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芳华》锦年花

40、苏合

　　对于太学前八院的学子来说，今天是激动人心的一天，开学第一日，怎么说也要给这些学生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念清几乎安排所有的重量级教授在今天同时上课。所有的课堂座无虚席，甚至还有年轻的管院娘子来这边蹭课。讲经授道，高谈阔论，多少学子的梦想将在这里成就。形势一片大好之际，九院和十院，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氛。十院的孩子此刻正在太女殿下的亲自教导下在操场上练习基本的武术套路，学院的宗旨并不要培养文武双全，但是少年班结业的时候，起码要健健康康的。在对小孩子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华青的教导下，十院的学生几乎是在外边疯玩了一个上午。至于九院，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们的直系院长，端王殿下，用昨日的雷霆手段管住了一群纨绔子女，一个早上不但接受了诗词的陶冶，此刻还在一脸苦相的画画——院长说，交不出一幅认真的画来，中午饭是绝对不会开的。
　　很遗憾的是，直到午时，还有三十九人坐在教室里和笔墨纸砚作着斗争。唯一坐在大厅里大吃大喝毫无形象的，却是大名鼎鼎的陈玉兰。一个时辰的作画时间，她只用了一刻钟，就把画丢在了院长的桌上。念清不精于画，却也看得出好赖。别看陈玉兰没干过什么好事，这幅画却配得上陈家的历代书香。只不过，这幅画此刻在它的主人手里几乎揉的皱皱巴巴，那人还笑的猥琐无比的问：“院长，我是不是可以吃饭啦？”
　　啧，多好的孩子，怎么就是个脑残呢。本着一颗爱才之心，念清放了她去吃饭，脑子里却飞快的拟出了一套专人培养计划。是以，陈玉兰彻底与今后花天酒地的日子挥手作别，只不过此刻她还浑然不觉的坐在大厅里胡吃海塞。
　　随意用过了饭，交待管院娘子先去给九院放饭，下午派专门的先生来教她们作画。念清出了集贤殿，打算回王府，今天一早出来，灵雨还在睡，新婚不久，下午还是回家去的好。只是一出门，几乎又要跌掉下巴。远处身份尊贵的太女殿下正在和一个小东西拉拉扯扯，画面十分狼狈。她再一看，拖在皇姐后面的那个，不是苏合又是谁。正要过去，却见皇姐似是忍无可忍，一把抄起小苏合，就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念清啊，你来的正好，快把她给我送回去。这小孩不知抽什么风，下午没课不去玩，闹着要和我走。”
　　“走就走呗，正好皇姐缺个女儿，你说呢，小苏合？”恶劣的调笑着，手上也完全没有要接过她的意思。
　　“皇妹，你这个样子，可是实在不厚道啊。也不怕，我在妹夫面前，好好‘夸赞’你一番？”
　　“皇姐要是有信心登得了我端王府的门，尽管试试。”
　　慕念清，算你狠。最终苏合还是被塞回了学院，临走前太女殿下对她说：“等有一日你有本事站在我的面前了，我就带你走。”其实华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只不过，若是有一日苏合真的成了器，跟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好的。
　　华青离开的背影深深刻在苏合的眼里，转身时衣袂不经心的弧度，高高束起的发髻和在春日阳光下显得轻薄的紫色锦袍。比起马车，太女殿下似乎更喜欢骑马。领着三五个侍卫绝尘而去的背影，都摆脱不了那一身贵气。念清也远远地看着这两人，皇姐无心的一句话，也许会改变苏合此生。然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生命短暂，世事反复无常。从她穿越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去想未来的事了。活在当下，也许才不会在离开时留下诸多的遗憾。华青、苏合、雪晴、灵雨、忆安、父后、母皇、她，有一瞬间，这些人的影子在她眼前不断盘旋，盘问着她的前世今生。
　　似是有人在问，就这样，随波逐流，就这样，任凭命运的摆布？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如果慕念清一开始就认了命，当日跳桥的就绝不会是她，慕云的三皇女也早已在十二岁时早早的魂归离恨天。她到这里来，担负着的，是两个人的人生。是慕云的三皇女，也是她自己，归根到底，都是慕念清。她要守护好自己想守护的人，还要过肆意潇洒的人生。
　　皇姐早已走远，管院娘子领着苏合回了宿舍。念清在门口又站了许久，直到眼神一片清明。挥手叫车夫先回去，念清牵了学院的马，朝着市集里走去。
　　待到她再回府，已是下午的光景了。这几日在忙学院的事，对于灵雨，她心中不免是有些愧疚的。侍人牵了马下去，她进了门，秀叔叔和忆安在院子里扎风筝，灵雨和听书知画一起，围在厨房里学新的甜点。见她大包小包的一个人回来，都拥过来看。秀叔叔的茶，忆安的笔墨，听书知画的手绢香粉，灵雨的……咦？
　　灵雨眼巴巴的等着，可是到了他这里，妻主却像没看见他一样，说着“饿死了饿死了”就回了屋。众人一听主子饿了，摆饭的摆饭，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谁也没理他。郁郁的吃了饭，坐在屋里半天也不见妻主进来，他的心里更是难受了。坐了好一会儿，天色都暗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才听见门响，妻主才进了房。
　　当看到妻主拿着枝碧玉簪递过来时，他彻底收拾不住自己的情绪，把头埋在妻主的怀里，哭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念清也只好摸摸头，轻声安抚着。果然，还是没有安全感。都是自己忽视了他，抛下新婚夫君去做事，看起来很有志向，说起来依然不是个合格的妻子。眼前的人除了自己别无依靠，又怎么能留着他一个人在家里，日日等着自己归来？在时光里把年华耗尽，直到油尽灯枯的一天？这是灵雨对她的爱，那么，如果这样的话，她除了害了一个爱人，还做了什么？轻轻地把发簪插在他的头上，妻主低下身，问他：“夫君，以后，我总是陪着你，好么？也许家国天下的事，此生我推脱不掉，那么，其余的时日，都给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