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前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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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茉莉知道路明非，纯粹因为那番孤独的言论。
没有哪个混血种能逃过血之哀。
龙族血统比例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不算真正的人类了。这种血统会给你带来超乎常人的能力，但也会给你带来巨大的疏离感。这就是血之哀。
当时芬格尔问S级，你从不觉得孤独么？
甫一入学就干掉卡塞尔学院两大阵营领导人—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学生会领袖凯撒，踩着两人尸体登顶的S级成色十足。
他应该身材修长，面色苍白倦怠，风扬起他的风衣，露出腰间一柄长刀。
森茉莉这么想着，直到S级的回答传到她耳朵里。
“我从不觉得孤独。其实只要想办法自己开心一点，就不会觉得孤独什幺的，一个人发呆也很有意思的，我以前晚上老在我家楼项的露台上发呆，东想西想，一晚上嗖的就过去了。”
原来S级也没什么不一样。
没人和他说话，就自己发呆打发时间。
森茉莉12岁前的人生，简直是只存在话本中的故事。大家小姐对家庭教师一见钟情，亲族完全不同意他们的婚姻，天真的大小姐从恋人处得到勇气，他们私奔了。直到茉莉诞生，那个男人很突然的，就在某个夜晚，消失在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东京。母亲的世界轰然崩塌。未曾谋面的外公对母亲很是不满，母亲形同私奔的放荡举止让家族颜面无存。他拒绝救济自己的女儿，对留着男人血脉的茉莉更是厌恶。
一贯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根本不适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想起往日的浓情蜜意，她也会抱着女儿笑容慈爱，更多的时候她打工归来，看到小小的茉莉不小心将米饭撒到地上，狠狠的一个巴掌打上去。
“米饭很贵的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妈妈每天要清扫20个小时才够买一袋米你知道不知道！”
小茉莉呆呆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嚎啕大哭的女人。
不过3年时光，她虽然还是个美人，可纹路已经悄然爬上眼角，一头如云乌发也不知何时掺杂了白发，芊芊细手也长出了老茧。
很多年后茉莉才明白，她的母亲是在命运而哭。从前甜品一定要法国紫云英蜜的挑剔大小姐，如今却为一碗翻到的米饭发火，这样可笑的命运难道不该大哭一场吗？
姣好的容貌为她提供摆脱现状的机会，她很快和另外一个男人相恋结婚。根深蒂固的道德让她无法抛下自己的女儿，可她也无法爱她。
在那个家里茉莉是不存在的。她总是呆在自己的阁楼里。家庭用饭时她永远不会出来，所有人都出去后她才跑到厨房拿出母亲额外留出的饭菜。没有玩具、没有游乐场、没有KFC、没有花裙子、没有哭闹不休，她是个安静的孩子，极易满足的孩子。
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安静渡过自己的童年时光。
12岁后就读寄宿学校，没有别的事可做，既不喜欢偶像也不沉迷小说游戏，茉莉整日在图书馆流连。但其实她没什么疑问。
后来她跳级入读高中。
再后来东京街头花花公子一样一身白西装开着骚包的玛莎拉蒂的昂热在拉面店里叫住了她。
“你是混血种”
原来如此。
她的生父是个混血种，而她继承了强大的血脉。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天才森茉莉免试入读美国卡塞尔大学。
临走的时候母亲塞了一张卡给她，贵妇人手腕上的翡翠玉镯绿的通透。
她半是哀求半是胁迫。
“我已经尽到抚养义务，你也成年了。”
“这张卡你拿着。”
“不要再回来了，求求你，不要再回来了。”
森茉莉最后果真没有再回去。
她头也不回登上了飞机。
无数深夜她打开窗户坐在书桌前，静静的望着满天繁星和一轮弯月。
没人和她说话，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她就是那样，无聊的时候就抬头看着天空发呆。
最开始只是幻想自己的父亲，他是什么样子的，几岁，去过哪里，在哪里长大，喜欢吃什么，有口头禅吗，会赖床吗，有拿手菜吗，会给她买裙子吗，会让她骑在脖子上带她看马戏团表演吗，自己跳级他会不会开心……
后来又多一个人出现在她幻想里，狮心会长楚子航。
她听说楚子航的妈妈很爱他，听说楚子航高中时期学校风云人物，听说很多师妹喜欢他，听说他功课做得很好血统很优秀，听说他后来才改的名字，听说他重振狮心会，听说他去接新学妹，听说他去北京斩杀龙王。
她的记忆就到这里了。
她赶到北京尼伯龙根，原来血统差距这么大，A+的楚子航能进入战场中心，C级的森茉莉只能呆在外围。
她最终还是不能像个英雄那样死去。
多年前拉面店里，昂热校长吐出一个烟圈，轻佻地回答她“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他最终死在战场上。”
英雄的女儿却是个胆小鬼。
她的前半生，就是这样三流小说一样的剧情。
作为审神者她能拥有新生吗？
无论怎样都不会比原来更差吧，生活已经如此糟糕，还能怎么样呢？
都是拥有惨痛过往的力量者，谁又比谁可怜。
这个本丸付丧神们的心思她不是没有察觉，恶意实在太明显了。宗三左文字狂热的凝视，堀川国广的戒备，三日月宗近的怜惜，一期一振的有条件的忠心，石切丸的担忧，太郎太刀的扭曲，还有置身事外的其他人和鹤丸国永的追逐。
她只是习惯了静默习惯了被忽视，突然有人想要“留下她”“饲养她”，可她根本不是人类。
她继承的，可是龙的血脉。曾经统治世界，高翔天际的龙啊！
都是可怜人，曾经他们鲜血淋漓彻夜哀嚎，没有谁问过一句“你痛不痛”，命运将他们玩弄根本无法解脱。
可是都已经过去了。16岁的C级混血种森茉莉死在北京，16岁的审神者森茉莉却期冀新生。刀剑付丧神不同于脆弱的人类，漫长的生命强大的武力，他们也许能够有个Happy Ending吧？
森茉莉不确定的想着。
即使净化完毕，她也没有贸然插手本丸日常。三天内她始终安然呆在起居室。翻阅记录，给付丧神留出足够的时间接纳自己。
“主殿，请允许我带领弟弟们重新整理会议室。”
“主上，我的指甲斑驳了，想新买一瓶指甲油可以吗？”
“次郎的酒都喝光了，主殿什么时候去万屋？”
森茉莉对付丧神的试探心知肚明。都是刚刚从无光无声的地狱返回人间，如何能信眼前这春花秋月、清风细草和表面一样无害？记忆太惨痛了，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森茉莉也是如此。屏风后她用肯定的话语送走忐忑的付丧神。付丧神与森茉莉都无法立刻付出信任。至少他们还有未来。
没有谁应该死去。
如果她能迎接新生的话，那群刀剑也可以。
无法拯救世界，至少能够成为拯救这群付丧神的hero，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
日光西斜，前田藤四郎琥珀色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她。主殿已经呆在起居室三天了，一期尼很担心，可他相信主殿有自己的道理，他支持主殿的每个决定。
因为他说过“长长久久，侍奉于您。”
森茉莉感受着小少年的在意的视线，端正的脊背颤了颤。回过头，她亲昵抚上前田齐耳短发。
小少年面颊腾的一下绯红，想要闪躲又强行镇定，乖乖的站在原地。
绿瞳少女不由自主绽出一个微笑。
“把我的饭菜端来吧，麻烦你了，前田。”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少年认真纠正。
森茉莉失笑，强拉着总是坚持礼节的近侍，一起在起居室用餐。
她很喜欢前田，明知自己的特殊对待可能为他招致危险，也顾不上了。就让她任性一次吧，好在还有藤四郎的大家长，一期一振也会照看自己弟弟的。
吹灭蜡烛，拉上被子，因门外守护的前田而倍感心安。
她短暂的前半生留下来的只有森茉莉这个名字。
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只有备受父亲宠溺的女儿才有资格冠上茉莉这个名字。
森茉莉是日本文豪森鸥外的黄金盟誓之花，楚楚开放。森鸥外曾经说过，茉莉的成长岁月，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那个英雄一样死去的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罢。
森茉莉在昏暗的房间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前半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