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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锁灵钟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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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咒语方出,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周围一片黯淡。
二人所在头顶处黑云翻滚,卷起层层巨浪,呈泰山压顶之势,沉闷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黑云深处不知何其深之处,渐渐传来一道沉沉的轰鸣,像声声锣鼓震荡着天幕。
水灵烟抬头仰视穹顶之上,而后只见一束金光骤现,从黑压压的云层之后像枝条一般极速拉长,俯冲向人间大地,一道震天动地的春雷,霹雳乍响。
形势不妙,她本能飞身跃起,向身后几丈退至远处,一蹬双脚,站在了剑指苍天的巨石柱顶端。
春雷轰轰隆隆在人心上震过几声后,全场肃然,鸦雀无声。正对面不远处,施咒之人周身琥珀之光顿时蹿升丈余,似乎着了火一般,且其前身高高耸起,向上甩开两条手臂,手起而刃落。
双刃之中霎时间激发出一道光束,斜斜扎进地面,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光柱所落之处被生生凿出了一个七尺宽余的石坑。
那光柱并非直冲自己而来,水灵烟却觉得脚下所站石剑正剧烈摇晃,不肯止歇。因她所立之处是一坑洼不平的尖顶,在勉强晃悠了几下之后,便脚尖轻点,朝着下方跃去。
她脚面方触及地面,不远处那被凿开的石坑之中,突然迸发出又一道光束,且不论威力与光亮皆胜过起初。她又本能地将无铭抵在身前去挡,谁料又听“哐”的一声,石坑千方又多出一个石坑。
这一落,水灵烟再站立不稳,那光柱凿地震得脚下酸麻难忍,只不过片刻间双脚及小腿就察不出了知觉,而那麻楞楞的感觉还正从小腿处向上蔓延,只能石化般定在原地。
这是什么古怪招数?
前方土坑越砸越多,琥珀光柱一道盛过一道,直逼她的面门凿来。
水灵烟试着御剑飞至高处远离,双脚双腿就如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半分!
电光火石,众人只是眨了个眼,眼见那魔界圣女只是挣扎了几下,琥珀之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携地灵神柱巨光,将那瘦小的身影吞没殆尽。
悬崖边,琥珀之光源源不断从地面石坑处迸发而出,将其下落之处凿出巨坑,细砂走石四下飞溅,还伴着阵阵虫草哀鸣,低低泣诉。
“噢!”
众人一阵惊呼,叹那钟鼓奇术神威,也叹那圣女香消玉殒,至此没路。
见大势已定,苍崖真人眉眼绽开,欢愉之下抬双手相击庆贺,他右手心方触及左掌,响亮的掌声却被一声清悦的铮鸣压下。
巨光琥珀,浓烟滚滚,砂石四射,混混沌沌之中,一缕蓝芒现出光亮。如天地诞生之前的跳跃,如黑夜来临时的第一颗星光。
由起初的一点,再一圈,而后渐渐凝成一束遮风挡雨,蔽日擎苍的末世之伞。
那光芒不若琥珀霸道凌厉,轻和柔缓,如烟波流淌,途径平原与险坡,山川与陡峰,最终汇成江河,将那奇光异柱包围反噬,全部换成了自己的模样。
怎,怎么可能!
钟鼓双目直勾勾盯着前方那悄然蹿升的蓝芒,呆愣半晌,完全未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时飞出的一柄长剑,正竖在其头顶,悠悠泛光。
有个声音从天外传来,清亮明快,果敢坚决,未有分毫报复仇视之意,似走过刀山火海,闯过森罗地狱,依旧坦然率性而对的从容。
“天河涓涓,繁川过焉,尘海之下,星溯洄流!”
此咒一出,其脚下倏地生出一道蓝色光圈,当他正待逃离,此蓝圈极速蹿升至了高处,将他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严密封锁。
双刃切不开,诀咒撞不破,完全没有任何逃生之处。
“嘿,小胖子!还不快叫声爷爷!”水灵烟持剑在上,向下方喊道。
钟鼓心中焦急不安,她何故还不动手,在等何事?
“你别得意太早,待会儿叫你哭着找不着北!”
北,北,北······
话音落点,众人只见那蓝圈化作一束蓝雨,“嗖”的一声便朝着对面山顶飞了过去。
众人好奇纷纷探头张望,却又见钟鼓大头朝下,正是挂在了一棵干枯树叉之上,翻着白眼,抻胳膊抖腿。
苍崖真人颤抖地转过身来,一是气愤门下弟子丢了脸面,二是恼怒此女子气焰嚣张,全然将正道门派视作无物,随手摘下头顶悬冠,丢在脚边,“你,欺人太甚!心肠如此歹毒,与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何区别!”
水灵烟收回无铭入鞘,轻身落回地面,向对面仙家看去,“你这弟子无事,只不过方才没给自己多留些余份,体力耗尽而已,可不关我的事。”
她无奈摊手,“况且你们都看见了,我如果不还手只等被动挨打,现在早就入土为安了!你这老头说话过分了啊!”
围观群众认为此言不差,字字在理,便于他身后小声嘀咕。
声虽微弱但众且杂,苍崖真人听闻后更加怒不可遏,抬腿踢走了脚下那顶悬冠,“好啊!好啊!今日就让老夫领教领教你的通天本领,想取神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炫煌派掌门亲自迎战,一个修为几百年,一个修为不过十年,天差地别,苍崖真人只要出手,此魔女必定当场毙命。
而水灵烟何曾不知,她心中先是一惊,但此时骑虎难下,也从未有人教过她“服”这个字如何写,便暗暗握紧了无铭,准备领教一番。
“能向高人讨教一二,荣幸之至!”
众人再次哗然,只道她是个亡命之徒,纷纷摇头叹息。
苍崖真人阴冷发笑,随即从腰间扯下一物,摊在掌中示人,“日后那魔头若是要人,便先问过我这锁灵钟再说!”
锁灵钟,乃上古稀世神器,可收各界生灵魂魄,若人入其中,□□与精血一同被消耗殆尽,最后剩下灵与魄,永世被其封存,不得投胎转世再生。此神器亦正亦邪,原本炫煌派创派之初只用其来镇压妖魔,现如今传入了后代掌门手中,已变成了让正邪两道皆闻风丧胆的索命之物。
若劝之不成反受牵连,因而,当场正道无人敢发声。
水灵烟自然不知这等厉害角色的危险之处,只辨得出那是一樽不到巴掌大小的铜钟,雕得极为精巧别致,其周身还隐隐若若有奇光闪动,似藏有无穷的力量。
直到一阵山顶冷风吹来,再观众人惊骇的神色,与苍崖真人嘴边那阴鸷的笑意,她才暗暗察觉出一丝危机,正在向她悄然逼近。
“跟我走!”
风一栚不知何时飘到身旁,紧紧攥着她的一只手,带她跃至高处,显然是想逃离此处。
“谁都别想走!”
她二人还未来得及飞跃悬崖之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磅礴的真气,如一只吞并四海之手,将他二人重新拉扯回去,再重重将其摔在地面。
眼前一时黄沙四起,水灵烟忍痛从地面爬起,前方是众仙家担忧又无能为力的叹息,头顶处是一袭黄袍,炫煌派掌门人阴沉略带扭曲的脸色。
水灵烟看了一眼身旁,咬了咬下唇,望向高处,责道:“此事我一人来担,与他人无关!”
“又多一个叛境之徒,能与女魔头混在一起,定不是什么正经之人。事到如今,谁也别想逃,不如束手就擒,免得受那多余的皮肉之苦!”
头上如神明降世惩戒世人,脸色庄严凝重,不带一丝人间情感。眼前这个场景,风一栚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麒麟阁外的那个老道,短短几句测字箴言,如道霹雳在头顶炸响。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此事绝不能在他眼前发生,便拉起身旁之人的手,想要再次御剑逃离。
苍崖真人没有给他二人再一次机会,未等迈开几步,头顶处突然出现一股力道,将他二人逼回原处。
天地暗了下来,肩上仿佛扛了一座大山,抬头向上看去,原本在苍崖真人手中的那樽铜钟,不知何时化作庞然大物,正张着巨口朝他二人扣来。
铜钟內混天暗地,黑处不见其底,但见丝丝缕缕各异的光亮在游走,在跳跃,在挣扎。四方逃窜奔忙间,不时发出阵阵哀嚎与悲鸣,呜咽或泣诉,那惨烈悲怆的声音人间未有听闻,似乎来自地府幽冥,让人闻之寒毛倒竖,恐惧蔓延。
近了,那铜钟重如千钧,压得人双脚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仿佛积攒了数百年,恶臭扑鼻,熏得人眼前天旋地转。
巨压之下施展不出任何法力,剑在手边也是徒然!
天越来越黑,地越来越暗,绝望中,她本能地抓住了身旁的一只手。此刻,没有任何世俗之见的不妥不应不当,只是总觉得有了这只手,好像就再也不惧了。哪怕从此在黑暗中长眠,有了一人相伴,便有了天荒地老的诺言。
水灵烟握着那只手只一瞬,便被他的另一只手揽入了怀中。
他的手冰凉,而他的胸膛结实又温暖,裹挟着熟悉的气息,让她暂时忘却了黑暗,忘却曾经沧海,过往桑田,更忘记了来人世走一遭,到底是哭还是笑,是念还是怨。
若能永远留在这个怀抱中,真实感受到如此灼热的心跳,也不算枉然······
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这分明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却听那个人在耳边同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够好!”