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绣》左水在左

12、再次相遇

　　到苏州已经半个多月了，全家早已安顿下来，但那次祸事使得全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不要说从头再来了。缂丝本就是名贵的东西，现在家里剩下的银钱连缂丝所用的丝线和布料都买不起，怎么缂丝呢？
　　云绣手里拿着书，思绪却飘远了。
　　“姐？”云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云绣的沉思。
　　云绣回过神，放下手中的书，看向跑来的妹妹，“织儿，怎么了？”
　　“姐，我也想学缂丝，可是娘不答应，你帮我向娘说说情吧。”云织拉着云绣的手摇晃着撒娇。
　　云绣看着妹妹，明白了娘亲的意思。自己从小学缂丝，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缂丝上了，但还没有完全出师，这一行太难了。妹妹的性格比较跳脱，不适合学习这种需要极大地耐心的事情，娘亲就怕她只是暂时的热情。
　　“织儿，你知道缂丝有多难吗？”云绣问道。
　　云织懵懂地摇了摇头，眼里没有一点儿担忧，只是闪闪发光，看来只是一时的兴趣。
　　“织儿，学缂丝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要天天练习，而且还不能半途而废，你能做到吗？如果能做到，我就去找娘给你说清？”云绣看着云织的神情知道她肯定没法做到的。
　　果然，云织摇了摇头。她只觉得缂丝很漂亮，每次姐姐织完都会有很多人夸赞，所以她才想学的。
　　“那你还要学吗？”
　　“不要，我还要和哥哥玩呢。”云织听到要这么辛苦，立马就打退堂鼓了。
　　“那你自己去跟娘亲说你不想学了。”云绣摸了摸妹妹的头顶，帮她整理了一下刚才着急忙慌跑乱的衣裳。
　　“好。姐姐，那我去了。”云织向云绣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走远的妹妹，云绣想到了自己这几天来的打算，她的缂丝基本算是没有大问题了，差的也只是时间和功夫罢了，多练练总会提高的。现在家里支持不起她平常练习所需的材料了，但她却不能把裴家几百年的传承丢掉，还是跟爹娘商量一下去外面的铺子接一些活吧，还能补贴一下家用。
　　云绣决定了后就去向爹娘的院子走去。

　　这天，云绣和甘棠带着缂好的缂丝品去铺子交货。云绣已经在丝织店接了好几次活了，由于她年龄小，秦掌柜给她的都是类似手帕之类小件的缂丝品，所以花费的时间都不算长，但也没有练习到之前所学的“明缂丝”和“三色金缂丝”手法，看来她还要好好做，让掌柜和顾客都满意，这样才能接到好一点儿的活计。
　　“云绣来了，你先坐着等一下，我马上就来看你的缂丝品。”秦掌柜正在招待几个客人，看见云绣先打了声招呼。
　　云绣转过去看了一下，是几个外邦人，穿着他们自己的民族服饰，颜色艳丽。几个男子都身材高大，比平时见到的人都要高出不少。头发扎起来掉在脑袋后面，中间夹着几根彩线，和中原人截然不同。
　　“好的，秦掌柜您先忙。”云绣点了点头，带着甘棠在侧边的椅子上坐下。
　　几名外邦人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见是两个年轻的姑娘，笑了一下，中间的男子没有回头，继续跟秦掌柜说话：“这几件不行，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水平。”
　　男子声音有些低沉，但很好听。
　　秦掌柜的听了，满脸苦恼，“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手艺最好的绣娘出的缂丝品了。你想要的凤尾戗缂丝真的是太难找到了，那些都是缂丝家族不外传的手艺啊。”
　　男子听了，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那秦掌柜的可有认识的人给我介绍一下？”
　　这可是大客户啊，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拿不出东西啊，秦掌柜的看着到手的鸭子要飞了，心里也很着急。
　　“小姐，他们说的是凤尾戗缂丝，你不是会吗？”甘棠听见他们的对话很激动。小姐这段时间接的活仅仅是联系了一下以前学过的基础，根本就是刚入门的水平，近年来学的东西一点儿也没用上。
　　秦掌柜的听见甘棠的话，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把云绣给忘了呢？
　　“甘棠，别说话。”云绣制止了甘棠。虽说现在家里情况特殊需要她经常出门，但从小受到的礼仪还是不允许她随便跟陌生人搭话。
　　“云绣，甘棠提醒我了。你会凤尾戗缂丝吗？这位客人正巧需要几幅缂丝品，你知道咱们店里还做不出来。你能不能做？”秦掌柜满脸笑容地向云绣走过来，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啊。
　　几名外邦男子听见掌柜的话，立刻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云绣二人。
　　刚才说话的男子也向云绣走来。
　　“抱歉，打扰了。秦掌柜说你会凤尾戗缂丝，是吗？”男子看向云绣，深邃的眼眸中有一丝激动。
　　云绣赶紧起身，回答道：“是啊。你需要凤尾戗缂丝织品吗？”
　　云绣知道这是个机会，如果能够抓住，她今后就能接到更好的活了。
　　“我是贺兰泽，请问小姐贵姓？”男子向云绣介绍到。
　　“免贵姓裴。您不用客气。”云绣有些紧张，外邦人的身材太过高大，而且表情很严肃，给了她很大的压迫感。
　　贺兰泽的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一下云绣，笑了。“裴小姐，你好。我们能借一步详谈吗？”说着又把目光转向了秦掌柜。
　　秦掌柜的一看有戏，立刻高兴地迎上前，“我们去楼上详谈吧。”
　　几人向楼上走去，秦掌柜示意伙计上茶。
　　刚坐下，伙计就麻利地把茶就端上来了。
　　贺兰泽端起茶抿了一口，就进入正题，“我需要的是凤尾戗缂丝，而且尺寸和数量都很大，不知裴小姐能不能绣出来？”
　　“您需要多少？”云绣很忐忑，这关系着她以后的活计呢。
　　“最少三幅。一幅三合的屏风，两条腰带。”贺兰泽答道。
　　“可以，时间呢？”
　　“最多三个月。不能再久了。”贺兰泽说道，快要进入冬天了，天就要变冷了，下雪后路上会很不方便。
　　“时间不够。缂丝工艺极为复杂，所要时间比一般织品长几倍，一条腰带就需要大概三个月的时间，三件缂丝品最少需要一年。”云绣觉得可能不行了，时间太紧了，缂丝和一般织品不一样，不是赶时间就能完成的。
　　贺兰泽有些懊恼，是他没有考虑周到。以前都是买的现成的，这是第一次预定，忘记了缂丝的繁复程度。
　　看来今年是来不及了，还好定的时间是明年年底。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那就一年时间，我明年这个时间来取，可以吗？”
　　云绣权衡了一下答应了，时间有些紧，但还好，多赶赶工就好了，虽然辛苦，但能为她打开生意，值了，“没问题。您对花样子有什么要求吗？”
　　贺兰泽思考了一下，“屏风就用鸳鸯吧。两条腰带，一条用虎，一条用鹰吧。”
　　不是很难，云绣点了点头，“好。”
　　秦掌柜看见他们谈成了，很高兴，“贺兰公子，云绣出手艺，我们店里出材料。具体细节我们再聊聊吧。”

　　云绣回到家，就去找爹娘谈接到的活。
　　“云儿，一年时间不行，你还要不要你的眼睛了？”林熙菡听后很生气，也很心疼。缂丝极其费眼，很多绣娘眼睛早早就不行了，云绣还小，这么辛苦，眼睛坏了怎么办？
　　“娘，没事儿的，只是这一次。我下次肯定不接了，这次是特殊情况嘛。”云绣看出了娘亲的心疼，心里很安慰，虽然辛苦，但是能帮到家里，她很开心。
　　林熙菡看着笑嘻嘻的女儿，也没折了，点了一下云绣的额头，“你呀，就是不听话，家里还有我和你爹呢，你怕什么？”
　　云绣摸了摸额头，一点都不疼，娘亲不是真的生气，“娘，我已经长大了，当然也要和家里分担啊。”
　　“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林熙菡知道女儿的意思，算了，这一年她会好好看着云绣，让她尽量多休息。
　　云绣看着林熙菡答应了，心总算放下了，其实她真怕娘亲不同意，“娘，你最好了。”
　　“你自己和你爹说，我不管。”林熙菡看着云绣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
　　“好的，没问题。”云绣满口答应。

　　贺兰泽回到下榻的客栈，先洗漱一下。
　　今天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他的心情也很放松。想到云绣，他笑了一下。只是不到一年时间，云绣就忘记他们曾经见过了，上次在浴佛节还勇敢地提醒他们呢，这次就变得有些拘谨了。
　　明明已经见过两面了，还是不记得。
　　而且，前两次她不是在汴梁吗？现在怎么来苏州了？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贺兰泽想了想，没有想出结果。反正以后还要打很长时间交道，不着急，总会知道的。
　　“扣扣。”敲门声打断了贺兰泽的沉思。
　　“进来。”贺兰泽脸上的放松不见了，又成了严肃的表情。
　　利乞推开门走了进来，“少主，我们明天起程吗？”
　　“就……”贺兰泽刚到答应，想到了云绣，停了下来，“再停留几天吧。”
　　“好，那先去向兄弟们说一声。”利乞看了看贺兰泽的脸色，没看出什么，便准备告退了。
　　“去吧。”贺兰泽点头。
　　利乞大踏步向外走去，随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