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4、前世承诺 ...
-
水灵烟再醒来时,仍旧身处来时的山上,只不过昨夜的雪堆不见了,手边的雪层之上,不知何时被留下了一枚红色的果实,砂琅。
她轻轻将其拾起,攥在手心,看着头上的无尽湛蓝,重新试着御剑升入空中。
在空中,虽然昨夜诡异的寒意不再,但似乎这山上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但凡是远离这山缘半寸,便立即被巨大的阻力弹回。四面八方,无处可破。
像只无头苍蝇般撞了半晌,最后心力交瘁,复落回了来时之地。
“回来了?”
却是一身雅致袍衫的银婆婆,眉目高扬,侃然正色,像极了一副挖苦门下学艺不精,偷奸耍滑生徒的姿态。
水灵烟暗暗思忖片刻,指着头上天空,询道:“银婆婆,这回你不能再狡辩了罢。如此强大的结界,可是你设下的?”
银婆婆对自己的作品颇为赏识,“不错!”
“果然是你。你为何要将我困在此地?”
银婆婆无奈摊手,“贫道并非在为难你。此结界在此设立了几千年,你来时便存在。你这女娃道术不精,反倒归咎于结界,好会推脱!”
道术岂止不精,而且还倒退了十年。此事谁也不能归咎,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但当务之急还是得离开这里,水灵烟略一思量,便道:“银婆婆,你能不能网开一面,先撤回这结界,待我离开此山,再重新布下也不迟。”
“重新布置?说得倒轻巧!此处结界耗费贫道半生心血,若是仅凭你这一张嘴,说撤便撤,贫道岂非颜面尽失?”
水灵烟挤出一张笑脸,恳切求饶:“您大人大量,就行行好!我在人间还有要紧之事未了,此刻却如困兽被囚在这荒山野岭,寸步难行,如履薄冰,要多窘迫就有多窘迫。虽说这是上古天神飞升之境,但绝非能容下我这小小麻雀之身,更别指望摇身一变作凤凰!”
银婆婆听此一番分析,认真点了点头,道:“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见事情有几分起色,她顺势应和道:“我就知道,您肯定比我要独具慧眼。只要您能够在这上头豁开一口小口,我身板小得很,不会占用很大空间的!待我人间之事处理完毕,定会再前来拜访。这山中寂寞清冷,想必您也是寂寞得很,我便陪您在这山中住上个三年五年。您看,如何?”
银婆婆默默点头附和,而后话锋急转,“贫道也并非倚老卖老胡搅蛮缠之人!只是,万一结界开启,这昆仑山下众多的妖魔鬼怪闯入,贫道岂非要身处险境?贫道一弱女子,安身立命都是个难题,开启结界?不可!”
短短两次见面,水灵烟早已探出她至少有千年道行,修为深厚不可测。虽然她未曾出过一招半式,不显山不露水,但从那隐隐散发的气息,却总觉得熟悉得很,也不知她究竟师从何门何派。
她回过神来,见此计不通,便佯装恼怒道:“您这不是仗势欺人么?结界不破,我迟早要被困死在这山上的!”
银婆婆冷冷笑道:“贫道一没有逼你留下,二没有设计难为于你,三更是为你解决了生存的难题。怎到你这女娃口中,处处你占了理,贫道反成了那千古罪人了?真是可惜了这一副面皮!”
此神秘山人软硬不吃,且分析起话来,头头是道,怎说怎有理。但她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水灵烟细细品来,竟觉得是自己在故意刁难她了。便顿时泄了气,想不出任何道理来拆解。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便恭敬回道:“晚辈鲁莽,只因归乡心切,这才言语多有冒犯。繁请银婆婆赐教,如何才能离开此地?”
银婆婆盯着她的双眼看了一阵,轻松道:“简单。”
“要如何?”
“只要你平齐或超过贫道的修为,便可亲自破除此结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无人可阻拦!”
超过她?那岂非要在此处耗费千年?难不成,她是在说笑?
她面上虽然风轻云淡,但却显出一副郑重其事的姿态。水灵烟不禁咽了咽口水,颤悠悠询道:“敢问,银婆婆你,如今修到了何种境界?”
银婆婆难得一见的柔和,朝她微微笑道:“贫道不才,只停留在道界七重境第三重,金丹大道!”
·
寰宇内,封屠裂没料到封阵竟然还留有人事记忆的残影,面对着他半晌 ,一时不知该如何搪塞。他与身后的戟御对视片刻,双方都是眉头紧锁。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要编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时,只见一个小侍女跪在了榻前,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惜人艰难止住哭泣,双手攥住他的左手,柔声细语道:“师兄,师妹我日日向上天祈求,只盼着师兄能够早些醒来。师兄,对不起,师妹来晚了······”
此举让人措手不及,戟御心中无比震撼,刚想上前将其拉起,便立刻被封屠裂暗暗截住。见他未有动怒而是静观其变,便收敛了火气。
“你是,小师妹?”
封阵,也就是前世的风一栚。
他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痛苦纠结的面容才稍有缓和。虽然记忆空空荡荡,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悬于茫茫海上。但面对如此真挚沉静的情感,火红梅树下隽永的身影,却不能不为之动容。
见她脸上梨花带雨,于是抬手为她轻轻拭去。没想到她眼睛极速眨了眨,眼泪却因此而流得更多。他不知他二人曾经经历过何事,有怎样的一种情感交织,但见她欣慰激动与惶恐多番情思错杂,定是有一道莫名的纽带,曾经将他二人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惜人将他的手贴在脸颊,像是心爱的宝物失而复得,并对其展开了深深的期许,“师兄,你可还记得,说要带我去人间游涉河川,赏花赏雪?”
“还说,要将我护在心尖之上,不管刀山火海,天上地下,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也要护我一世周全?”
风一栚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当他想要试着回忆过往,只觉头痛欲裂,便抽回双手扶住前额,以防止其随时炸裂。
“左使大病初愈,需要彻底休息。听我号令,一月之内,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得靠近半步。违者,投入业火红浆!”
曾经正道的敌对,眼下已然幻作了尊下红人,众人只得回道:“属下遵命。”
当众人撤出封阵寝室,惜人便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怕。在魔尊未发作之前,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下。
“奴才罪该万死,还请尊上重重责罚!”
封屠裂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目而视,嘴角浮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解决了本尊的燃眉之急,又成为了左使最疼惜之人,谢你还来不及,本尊怎敢降罪于你?起来吧!”
“奴才有罪,奴才不敢!”
封屠裂袍袖挥展,怒斥道:“这第六界天中,最敢的便是你!”
脚下之人哆哆嗦嗦,如入深渊,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栗。封屠裂对此先斩后奏,胆大包天的举措虽嗤之以鼻,且满腔愤意。恨不得当场将其毙命,以泻心头之怨!
但仔细一想,也不失为一种妥善的解决之道。这第六界天中,论秉性与习惯,只有她对水灵烟最为熟悉,除此无他。
想来想去,只能妥协作罢,“只此一回,绝无下次!今后在左使面前,不得露出任何破绽。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否则。”
“谢尊上不杀之恩!奴才遵命!”
看着魔尊不寒而栗远去的身影,惜人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为此不惜付出生命作代价换来的契机,顿时如重生般欣喜若狂,又同时悲戚莫名,只化作两行热泪,痛哭不止。
待渐渐远离,回想方才惜人的惊人之举,戟御不放心道:“尊上,属下总觉得此事过于蹊跷。”
“你是觉得左使仍前忆未消,谎骗你我二人,作缓兵之计?”
戟御摇了摇头,“属下起先的确是有所顾虑。但他方才混沌懵懂的状态,又不像是可以伪装出来的。若是真的瞒过众人双眼,此人城府该有多深不可测?”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寰宇之外,封屠裂停住脚步看他,“那你在担忧何事?”
“按理说,风一栚只是······”见他眼神凌厉异常,遂改口道:“属下的意思是,左使,只不过是记得一个名字,随便搪塞一句便好。那小贱婢何故要跳出来,并甘愿冒杀身之风险?”
封屠裂深深吸了口气,“蝴蝶双翅虽小,但足以掀翻整个海洋。她在这个时候出面化解,暂时了结他的疑虑,也好过他整日胡思乱想,再无端生出些是非。”
“属下,好像明白了一些。”
寰宇之外的天地无尽的黑暗,封屠裂向前迈出几步,幽幽叹道:“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人看起来虽胆小如鼠,并且对你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但在魔界当中,野心能及者不出其二。人心不满,欲壑难填。以防后患,将来必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