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冰炽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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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北京的天气好似未知的人生旅途一样反复无常。
在六月这一个特定的酷热夏夜里，我嗜睡的神经又像往年的那同一天一样，变得紧张又敏感，辗转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很多年以前，我就不是一个喜欢“如果”的人。因为太多的假设与如果，只会让自己遭遇过的那些后悔与愧恨成倍地扩大，徒增无法圆满的噬骨伤悲。只是，从七年之前，我便会在午夜的噩梦惊醒时，对着自己手心里的眼泪，无声地想着一种“如果”。
如果，在我们相守的时候没有发生那么多的坎坷，那么，也许他永远都不会踏入那座遥远的城市；
如果，在毕业的时候，我们都知道这一份爱终将不能被放弃，那么，也许我们都会主动地向对方迈进一步；
如果，最后一次的别离从不曾发生，那么，也许我就不会在无数次的赤红梦魇中哭咽着醒来；
如果，那一次的南下旅途中有我陪在他的身边，那么，当那一天、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也许我们会在颠覆的车子里手握着手一起等待着下一次人世的轮回；
如果，……
不管是哪一种如果，只要有一个曾经发生，也许，所有的事情都将会有所不同。
我们会在北京的某个地段，买一栋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也许生活并不会那么富裕，但应该会很开心；
在我不停地更换着低薪又累人的工作时，他早已成为某家大公司的高级工程师；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迈进家门时，他会系一件天蓝色的围裙、带着一阵幸福的菜香站在门边迎接我的归家；
当我一边吃饭一边走神地想着工作的麻烦时，他会轻轻握着我的手、温柔地关怀我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走神，小心对胃不好；
当夜晚降临，他会拥着我，在彼此熟悉的呼吸声中相对而眠，即使沉入梦境，我也一定会找到他的身影，就在我的身边，从不会离去。
日子一天一天地这样过去，虽然重复但却依然美好。
也许有一天，我会终于下定决心离开那家公司，然后在找工作的闲时开始写写小说；
也许一两年过去后的某一天，我会在一个清凉的初夏夜里，窝在他的怀中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一句：十个月后，家里要多一个人了；
也许他会因为这个消息开心兴奋地彻夜难眠；
也许我们从此会过上梦想中的幸福生活……
不过，事情也许也并非会全部向着我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没准七年之后的今天，我们会像那个流传许久的七年之痒的说法一样，变得不冷不淡……
可是，就算我明知我们的爱情会在七年的时间里慢慢逝去，我也愿意用七年之痒后他对我的不再爱，去换一次七年前他活下去的机会！我宁愿与他相隔南北，但是只要知道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他不爱我，就算他与别人在一起，我也愿意，只要他活着就好……真的，只要他活着就好……
……只是可惜，任何一种如果，都不曾属于我。
北京夏夜的高温丝毫不能增加我的睡意，反而那股闷热却让我的意识越发混乱，这种感觉很象七年前我大病时的情况：明明深蓝如墨的夜色却慢慢亮如白昼，眼前的天花板竟慢慢幻变成一条陌生的街道，然后，就如同以往常做的噩梦一样，我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那两辆因相撞而翻到的叫轿车。这个情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总会在我的梦中出现，我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因为那车里似乎散发出一些让我无法言明的恐惧气息使我几乎无法呼吸。可是我的脚步却被车里的声响吸引着一点点地向前走去，越是靠近我就越能闻到一股血腥的气味，夹杂在滴滴坠落的汽油声里，慢慢地汇聚成河……鲜红的河……
我想要逃，可是却在抬脚转身的那一刻，听到我记忆里最熟悉的声音，它温柔如昨，可是却虚弱异常：对不起……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了……
早在他最后一字吐出之前，我便已记起了一切。他是我这辈子最爱最爱的男人，他正被困在翻倒的车子里，越来越接近死亡……我没命地跑过去，想要拉他出来。
走，快走，这里太危险……他推开我，说。
不走，不走！你又要丢下我了吗？我拽着他的右臂，哭道。
好好活着……
不走，我要陪着你……
答应我……好好活着……
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吗？当我从混乱的意识中逐渐清醒时，迷糊地听到身边有人在说：大夫，你快给她看看，刚刚一直在喊着什么，是不是病又重了？
放心吧，她没事了，烧已经退了，刚才估计是在做噩梦吧，你不是说，她男朋友几天前……
我闭着眼，听到这一句话时浑身冰凉，空气突然像冰刺一般扎得我痛彻心扉、动也不敢动。
原来，自从给他上坟回来后我便病倒了，原来，我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原来，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梦，原来，我救不了他……
那么，如果救不了你、如果无法相守此生，那么，我愿意与你一同奔赴天堂，哪怕是地狱我也愿意，你怎么能又一次地丢下了我……
霓虹闪烁，归途车辆，疾风而过，只要向前一步，我们便可以重逢，只是那一步却被你温柔的双臂拉回了安全的人行道。
你温柔地看着我，说：这世上的人从来就不完全地属于自己。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爱你的人，你就不可以选择离世这种自私的做法来解脱自己的伤痛，去伤害其他同样爱你的人。
我摇头，泪流不止。
你又说：不要担心，我不会去轮回，因为这世上的灵魂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会等着你，我会在某个地方一直守着你，直到百年之后我们的再次重逢……
眼泪模糊了霓虹，你慢慢消失，在那一刻我终于从梦境中真正地醒来。此刻不是白昼的红河边，也不是霓虹的车道旁，此刻夜深如墨，酷热闷躁；而我也不在陌生的城市，不在素白的医院，我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床上；此刻，不是2002年，而是2009年，此时此刻，是六月，真的是六月，梦魇冰刻的六月，带走你的六月……
就在这一刻，梦中的眼泪从醒来的现实眼角中滑落，心冷如冰。
下一秒钟，寒凉的背部突然贴上了温暖的胸膛，他将手伸过来，轻轻地搂住我，呢喃道：他刚才在梦里说，我把他的小猫照顾得很好……
我将手附上他的手，依然泣不能语。
百年后，我会重新找到他，而在那之前，我会好好地守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只因前一世一定是我先丢下了他，但他今生却依然找到了我、温暖着我冰碎的心，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冰炽六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