。
      “公主”婀娜多姿的身影,伴随着尖细的高跟鞋踩击地面发出的“得得”脆响,在他被推出急救室的一刹那,心急火燎地迎了上去,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她,却只能用模糊的泪眼,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越推越远,直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女儿还在身边劝慰着她,可她面前的人却从“公主”换成了警察,奈何那时的她六神无主,心痛欲绝,一番询问笔录做得拖拖拉拉,零零落落,到最后,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歹徒那张比暮色还要浓重的脸孔,歹徒那把锋利得出奇的大刀,以及歹徒一击击中,便三窜两窜迅疾离去的背影。
      接下来的日子,绝对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只因他原本就体弱多病,如今又失血过多,导致的结果不外乎是持续地昏迷不醒,偏偏她几次探望,几次都被拒之门外,只能流着眼泪,忍着思念,从女儿的口中得来一星半点的消息。期间,义愤填膺的“公主”自是不会善罢甘休,连续两次派人寻衅闹事,一次是在她散步回来的途中,幸亏有一个女孩子仗义相助,这才能够化险为夷,第二次是直接找来破门而入,幸亏加藤及时赶到,先是电话报警,再是挺身而出,这才算是有惊无险。后来,老爷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在女儿的请求下出面调停,总算是压下了“公主”的气焰。
      但是,“公主”的气焰被压下了,不代表“公主”的气焰消失了,只是原先的明刀明枪被化明为暗了而已。情理之中,第三次的寻衅闹事突如其来,意料之外,这次来的不是五、六个彪形大汉,而是两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而且是两个自称与女儿同班的少年。遗憾的是,当时的她不疑有他,迟疑片刻便为他们打开了大门,哪料这一开门迎客便为她迎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她实在不愿去回忆,回忆她被迫吞下白色药丸,被强行撕碎衣裙的经历,但少年们肆无忌惮的笑声至今挥之不去,少年们飞扬跋扈地笑脸依旧历历在目,让她在自此之后的每夜都会自梦魇中惊醒,然后大汗淋漓地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一夜坐到大天亮。
      更可怕的是,梦魇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烟消云散,反而随着一张张光碟的出现接踵而来。那两个少年仿佛是看准了她胆小怕事的性格,利用她不愿将事情伸张出去的的心态,变本加厉地敲诈勒索她,结果,她除了委曲求全,别无他法。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的他依旧缠绵病榻,昏迷不醒,可她的心情却开始左右为难,前几天的她,唯一的希望便是他能醒来,现在的她,唯一的希望却是他不要醒来,那样的话,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一直都洁身自爱的她被侮辱的事实,那样的话,她在他的心里便永远是纯洁的,是无暇的。她的心好乱好乱,每天除了以泪洗面,便是提心吊胆,深怕一接起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便是那两个少年刚过变声期的嗓音。这样的她,满脑子都是恐惧慌乱,自然不会注意到女儿的脸色越来越憔悴,女儿的眼神越来越悲苦,女儿的身影越来越暗淡。
      窗外的夕阳慢慢地沉入了西山,暮色迫不及待地取而代之,好象,一天又过去了。可是,她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脑袋深埋双膝之间,抱膝坐在落地窗旁,直到房门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发出的“咔嚓”轻响,她才倏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转头望去,却见女儿慢慢地走进了她的房间,在她的身旁跪坐下来,然后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地道:“妈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你振作。”于是,她不得不换上无奈的笑容,半是自我安慰,半是安慰女儿,喃喃:“会的,你的父亲会好起来的,我也会振作的,所以,八重,别担心。”
      她有实无名的丈夫叫做美杉海,是亚洲数一数二的金融大亨美杉翔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的女儿叫做美杉八重子,是美杉海迄今为止唯一的亲生女儿。很久以后,她还得知了美杉海的另一个身份——她的“长腿叔叔”,原来,他对她的爱由来已久,在她还未对他一见钟情之前,他便偷偷地深藏她在心底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诀窍(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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