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春》展无

8、☆08.

　　如果当时考校了年历，掐出个今日不宜出行的卦相，包拯是万万不会出门的。
　　那样的话，啊策也就不会……
　　包大人痛心疾首地表示：果然是本府出府的时辰不对是么？

　　辰时一刻。
　　开封近郊，紫竹林内。

　　包拯负手而立于林内的一块儿凸起的高地儿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距离高低三丈远的一块低洼地。
　　连着多日没落雨，低洼处也不见积水。只是此时低坑处早已被架上成年男子手腕那般粗细的桃枝，桃枝上淋着火油，一把大火正熊熊的燃烧着。
　　火光映照在虚掩着的紫竹间虚虚实实的模样甚是恍惚却又一丝不落的印在了包拯的眼底。

　　包拯的脸皮本就是人尽皆知的黑，如今叫火光燎了片刻更是黑到发亮，嘴唇轻抿，整个人便如望夫石（雾）般站在那儿半天没挪开步子，连带着驻守一旁的衙役都忍不住时不时地瞄他两眼。
　　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偷瞄，毕竟包拯那张脸黑得太显而易见了。
　　衙役们看归看，却又一个个屏住了呼吸，轻易不敢开口去询问，就怕当了玩火自焚的炮灰。
　　毕竟，包拯严肃归严肃，生气归生气，却极少像今日这般生气。
　　不过，包拯生气却又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
　　公孙先生、呃、一个不小心就、就……

　　“啊嚏！”
　　晴天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包拯的心情更不好。
　　他扭过头冷冷地扫了眼那些偷偷打量过来的目光，然后在那些人犹如惊弓之鸟般缩回视线的时候，包拯缓缓地抬起放在后背的手，擤了擤鼻。
　　了擤鼻……
　　擤鼻……
　　鼻……
　　……

　　衙役默契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正巧有只蚂蚁跋山涉水越过重重艰难险阻爬到自己的鞋面上。
　　衙役一时呆了，以至于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他还颇为好奇的转过脑袋，循声望了过去。

　　“拯拯！”
　　声音不大却透着喜悦，喜悦中更晕染着丝丝缕缕的斯文，引起人无限遐想。
　　想着这人应当是个翩翩有礼的书生。
　　的确，就论来人的相貌与穿着，无疑这个猜想是对的。然而，随着来人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又能发现这人的行为举止全然与他给人的感觉背道而驰。

　　试想想，一个身穿青衫的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逃也似的狂奔而来的模样，是何等的怪异！更不用说这书生那张喜悦到扭曲的俊脸，简直夸张到了极致。
　　更更重要的是这书生跑便跑了，最多溅起些灰尘污了衣摆，算不得大事。偏偏这书生还是跑两步蹦一蹦跳一跳，那模样与邻家四五岁的稚子分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就不得不让人想多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跑步跟个兔子似的，而且还边对你笑得花枝乱颤边乖顺无比的钻进你的怀抱中的话……

　　包拯默默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继而闷哼一声，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怀中多了某人。
　　两根略带凉意的手指勾着包拯的小手指，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包拯微微低头就对上了那双看过来的笑意盈盈的双眸。眸中的喜悦如深海中的漩涡似的，将他紧紧地吸在了里面。
　　咚咚——
　　咦？奇怪，刚刚是甚么东西跳快了两下？
　　包拯茫然地想要探手向着响起的那儿摸去，却在伸出的半路上让只手给截住了。同样微凉的指尖攥住他的手掌。
　　咚咚——
　　咚咚——

　　书生眨巴着眼，满心欢喜地看着他。
　　裂开嘴巴，露出一抹温暖如朝阳的笑来念叨着：“拯拯，我好想你。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如隔一记……”
　　包拯：“……”
　　明明半刻钟之前才以同样的方式跑进自己怀里的好么！
　　脑袋隐隐疼了起来，看着他单纯如幼子般的模样，包拯莫名觉得自己的嘴巴里有些发酸。抽了抽腮帮子，包拯忍了忍还是没有推开他，只唤了句：“啊策。”
　　书生立刻应道：“嗯嗯。”
　　双眸登时雪亮雪亮的，眼中的希冀毫不掩饰。
　　包拯：“……”
　　所以啊策，你是隔壁大黄吗？（大黄乃开封府衙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林大秀才家的看家犬。）

　　包大人腹诽的时候杵在一旁个个都精的跟猴儿似的衙役们顿时挪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嘴，上看看天下看看地，愣是不看向自己身边的俩人。
　　当然，并不是衙役们不喜闻乐见包大人与公孙先生的相（♂）亲（♂）相（♂）爱（♂），而是，不知道怎么的，盯着这二人看得久了吧……
　　衙役们表示，他娘的，眼好疼！

　　展昭匆匆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空气里弥散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被这样的气味包围中，公孙先生被包大人抱在怀里，两人彷若无人地对视着，总有种插不进去的感觉。一旁的衙役们眼神飘忽游移，就是落不到一个点上去。
　　见到他来，一个个都跟猫见了耗子似的，闪动着目光。那眼神仿佛再说——展大人您终于来了，嘤嘤嘤……

　　展昭一怔。
　　刚刚好像有甚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摇了摇头，展昭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包拯的身旁，面不改色地行礼道：“展昭见过大人、公孙先生。”

　　包拯霎时跟燎了火似的一把推开了怀中的人，身子僵硬的跟块石头似的，却仍然艰难地拧过脖子。
　　迎上展昭那坦荡的模样，平日里常常靠着磨嘴皮子的功夫将某当朝太师气到跳脚的包大人不知怎么的说话竟磕巴起来：“……那个，展护卫，不不是你看的那样……你知道的，那个甚么，要真有甚么早就有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是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灼到了，包拯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很是干涩。
　　词穷甚么的简直要不得！
　　还有，展护卫，你那一脸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模样究竟闹哪样？！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胡思乱想，你就会失去一个好的包大人了！

　　只是面对展昭满腹的解释刚刚落音，令包拯万万没想到的是被他推开的公孙策突然又缠了上来。
　　白皙修长的指骨蓦地环上包拯的后颈，在包拯尚未回神的时候踮起脚尖，凑到了包拯的唇边。
　　“啾~”

　　轰、隆、隆——
　　包大人彻底石化了，成了一坨黑石，万事不知。
　　反而亲完人的那人极为洒脱，公孙策紧了紧手脑袋挨了过去蹭了蹭包拯的脖颈，开心地低喃着：“拯拯、拯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